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仆人们站在旁边，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女主人的动作，对此场景早就见怪不怪了。
空荡荡的别墅里，无一人发出声响。屋子里的一片沉寂，突然被门外两人打破。
顾百川扶着路老爷子走进门来，两人全身上下被雨水浇透，没有一处幸免。沉重的衣服紧紧地贴着他们的皮肤，黏糊糊的，十分令人不适。
林婉清见状，赶紧起身迎接。
“你们两个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了？快快，进来换身衣服。刘妈，带着小顾去小少爷房间，换他的衣服。”
“好的，夫人。”
刘妈走到顾百川的面前，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顾先生，请跟我来。”
顾百川浅笑着向她点了点头，以示礼貌。
缓缓地跟在前面那人身后，走到了二楼最里面的房间。
“小少爷的房间就在这里了，他不经常回来，但是里面的物品我们都是每天按时打扫的，您可以放心使用。”
整间卧室很大，衣柜占了整整一面墙壁。然而，里面花里胡哨、五颜六色的衣服却与顾百川格格不入。
他习惯穿黑白灰三种颜色，都是最简约的款式。而眼前这人的衣服，黄的、红的、荧光色，种种都有。上面的金属链条碰一下就叮当作响，衣服面前的绣花占了整整一大片。
顾百川有些汗颜，面对眼前的花花绿绿，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刘妈见到他原地不动的样子，许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
“我们小少爷个性比较张扬，这些都是他最爱的风格。可能您不太能接受，不过没关系，我给您找一件。”
说罢，刘妈轻车熟路地从衣柜右下角的缝隙里找到一件灰色的V领针织衫。
“这件衣服已经算是小少爷比较保守的了，当时也是夫人带他逛街的时候，非要让他买的。小少爷不爱穿，所以一向放在最角落。”
她拿起衣服，在顾百川的身上比划了一下。
“您穿倒是正合适。”
顾百川谢过她的好意，眼下也别无选择，只好老老实实地接过。客气地请刘妈出去，留下私人空间，换上了路慎言的衣服。
他站在偌大的镜子面前，检查自己的身上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衣服竟然意外地合身，他对着镜子仔细观察，似乎想从中猜出那位少年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总是听路家的人提起小少爷，我还从未见过，听起来像是个有趣的人。
顾百川对着镜子出了神，久久不再动作。
刘妈在外等候了许久，却依然不见人出来，面对客人又不好出声催促。
林婉清刚才趁顾百川和路老爷子换衣服的空隙，吩咐好了下人去给他们煮碗姜汤驱驱寒。
这会儿功夫姜汤煮得也差不多了，路老爷子也换好衣服又回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只有顾百川仍在楼上。刘妈也迟迟不见踪影。
林婉清内心觉得有些奇怪，亲自走上了楼去查看情况。
刘妈正站在门外，焦急地等候里面那人出来。
“刘妈，怎么回事？”林婉清秀眉微蹙，有些不解。
“顾先生还在里面换衣服，可能有什么事耽误了。”
她自己也搞不清楚里面到底什么情况，只好硬着头皮回答。
林婉清见她也毫不知情，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亲自动手敲了敲门。
咚咚咚。
“小顾，衣服换好了吗？”
顾百川被敲门声提醒，这才从自己的幻想中回神。
自从和苏念琳分开后，自己越来越容易走神了。
他叹了口气，怀着歉意说道：“不好意思，刚才走神了。”
说罢，他最后一次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仪容仪表，将换下的衣服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了一旁的凳子上。
检查完毕后，他赶紧打开了房门，生怕外面的人等太急了。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林婉清看见面前的少年穿着自己儿子的衣服，一时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嘴巴不自觉地也跟着张大。
这也太像了吧。
我就说他看起来一直有种熟悉的感觉，现在穿上慎言的衣服，跟他反而像亲兄弟似的。
可惜，亲子鉴定的报告结果总不会有错。
林婉清悄悄地在心里说。
想起工作人员的结论，她眼底燃起的光芒瞬间熄灭，又换上一副客套的样子。
“没事，换多久都没问题。我们主要是怕你淋了这么大雨，会生病晕倒。”
“现在看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刚让下人们给你煮好了姜汤，一起下去喝吧。”
林婉清全然一副慈母的模样，完全符合顾百川心目中妈妈的样子，让他觉得眼角热热的。
顾百川实在是有些不适应这种V领的衣服，他一向穿的都是高领毛衣，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面前松松垮垮的感觉，让他十分没有安全感。
他用手扯了扯衣领，试图给它调整到舒服的位置。
林婉清的眼神一直停留在顾百川的身上，随着他的动作，她的眼眸突然睁大，难以置信的光在眼底闪烁。
“小顾，你脖子上的这块是？”
“之前受过什么伤吗？”
林婉清心里有个惊人的猜想涌现，她不敢确定，双手微微颤抖，整个人身体仿佛要失去了平衡，快要听不到这个世界的声音。
顾百川有些不以为然地说：“没有受过伤，这块是个胎记罢了。家里人说从收养我的时候就有了，只是看不出来是什么形状，像梅花又不像。”
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又自嘲般笑笑。
“小时候上学的时候，没少因为这个被同学笑话。都说我一个大男子汉，身上竟然有跟女生一样的花纹。”
林婉清的声音有些颤抖，强压着内心的冲动接着往下问。
“然后呢，你怎么做的？”
“你有没有骂回去或者打回去？”
顾百川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会有家长让自己跟别的小朋友打架的？
无奈地解释道。
“当然没有。”
“家里人一向觉得我是好学生，应该品行端正，不能跟那些坏学生一样打架骂人。”
林婉清心里有些抽痛。
“那你告诉家里人被欺负了没有？”
顾百川嘴角牵扯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也没有。在他们眼里，只有弱者才会被欺负。”
“被人欺负是最不光彩的事情，所以我也没有胆子说。”
“而且，就算告诉他们了，也并不会有人给我撑腰，只会觉得都是我的问题。”
他想起幼儿园的时候，最开始被同学欺负时，傻乎乎地跑回去找顾母告状，希望她能给自己撑腰报仇。
却没想到被那人一把手残忍地推开，顾百川小小的身躯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力道，无情地摔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从那以后，即使是受到了再大的委屈，他也习惯性地藏匿在自己的心中，不向任何人表达。
更不指望任何人能够帮助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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