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归和妹妹好不容易赶到七号公交站前，他有些迷茫地环顾四周，却不见公交车在哪。
突然，庄归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注意到左侧的街道上，空间仿佛扭曲了一般，一辆车轮悬浮的老旧公交车，竟凭空一点点显现，并且正朝着七号公交站驶来。
庄归深吸一口气，静静地等待着那辆老旧公交车停靠在自己面前。
老旧公交车刺啦一声刹住，破旧的车门缓缓打开，里面漆黑一片，空无一人。
按照他最初得到的规则，他必须在初七晚上七点，在七号公交站乘坐七号公交车离开。
庄归回过头，看向妹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妹妹缓缓抬起手，手指指向那辆老旧的公交车，意思明确，让他立刻上车离开！
庄归再次看向那辆公交车，他在前轮一侧的车身上，看到了车漆斑驳脱落的数字“7”，正是规则中规定的七号公交车。
他一步跨上了公交车，可就在后脚也要跟上去的时候，他突然退了回来！
庄归的眼睛死死盯着路面上的一个水洼。
在水洼的倒影中，车身上的数字根本不是“7”，而是“9”！
这不是七号公交车，而是九号公交车！
这辆老旧的公交车似乎即将结束等待，再次发动起来，每一扇车窗都发出咯咯咯的震动声。
老旧公交车即将离开，原本面无表情的妹妹，此刻脸上竟浮现出焦急的神色。
“你……快上车！”
妹妹的喉咙里，发出了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声音。
可庄归怎么也不可能上车！
他冷冷地盯着妹妹。
他知道妹妹会保护自己，但此刻的他决不能相信妹妹。
因为，他最初得到的规则里其实暗藏玄机。
规则11：你有且只有一个妹妹，找到她，她会绝对地保护你。
绝对的保护，不等于让你离开！！
或者说，有时候绝对的保护，就等于绝对的控制。
庄归的沉默和眼神，让妹妹逐渐低下了头。
破旧的公交车已经开走，庄归没有上车。
这时，妹妹再次抬起头，一双已经变得漆黑的眼睛里，透露出复杂的神色。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妹妹的声音，冰冷而沙哑。
“在‘父母’房间归还钥匙时，我就开始怀疑了。”庄归目光深邃地看着妹妹。
“那一次，我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条我不曾阅读过的规则，所以我在想我是不是遗失了一段记忆。”
“而事实上，我不是遗失了一段记忆，而是每一次轮回……我的记忆都会被你抹除！”
“如果我的推测没错，如果我刚才上车了，那辆九号公交车，并不会带我离开，而是会带我回到那个小区，然后你会抹除我的记忆，时间也会再次回到大年三十那天！”
妹妹凝视着庄归，眼神逐渐变得危险：“很奇怪，我居然无法将你的记忆抹除干净……”
庄归嘴角一勾，用手指着自己的脑袋：“没有人能够愚弄我的记忆和人生，就算是神也不行。”
不知为何，在说完这句话后，庄归恍惚间有一种强烈的既视感。
他似乎不是第一次说出这句话。
庄归甩了甩头，那种强烈的既视感消失了，就像一条游到水面呼吸的小鱼，又悄无声息地潜入水下。
天上，乌云密布，似乎在酝酿着某种悲伤的情绪。
妹妹的表情变了，逐渐露出一个扭曲的表情，“所以……你也要离开我吗？哥哥……”
妹妹每走一步，身体都在颤抖摇晃，她一步一步地靠近庄归。
可庄归并没有表现出恐惧，因为规则就是妹妹会绝对地保护他。
妹妹一头栽倒在庄归的胸口，手臂紧紧地抱住他的腰。
妹妹呜咽着，抽泣着。
雨开始如琉璃般落下。
奇怪的是，这并不是冰冷的雨，而是一种带着温度的雨。
雨点打在庄归裸露的皮肤上，每一个雨点里都隐藏着一些支离破碎的记忆。
那并不是庄归遗失的记忆，而是妹妹的记忆。
……
……
……
“妈妈，为什么我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看到你们啊？”
“我好像做了一场梦，梦里大家都在，好热闹啊……”
“年……是不是一场梦啊？我睡醒了之后，大家就都不在了，家里空空的，好安静……”
“如果天天都能过年就好了，大家都一直在……”
“我的肚子好痛啊……”
“我是死了吗？这里是哪里？为什么把我一个人关在小黑屋里，我好怕……”
“你……你是谁？”
“……那我以后，就是你的妹妹了。”
“诶？你要走了吗？”
“你，还会回来的对吗？你，还会记得我的对吗？”
“……”
“……”
“……”
“骗子！”
“哥哥……”
“我要有一个永远留在身边的哥哥，我会保护好他……”
“就让我们，永远的，永远的，在‘年’里面轮回吧……”
……
……
……
孤独、哀伤、甜蜜、依赖、恐惧、茫然……
这些，都是庄归在落下的雨点里，读到的情绪。
庄归看着埋头在自己胸口的妹妹，缓缓地伸出手，按在了对方的头顶上。
这一次，不是对方冰冷的体温让他的手冻僵，而是他掌心的温度向下传递着炽热。
妹妹娇小的身躯微微颤抖，她松开了手，目光有些错愕地看向庄归。
滴滴——
公交车鸣笛的声音突然传来。
真正的七号公交车缓缓靠站。
现在的时间，正好是初七晚上七点，七号公交车如约而至。
庄归看着妹妹的脸，认真地说道：“你的所有情绪，我都在大雨中体会到了。”
“这个世界因你而生，但就算我留在这里陪你一遍一遍地重复年的过程，这种扭曲怪诞的世界，也不是你最初愿意看到的样子吧？”
“我的离开不是舍弃，而是帮你找到解脱的方法。”
妹妹缩回了手，似乎也不再不忍庄归的离去。
庄归朝着车门走去，忽然脑海里想到了一句话，他回过头，微笑着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我会让你们所有人微笑。”
突然间，庄归的心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
就像是一直有一根他未曾察觉的银针扎在他的心脏里，此刻突然被察觉。
一股钻心的疼痛，让庄归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他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大汗淋漓，看着近在眼前的七号公交车，可就是没办法往前一步！
真正的七号公交车似乎也到了要开车的时间。
车子重新发动起来，就要上路了……
突然，庄归感觉到背后有一双手掌用力地推了自己一把。
他在最后一秒，跌进了七号公交车里。
庄归有些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此时车门已经关闭。
他想到还有一件事没有和妹妹说清楚。
他贴在车门上，拍打着车窗，喊道：“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或许我可以记住你！”
妹妹目送七号公交车离去，她的嘴唇微微开合，可庄归已经听不到她的声音。
七号公交车一路向前，带着庄归到了城市的边缘，穿过了一片白茫茫的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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