清晨的露珠还在花瓣上滚动，柳如烟已经带着安儿在灶房里忙活了半个时辰。紫砂锅里炖着当归乌鸡汤，旁边的小炭炉上温着特制的安胎茶，整个屋子弥漫着草药的清香。
\"娘亲，再加点红枣吗？\"安儿踮脚从橱柜里取下一个青花瓷罐，\"花婶婶说红枣补血。\"
柳如烟接过罐子，揉了揉女儿的发顶：\"安儿真细心。\"她数出七颗饱满的红枣投入汤中——这是老辈人传下的规矩，孕期食丹数，寓意\"独苗壮实\"。
院外传来秦陌川和岳儿的说话声。父子俩刚从地窖上来，手里捧着个樟木箱子。\"找到好东西了。\"秦陌川掀开箱盖，里面整齐叠放着一张紫貂皮，毛色油亮，手感如云，\"给小家伙做襁褓。\"
柳如烟眼前一亮。这貂皮是秦陌川早年猎到的极品，一直舍不得用。她轻轻抚过柔软的皮毛，眼前仿佛已经看到新生儿被包裹其中的可爱模样。
最兴奋的要数安儿。小姑娘从昨晚就开始准备礼物，把自己最珍爱的七彩琉璃珠串成手链，又用红绳编了个吉祥结，折腾到半夜才被花姐哄睡。此刻她正趴在地上，小胖手认真地往锦囊里装各色干果。
\"阿姐装太多了！\"岳儿蹲在旁边提醒，\"袋子要撑破了。\"
安儿撅着嘴倒出一些：\"那分你一半，你帮我给二姨。\"
日上三竿时，马车终于驶出青云秘境。柳如烟怀里抱着装汤药的青瓷瓮，秦陌川驾车，三个孩子挤在车厢里叽叽喳喳。安儿不停问\"宝宝在二姨肚子里怎么吃饭\"，宁儿一本正经地解释\"通过一根叫脐带的绳子\"，岳儿则若有所思地嘀咕\"那宝宝会不会打结\"。
墨家堡坐落在青峰山坳，黑瓦白墙的建筑群掩映在古松之间。马车刚驶入山门，就看见无邪在石阶上张望。这才半月不见，这个往日跳脱的人倒是沉稳了不少，下巴上还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大姐！姐夫！\"无邪三步并作两步冲下台阶，眼睛却不住往马车后瞄，\"二丫在正堂等着呢，老爷子今早特意吩咐厨房做了你们爱吃的松子鱼...\"
柳如烟把青瓷瓮塞进他手里：\"先把这个送去厨房温着，饭后给二丫喝。\"她压低声音，\"有孕吐吗？\"
无邪顿时愁眉苦脸：\"前些日子吐得厉害，这两日刚见好...\"话没说完，他突然丢下众人往堡内跑去——原来二丫忍不住好奇，出现在廊下。
\"哎哟我的祖宗！\"无邪的声音远远传来，\"不是说好在屋里等吗？这台阶多滑...\"
柳如烟和秦陌川相视一笑。记忆中那个上房揭瓦的顽皮少年，如今竟变得如此小心翼翼。
正堂里，墨老爷子正捧着本古籍假意研读，眼角却不住往门口瞥。见众人进来，老爷子立刻丢下书，银须翘得老高：\"可算来了！再不来，某些人要把门槛踏平喽！\"
二丫在无邪搀扶下缓步走来。她穿着宽松的藕荷色衣裙，脸颊比上次见面圆润了些，眉眼间洋溢着将为人母的柔光。柳如烟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感觉掌心比往日温暖许多。
\"大姐...\"二丫刚开口，眼圈就红了。怀孕后的情绪波动让她比往常更易感动。
安儿像只小蝴蝶般扑过来，好奇地盯着二丫的肚子：\"二姨，宝宝在里面做什么呀？\"
\"现在大概在睡觉。\"二丫温柔地拉着安儿的小手轻按在自己腹上，\"再大一些，可能会踢踢腿，像这样——！\"
二丫看着小家伙说道，安儿惊得瞪大眼睛：\"他真的会踢腿吗？\"立刻引来孩子们一阵惊呼，连稳重的岳儿都忍不住上前想摸一摸。
无邪紧张地护在二丫身前：\"轻点轻点！\"被墨老爷子一烟袋敲在脑门上：\"臭小子，你媳妇又不是瓷娃娃！当年你阿娘怀你时，还跟着你爹上山采药呢！\"
午宴设在临水的听雨轩。墨家不愧是百年大族，一桌菜色看似朴素却暗藏匠心：松子鱼去骨留形，菌菇汤清如泉水，连最普通的炒时蔬都切得如花瓣般精致。
