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美娟挂断电话后，站起身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她穿过走廊，径直走向对面的楚君办公室。正当她准备推门而入时，门却突然开了。楚君正送三位客户离开，他一边与李总握手，一边诚恳地说：“李总，请您放心，贵公司的贷款项目流程已经基本完成，现在只待审贷委员会召开会议进行讨论，相信不会有太大问题。我已经指派了专门的人员来负责此事，一旦有新的进展，我们会立即通知您。”
苏美娟与李总相识，他是塔尔州沙漠运输公司的总经理，名为李跃进。在他身后，站着公司副总和财务总监。见到苏美娟，李总立刻笑如桃花，热情地打招呼：“大美女，真是越来越漂亮了。我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一起聚聚了，怎么样，今晚能否赏光一起用餐？”
苏美娟担任客户经理一职，对外而言，这一称谓看似像是官职，其实只是方便业务联络；而在公司内部，这仅是众多普通岗位之一，本质上她是一名普通员工。相比之下，楚君的这个客户经理有括号的，名为副科级，是真正意义上的副科级行政级别。
苏美娟面带微笑地回答：“您好，李总。今晚我确实已有安排，我们都是老朋友，彼此心中都挂念着对方。不如改日吧，改日我会主动联系您，大家一起聚聚。”
李总转身与楚君握手道别，说道：“那行，楚经理，保持联系！”同时，他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
楚君和苏美娟看着李总远去的背影，这才回到办公室，坐回座位上，并招呼苏美娟坐下，一边翻看着桌上的材料，一边抬头问道：“小苏，有事？”
“楚经理，听说你要辞职？”苏美娟直截了当地问道。
楚君正准备回答，突然，桌上的手机响起了铃声。他带着歉意说：“请稍等片刻！”随即接起了电话。
苏美娟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两人之间仅隔着一张办公桌，手机里传来的声音清晰可闻。
“楚君，你究竟干了什么？”电话那头传来马晓丽的声音，她是楼下营业大厅的大堂经理，同样在市农行营业部任职。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楚君回答道。
“你究竟做了什么？怎么会被下放到那么偏远的小县城？”马晓丽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和不满。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在报纸上发表了一篇文章。”楚君平静地回答。
“没做什么？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现在整个银行都传遍了，说你为了出风头，写稿子在报纸上攻击区分行的工作报告，惹得区分行领导震怒，说是要开除你，是王行长保住了你，才把你发配到偏远的县城去。”马晓丽的声音里充满了担忧。
楚君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平静地回答：“晓丽，我只是一名普通员工，很多事情不是我能控制的。我写那篇稿子，只是想把自己的一些观点说出来，我并没有想着去出什么风头。”
马晓丽的语气中充满了愤怒和担忧：“观点？你也知道你只是普通员工，你写这些东西管用吗？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可能会毁了你的前途？”
楚君不为所动，他的声音平静而坚韧，透露出一种不屈不挠的决心：“我知道，但我是党员，一个有良知的读书人，不管对方职位有多高，权力有多大，遇到问题我有权提出疑问？我必须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马晓丽冷笑：“搞笑！你太搞笑了，你太迂腐了，工作都要丢了，你还谈良心？”
楚君深吸了一口气，态度不卑不亢，缓缓说道：“有些原则是不能妥协的。如果为了保住工作而选择沉默，那不是我的性格。”
马晓丽试图用更加理性的语气来说服楚君，她说：“楚君，你总是这么理想主义。现实世界里，不是所有事情都是黑白分明的。”。
楚君微微一笑，眼中却带着一丝苦涩：“我知道，晓丽。但有时候，即使知道前路艰难，我也必须选择正确的道路。不能因为害怕失去前程就放弃原则。”
马晓丽叹了口气：“我跟你已经无法沟通了，你知道吗，你害死我了，现在我该怎么办？”她知道楚君的性格，再多的劝说也无济于事。她只能说出此次谈话的主题。
楚君瞥了一眼对面的苏美娟，感觉有些好笑，嗓音也提高了：“马晓丽，请你听清楚：首先，你是你，我是我，我被调职不会影响到你，你在大厅里安心工作，无需过度担忧。其次，如果你愿意跟我交流，就请好好说话，如果你不想说，就请你直接挂掉电话。你那边大厅人多事杂，上班时间应当专注于工作，没事时不必打跟业务无关的电话。我这边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这个问题就没有必要再讨论了！”
