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河村的孩童此来一共十二人，十男二女，依次在测灵石前排好。
虽然下河村已一百七十二年不曾出过仙根苗，虽然这些孩童来之前也做好了只蹭一顿饭的准备。
可真的站在测灵石前，一步登天的希望加上一村兴旺的荣辱，让他们的露出既紧张又期待的表情。
排在最前面的是唯二的两名女孩，女孩将手放在三尺高的测灵石上，等待三息，测灵石毫无变化。
“无灵根，”负责测灵根的筑基修士冷声宣布，“下一个。”
女孩收回手退下，换成了另一个女孩将手放在测灵石上。
“无灵根，下一个。”
不知不觉，十二名孩童就测了十一人，只剩最后一个也就是最初指控插队的那名男孩。
测了十一次，筑基修士的判词都是那句“无灵根，下一个”。
每说一次，男孩的脸色就黑一分。
说了十一次，男孩的脸色已是难看得难以形容。
十一次的否定和一百七十二年的荣辱变成了沉甸甸的重担，压在男孩肩头，压得他额头都渗出了冷汗。
“快点上前。”筑基修士催促道。
男孩终于挪动着僵硬的脚，走到足有六七个他那么高的测灵石前。
男孩毕竟年少，来仙门之前，不是没畅想过自己一朝测出绝世灵根便为众多仙人争抢的盛况。
到那时必定是万众瞩目，所有人的目光都齐聚他一人之身，何等风光。
此刻也是万众瞩目，男孩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下河村连续十一人无灵根，跟别的村子相比毫不稀奇，每年全军覆没蹭饭吃的村子不在少数。
但有了男孩叫板的事，下河村能否出仙根苗就和插队是否公平绑在了一起。
出仙根苗，插队不公平，不出仙根苗，那能叫插队吗？
这一刻，男孩已经不求出什么绝世灵根了。
他心中将满天神佛求了个遍，哪怕出最差的灵根，只求有灵根就行了。
在王姓少年冷然，欧阳岁嘲讽，其他人各色的注视下，男孩终于将手放在了测灵石上。
三息之后，测灵石意料之中地毫无变化。
测灵石是不损伤被测者根骨身体的，失魂落魄收回手的男孩却忽然趴在地上呕吐起来。
男孩太紧张了，紧张到胃部痉挛。
没测还有心弦紧绷着，等测出来，心弦松懈，就忍不住吐了，呕吐物的酸臭味瞬间弥散开来。
欧阳岁嫌恶地捂住口鼻，一挥手，施清洁诀清理了污秽。
有那么一瞬间，杨思思想到了颜诗瑾。
颜诗瑾靠着无极子瞎编的功法修炼了二十几年，最终孤注一掷，成，是《震惊！功法我瞎编的，你怎么成大帝了？》，不成，就是眼前的下河村男孩。
“无灵根，下一个。”筑基修士的声音依旧冷漠。
这一次上前的是那名王姓少年，他慢条斯理地将手放在了测灵石上。
少年养尊处优，一只手也能看出跟下河村孩童的不同，手指洁白细嫩，指甲光滑圆润。
全然不似下河村的孩童们，掌心粗糙，手上有茧，指缝里还有或黑或黄的灰泥。
见此，十名下河村男孩没什么反应，唯二的两名女孩红着脸将手背到身后。
少年将手指放上测灵石，测灵石瞬间迸发出刺目宝光。
见到这样的宝光，筑基修士的声音也是难掩激动：“雷法，这是先天变异雷灵根！”
欧阳岁虽然早知王姓少年天赋异禀，但见流光溢彩还是忍不住流露些许艳羡之色。
王姓少年却似早已见惯了如今场面，昂首挺胸，坦然地接受四面八方的崇拜目光。
“哇，是先天变异雷灵根，”萧小凡大叫一声，声音中满是艳羡，然后他话锋一转，凑到杨思思身边，“这个灵根很厉害吗？你小声地告诉我，别让其他人发现我不懂。”
杨思思：“……”
萧小凡恍然大悟：“哦，你也不懂。”
杨思思：“闭嘴！”
其实在场的孩童大多跟萧小凡一样，不懂先天变异雷灵根的厉害。
但见宝光耀天，也知道少年测出根骨。
下河村人没测出根骨，而锦衣少年测出了，就意味着公平在他那边。
果然，欧阳岁的笑容越发轻蔑：“你们现在还有什么可说的？走吧。”
下河村众人本就丧气，在欧阳岁轻蔑的笑容和周遭人嘲讽的目光中，头垂得更低了。
“等等，”欧阳岁又出声叫住几人，“膳堂在另外一边，你们来不就是吃这顿饭的吗？可不能走错了。”
此言一出，之前还憋着的看客们再也忍不住，噗呲笑出声来。
下河村孩童尽皆红了脸，面皮薄的还红了眼眶。
萧小茜性情耿直，从她呛柳如烟就能看出，见此面露不忍：“怎么这样？明明是先插队的不对。”
柳如烟冷哼一声：“大道唯争，修行本就是如此残酷之事。”
“你！”萧小茜怒瞪柳如烟。
柳如烟却又露出“心智成熟的我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的表情。
萧子卫拍了拍萧小茜，萧小茜犹如找到了依靠，立刻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萧子卫：“十三叔！”
萧子卫目光安抚，开口却是：“大道唯争，如烟说得对。”
闻言，柳如烟面露得意，萧小茜则是满面的难以置信。
萧子卫继续道：“所以，我们也得去争一争。”
萧小茜脸上的难以置信被疑惑所取代：“十三叔？”
顶着萧小茜疑惑的注视，萧子卫已经朗声开口：“且慢！王小少爷插队，又不是只插了下河村几个人的队，是插了他们和他们后面所有人的队，怎么就让他们几个测？”
听见萧子卫的话，其他人也反应了过来，挂在脸上的嘲笑都僵硬了。
对呀，王姓少年插队又不是只插了下河村几个人的队，连他们的队一起插了。
不过是只有下河村几个人敢站出来指责罢了，下河村人输了就输了，又有什么可笑的？
欧阳岁凤眸微眯：“怎么，你自信自己的根骨能够胜过先天变异单系雷灵根吗？”
在欧阳岁看来，萧子卫一句话就将锦衣少年推到了所有人的对立面，委实歹毒。
他必须立刻制止，挽回颓势，而挽回颓势的办法也很简单，就是将事情的逻辑又绕回去。
让萧子卫去测灵根，出仙根苗，插队不公平，不出仙根苗，那能叫插队吗？
说着，欧阳岁目光挑衅地看向萧子卫，他赌萧子卫的根骨强不过王姓少年。
他敢赌，萧子卫敢赌吗？
一旦赌输了，下河村的众人就是萧子卫的前车之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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