\"二丫，尝尝这个。\"柳如烟盛了碗当归鸡汤放在二丫面前，\"按古方炖的，去胎火。\"
无邪立刻凑过来闻了闻：\"当归是不是放多了？赵大夫说孕期不宜...\"
\"无妨的！\"柳如烟笑骂，\"我生三个孩子时你还在玩泥巴呢！\"
二丫小口喝着汤，突然抬头：\"大姐，这汤里是不是加了梅子？酸酸的好开胃。\"
\"就你舌头灵。\"柳如烟从行囊里取出个白瓷瓶，\"自酿的梅子露，专治孕吐。每日晨起含一勺。\"她眨眨眼，\"怀岳儿是靠它撑过来的。\"
安儿突然大声问：\"二姨，宝宝是怎么进去的呀？\"
满座寂静。无邪一口汤呛在喉间，二丫耳根通红，墨老爷子假装专注挑鱼刺。正当柳如烟绞尽脑汁想如何回答时，宁儿淡定地夹了块藕片放到妹妹碗里：\"宝宝是神仙送给恩爱的夫妻的礼物，像送子娘娘故事里那样。\"
\"哦！\"安儿恍然大悟，\"那神仙什么时候送我们家一个呀？\"
这次连秦陌川都忍不住咳嗽起来。墨老爷子哈哈大笑：\"柳丫头，你家安丫头将来不得了！\"
饭后，墨老爷子带着岳儿去参观机关工坊，无邪陪二丫回房小憩，柳如烟则被安儿和宁儿缠着要去后山摘野果。秦陌川主动请缨陪同，让妻子能歇息片刻。
\"你也去。\"柳如烟推了推他，\"我看着孩子们就行。\"
秦陌川摇头，从怀中取出个锦囊：\"给你备了安神的茶，趁热喝。\"他顿了顿，\"我和老爷子说会儿话。\"
柳如烟会意。丈夫定是看出自己眼下淡淡的青黑——这段时间为准备探亲礼物，她确实没睡好。
夕阳西下时，众人在花园凉亭重聚。岳儿兴奋地展示着他新得的机关小盒——按下按钮会弹出只木制蝴蝶；安儿和宁儿采了满篮野莓，小脸上沾满紫色汁液；无邪扶着二丫慢慢走来，手里多了个绣着松鹤的软垫。
\"岳儿给未来表弟妹做的。\"无邪将垫子递给柳如烟看，上面精巧地缝了个暗袋，\"说是放安神香囊用。\"
柳如烟惊讶地看向儿子。岳儿红着脸解释：\"墨太公教的...说小宝宝闻了安心...\"
墨老爷子得意地捋着胡须：\"这小子有天分！比他二姨父强，无邪十岁时还把自己锁在机关柜里哭鼻子呢！\"
\"老头子！\"无邪急得跳脚，二丫却笑得靠在他肩上。阳光下，这对年轻夫妻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幸福。
柳如烟将二丫拉到内室，从腕上褪下那只碧玉镯子：\"二丫，这是我特意去庙里求来的，说是能给产妇挡灾。\"她轻轻戴在二丫腕上，\"自己一定要当心些。\"
二丫突然压低声音：\"大姐，我梦见是个女娃，眼睛像安儿那样圆溜溜的...\"她抚着肚子，\"无邪嘴上不说，其实偷偷做了个小机关琴，说是女孩就教她弹。\"
院门外，安儿正把自己编的吉祥结系在门环上，岳儿帮忙扶着凳子；宁儿把一包绣着福字的手帕交给墨家侍女，说是给二姨擦汗用；秦陌川和无邪站在马车旁低声交谈，不时看向屋内。
回程的马车上，孩子们累得东倒西歪。安儿枕在宁儿腿上酣睡，岳儿靠着秦陌川打盹，手里还紧攥着机关小盒。柳如烟望着渐行渐远的墨家堡，心中满是暖意。
\"二丫真的长大了。\"她轻声道。
秦陌川单手驾车，另一只手覆上妻子的手背：\"都是要当娘亲的人，娘子莫要操心了。\"
暮色中，马车碾过铺满月光的小路。柳如烟想起二丫说起梦中女娃时发亮的眼睛，无邪紧张又笨拙的关怀，还有墨老爷子掩不住的期待...新的生命即将带来新的故事，而家人之间的爱与牵挂，永远是最温暖的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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