马晓丽被楚君这一通数落，恼羞成怒，她大声质问：“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即使你是北大毕业的，那又如何？你不是也被免职和下放吗？请不要在我面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英俊帅气并不意味着你可以傲慢自大，自以为是；才华横溢也不代表你可以目空一切，独断专行；能力出众也不意味着你可以独占鳌头，排斥他人；机遇众多同样不意味着你可以投机取巧，不思进取。如果你真的这么轻视我，那我们就结束这段关系吧！”
楚君被逗得忍俊不禁，他努力抑制住笑声：“知道了。祝你幸福！”话音未落，他便挂断了电话。
楚君重新坐下，继续翻阅桌上的文件。他询问道：“小苏，你刚才说谁要辞职？”
苏美娟并没有顺着楚君的问题继续，而是感慨地说：“楚经理，您真是个极具男子气概的人，我开始对您刮目相看了！”
楚君感到有些意外，他反问：“男子气概？何出此言？”
苏美娟显得有些激动：“像马晓丽这样的女孩，随处可见，我实在不懂您为何选她做女朋友。银行里那么多优秀的女孩，随便挑一个都比她强。那个回族女孩，心机缜密，您确定你能斗得过她？”
楚君听后感到十分惊讶：“谁告诉你她是我的女朋友？”
苏美娟显然愣住了，她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说道：“啊，真的吗？那个姓马的女孩到处跟人说，说你是她的男朋友。起初我也不太相信，但看到你们经常一起外出，便信以为真了。”
楚君轻轻一笑，解释道：“她家位于晨曦花园，与我租的房子恰好顺路，所以我经常在路上遇见她。时间长了，我们便熟悉起来。她经常到办公室找我，讨论的都是工作上的事情，从来没有涉及过私人话题。我们都是同事，我没有理由拒绝，我们的关系仅限于简单的同事关系。实际上，她刚才打来的电话，我也感到有些奇怪，似乎这个电话她完全没有必要打，她为什么要这样呢？”
苏美娟听后，豁然开朗：“我明白了！楚经理，您可能过于天真了。让我来为您分析一下：从你在路口遇见她，到她频繁地到你的办公室找你聊天，我猜测这都是她精心策划的局！至于那个电话，其背后含意深远。她是在巧妙地提升自己的身价！”
楚君仍然感到困惑：“你是怎么得出这些结论的？我完全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究竟是真的不明白还是故意装作不知？”苏美娟凝视着满脸困惑的楚君，耐心地解释道：“你首先需要认识到自己的价值。你是北京大学、北京外国语学院、西工大这三所顶尖大学的少年天才，持有四张文凭，是名副其实的青年才俊。18岁便已担任科级干部，市内拥有自己的轿车收入也相当可观。这样的条件，即便是在塔尔州，甚至在武琦市（区首府）都极为罕见。拥有这样的身价，你想要寻找什么样的伴侣会找不到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刚才姓马的给你打电话时，她肯定是在营业室内打的？”
楚君依旧感到困惑：“那又有什么不同呢？”
苏美娟继续阐释：“这件事只有女性才能深刻理解。在营业厅拨打电话时，女孩的意图显而易见，她希望营业室的同事们都能听到她的声音。她想要传递的信息是：她正在和楚君交往，并且她希望所有人都知道，是楚君要结束这段关系。”
楚君感到困惑：“你的话让我感到迷惑，我已经听不懂了。”
苏美娟犀利地指出：“她认为有必要在自己的恋爱历程中保留这样一段记录，楚君是她的前任男友，未来她选择的伴侣都将以此为标准进行衡量。然而，这实际上可能并非明智之举，将选择男友的标准定得如此之高，几乎等同于自寻绝路。她极有可能会孤独终老，因为找到像你这样的男朋友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楚君已经被苏美娟的解释搞得晕头转向。他说道：“好了，不要再说这些无聊的事情了，你刚才提到的辞职，谁要辞职？？”
苏美娟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今天一上班，同事们就在议论纷纷，说你一早就在接打电话，现在正在办公室整理物品，似乎准备辞职走人。”
楚君轻蔑一笑，不屑一顾地说道：“荒谬之谈，毫无根据！当前的局势犹如士兵刚刚抵达战场，哪有在战斗尚未开始就先行撤退的道理。美娟，今天我把话放在这里：我只会在胜利之后才会选择离开。”
苏美娟被逗笑了：“看到你目前的状态，我感到非常欣慰，我曾担心你会在冲动之下做出不理智的选择。我赞赏你这种既自信又略带自负的个性，面对重重困难和挑战，你总是镇定自若，心如止水，泰然自若，稳如泰山。仿佛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这种淡泊宁静，宠辱不惊的态度，让我坚信，无论将来你遇到什么挑战，你都能够克服。你展现出了超越年龄的成熟和干练，我对你的敬佩之情犹如滔滔……”苏美娟的语气中充满了钦佩。
