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争吵之余，顾母早已不知所踪，剩下的满地狼藉，无人来收拾残局。
苏念琳看到到处都是残羹剩饭，自己的身上也沾了不少油腻，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种日子，实在是一天都不想再过下去了。
她简单地收拾了自己，将餐厅重归洁净，继续回到卧室的摇椅上，盯着窗外发呆。
二人再次默契地陷入长久的冷战当中。
顾百川不再来骚扰她，顾母也时常与她保持距离，按照顾百川的命令，只监视她不让出门，不再给她准备任何食物，除非她主动索要。
……
几日以来，苏念琳不记得自己究竟吃了多少东西。长期处于饥饿状态的她，早就忘了吃饭这个环节，好像吃了什么，又好像没有。
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窗边发呆，昏昏沉沉。
很快，原本就瘦弱的身躯更加单薄，摇摇欲坠。先前合身的衣裙也显得空荡荡，坐在窗边的她仿佛下一秒就会随风而去。
直到某一天，她再也坚持不住，从摇椅上重重地摔了下去。
原本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得入神的顾母被重物坠地的声音吓了一大跳，赶紧前来查看。
只见苏念琳形容枯槁，毫无生机地躺在冰凉的地板上。
顾母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吓得手都开始哆嗦，按了好几次键盘才成功拨通顾百川的电话。
“百川，你快回来看看！苏念琳好像没有呼吸了！”
顾母的惊呼刺破了顾百川的耳膜，世界在此刻静止，他的心跳都跟着停止了一瞬。
虽然自己谈不上爱不爱她，但毕竟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他赶紧向老板请假，拨打了120，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家。
当站在卧室里，看见眼前的景象，目瞪口呆。顾百川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可怕的一幕。
精致的小脸愈发尖细，原本被他养出的嫩肉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唇色变得惨白，就连颜色最浓的口红也难以掩盖。仅剩微弱的呼吸起伏，彰显着她还活着。
苏念琳的生命好似在他眼前即将消逝，不给他一丝一毫反悔的机会。
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他第一次感到后悔。
自己这样对她，是否真的太过偏激。让她竟然能够如此糟践自己的身体，甚至弃生命于不顾。
男人眉头紧皱，不愿细想。
顾百川紧紧跟随着医护人员的步伐，眼神一分一秒也不愿从苏念琳的身体上移开。生怕自己一闭眼，一转身，她就再也消失不见。
急救室里，医生们忙前忙后地为她做各项检查，顾百川的心也随着他们的举动七上八下。
时间缓慢的流动，他如同在高温煎锅里蒸煮，等待命运给他判下死刑。
直到一系列的检查做完，医生才放心交代：“只是孕期低血糖，没什么大碍。”顾百川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自己还有机会弥补。
“不过，你们作为家人怎么照顾孕妇的？”医生蹙起了眉头，语气十分不满。
“现在她正是怀孕初期，各项指标竟然低得出奇，看她这副模样也是严重营养不良。与同时期的孕妇相比，病人的状态可以算是中下等了。胎儿正是生长发育的关键时期，如果母亲没有足够的营养，最后很有可能导致胎停。”
“最严重的后果，一尸两命。”
医生的话敲响了顾百川脑海里的警钟，一阵又一阵的后怕令他满身冷汗，不停地向医生道歉。
“你跟我道歉有什么用？你对不起的是你老婆，看你穿成这副模样，家里条件应该不差，怎么老婆就瘦成那样？”
顾百川被指责得一句也不敢反驳，医生的字字句句都戳进了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自己的确不是一个好丈夫，更不是一个好爸爸。
医生絮絮叨叨交代了不少，已经年过半百的他，见过太多的生死别离。面对这样的小年轻，他总是忍不住想要多嘱咐几句，生怕有留有更多的遗憾。
“算了，我也不多说了。看你这担心的样子，今天的情况都是大家不想看到的。还好病人身体并无大碍，等她醒了以后，好好接回家补一补吧。以后可别再出现今天这种事了。”
医生语重心长地拍了拍顾百川的肩膀，转身离去。
顾百川心有余悸地回到病床旁，看着静静躺着的苏念琳，冰冷的营养液透过输液管缓缓流入她的体内，心里泛起一阵又一阵的酸楚。
男人犹豫地伸出一只手，如往常一般想拂去她额间的碎发，却在眼前闪现出其厌恶的目光。手掌在空中停留了一瞬，又选择收了回去。
就这样不声不响地守了她许久，脑海里回荡的全是医生的警告。
结婚以来，顾百川第一次感到不知所措。
他总是理所当然地享受苏念琳的付出，以他对苏家的了解，即使自己再过分，只要苏念琳不想离婚，苏家父母也只会忍气吞声。
可谁知，如今的苏念琳不再是印象中的懦弱乖乖女，竟然逐渐生出了反抗的勇气来。
他还不想把事情闹大，更不想因为自己对苏念琳的不好，伤到自己无辜的孩子。
直到夜幕降临，苏念琳才悠悠转醒。
病房内昏暗的灯光侧映在她的脸上，面色更加惨淡如霜，眼神空洞，眉宇间尽显痛苦，让人忍不住垂怜。
顾百川知道自己此时说再多也无用，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一言不发。
沉默让两人的关系再度降到冰点。
正当顾百川开口想找个借口出去透透气时，却看见床上那人嘴唇细微地抖动。
只是长久没有说话，再加上身体虚弱的她气若游丝，顾百川听不真切。
他不由得俯下身去，耳朵贴近她的嘴边，试图努力辨别。
“顾……百川……求……求你……放……过我……”
顾百川闻言瞬间坐直了身子，双眼瞳孔不由得放大。他没有想到苏念琳会恨自己到如此地步，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想离开自己。
反驳的话语在舌尖绕了个圈，眼前她的状态实在是差到极致。
为了避免她彻底失去生存的欲望，以及伤到腹中胎儿。
他只好出声答应。
“……好。”
明明是不爱的女人，为什么答应离婚后，自己也的心脏也会隐隐作痛。
他有些想不明白。
或许是舍不得孩子吧。他安慰自己。
“你现在想吃东西吗？我去给你弄点粥喝吧。”顾百川看她这副模样，于心不忍。
苏念琳拼尽全力缓缓地摇了摇头。
顾百川还想继续争些什么，最后还是选择沉默。
“等你好点了，我们就去民政局吧。”
不过孩子，我希望你不要打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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