楚君迅速举手示意她停止，微笑着说：“美娟，够了，我自己几斤几两，我非常清楚，你不用捧杀。我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苏行长与我交谈后，我也同样感到震惊和恐惧，也曾经历迷茫和徘徊，一样是坐立不安，食不下咽，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在逆境中保持冷静、平和、内敛、理智，这不过是我作为男性的最后尊严罢了。昨晚，我读书直至黎明，只有阅读能让我忘却所有烦恼。每当我感到无助，我就会想起毕业典礼上导师赠予我的那句话：人生犹如一场马拉松，不在于你起跑时的速度，而在于你能否坚持到终点。”
苏美娟凝视着楚君，眼中闪烁着敬佩的光芒。她深知，楚君是一个意志坚定、不屈不挠的人。
苏美娟颔首表示赞同，说道：“我完全相信，你必将成功。”
这时，门被轻轻推开了，个人业务部经理李文艳走了进来。她缓步走到办公桌前，眼神中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沉重。她深吸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楚君，听说你要走，我心里特别难受。”话音刚落，她的眼眶便微微泛红，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没有落下，仿佛在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波动。
楚君抬起头，目光与李文艳对视，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愧疚。他轻声说道：“文艳，其实我也舍不得大家，只是有些事情，我必须去面对。”
李文艳点了点头，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脸颊，她哽咽着说：“在这里，我们就像一家人。你刚来的时候，还是个懵懂的新人，现在却要离开，我真的有点接受不了。”
苏美娟坐在一边静静看着这一切，嘴角显出一丝不屑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办公室的门再次被轻轻推开，四个女孩鱼贯而入。马晓丽走在最前面，步伐略显沉重。她们一个个眼眶泛红，泪水在脸颊上肆意流淌，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而来。这几个女孩都是一楼营业大厅的客户经理，平日里与楚君虽不算朝夕相处，但业务往来中早已结下深厚的情谊。
马晓丽快步走到楚君面前，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楚君，你真的要走吗？”她并没有因为楚君刚才的电话而灰心，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往下掉。
楚君看着她们，心中涌起一阵酸楚，这些女孩平时总是笑盈盈的，今天却如此伤感，他实在不忍心让她们难过。他轻轻点了点头，尽力让语气听起来平静些：“晓丽，你们这是干啥，我只是去里玉县，又不是上战场，干嘛这么伤心？”
马晓丽咬了咬嘴唇，似乎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泪水却越发汹涌。
旁边的几个女孩也围了上来，其中一个女孩哽咽着说：“楚君，我们都知道你平时工作很忙，但你对我们总是那么好。我们真的舍不得你。”
另一个女孩也忍不住说道：“是啊，每次我们遇到问题，你总是第一个站出来帮忙，就像弟弟保护姐姐一样。”
楚君看着她们，心中满是感动。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谢谢你们，真的。其实我也舍不得你们，这里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很珍贵。不过，人生就是这样，总会有分别的时候。我希望你们能好好工作，就像我从未离开过一样。”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如果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无论我身在何处。”
马晓丽擦了擦眼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楚君，希望你能早点调回来，相信你一定能回来的。”其他女孩也纷纷点头，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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