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有疾现在遇上了一件大难题。
师父刚来看了他一眼就要走，该怎么办？
吴有疾有些不高兴的瘪着嘴，看着宋枢：“师父，你都不问我如今修为几何了！”
师父不关心他了！
宋枢看着吴有疾，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修为这东西，高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比自己修为低的人有几斤几两。
这片天空之下，应当还没有能够比他修为更高的人了。
所以宋枢在看见吴有疾的第一眼，就知道他已经达到金丹期的修为了。
根本没有询问的必要。
至于进步飞速，天赋斐然？
或许吴有疾在别人眼里简直就是天才，不过短短几十年，就从一个凡人修炼到金丹期，属实是百年难遇的天才。
但是在宋枢眼里，这是很正常的事，甚至说，宋枢觉得这个修炼速度着实有些慢了。
他又不想催促吴有疾太紧，便没有说。
没想到吴有疾竟然会觉得自己不关心他，还不太高兴的样子。
宋枢看着吴有疾的表情，略微斟酌了一下，犹豫道：“你……如今修为几何了？”
吴有疾有些煎熬的昂起头，像只骄傲的公鸡：“已经金丹中期了！”
宋枢点点头，又说：“很好，你……继续努力。”
得了宋枢的夸赞，吴有疾更是高兴的合不拢嘴。
为了不让宋枢离开的那么快，吴有疾拉着宋枢，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些年发生的事，还不断询问宋枢这些年的经历。
宋枢也不觉得枯燥烦闷，一点一点的听着他说，再问到自己的时候，也知无不言。
很快，天黑了下来，两人也终于停下了嘴皮子。
几十年的春秋，两人用了一天的时间说完了。
吴有疾听着宋枢在京都的经历，不禁有些唏嘘。
在听到裴清泉时，又为他觉得高兴。
裴清泉现在过得日子，就是他最初想过的日子。
入朝为官，然后又一栋自己的大宅子，将爹和玉莲，还有岳父岳母都接进去。
届时他还会和玉莲有一个很可爱的孩子，他会很疼爱很疼爱他们……
可是现在……
吴有疾苦笑了一声，醉意的催发下，愤怒与仇恨再次涌上了心头。
若不是那蛇妖，他们本来……本来不会死的……
他还没有和玉莲拜堂。
现在，那一天还犹如梦魇一般，紧紧扼住他的脖子，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每次午夜梦回，他都会梦到那一天。
梦里他去参加秋闱，很早很早就回来了，还带回了高中解元的喜讯。
所有的村民们都为他感到高兴，大家一起筹备他和玉莲的的婚礼。
然后那一天，红绸满地，锣鼓喧天，玉莲穿着师父赠予的那件赤红的婚服，头戴着凤冠，垂落的珠帘将她温婉的面容半遮半掩。
他也穿着赤红的婚服，上前挽起玉莲的手，然后牵着她一步一步的往家走去。
两边都是欢呼的村民们，还有二牛和二丫他们，一群孩子争着抢着，要替玉莲提着长长的裙摆……
他们进了门，站在铺满了红绸的院中，然后师父和爹坐在左边，岳父和岳母坐在右边。
他和玉莲对着他们拜天地，拜高堂，然后夫妻对拜……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可是每当这个时候，冲天的大火就会从四面八方燃起，乡亲们的哀嚎声划破天际。
面前的玉莲脸色青灰，身体冰凉，然后用那种痛苦的目光看着他……
她似乎想对他说什么，可是一张嘴，源源不断的鲜血就会从口中涌出！
她的胸前出现了一个空荡荡的大洞，里面没有心脏……
他慌忙的上前，想要伸手去碰她，可是却像触碰幻影一样，什么也碰不到！
他有些着急的转头，去看高堂上的父亲和师父，可是父亲的胸前也有一个洞，源源不断的鲜血从洞中向外涌出。
师父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像是光点一样随风消散。
他茫然的四下环顾。
整个芦元村，都被火海吞噬殆尽，那些往日里鲜活的乡亲们胸前破着大洞，在烈火中挣扎，扭曲……
在火焰深处，青黑色的蛇妖面目狰狞，脸上透着阴狠的笑，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说——你什么也做不到。
他疯了似的想冲上去，却被禁锢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切发生，无力感涌上心头……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这样。
他有些不敢睡觉，生怕每次睡着，都会梦见这可怕的一幕。
这是他的梦魇，是他此生的遗憾。
夜色渐浓，桌上的两坛桃花酿也也早已空荡荡的，东倒西歪的滚落在地上。
吴有疾趴在桌上，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像是梦见了什么令人悲伤的东西。
宋枢叹了口气，伸手抚在了他的发顶，掌间白光闪过，趴在桌上的吴有疾面色逐渐好了起来，眼泪也不再往下流。
收回手，宋枢轻轻站起了身子，抬手将地上的两个空酒坛收了起来。
宋枢站在吴有疾身旁，垂眸注视着他。
在看到吴有疾的梦魇那一刻，又或者说是梦魇中的蛇妖。
他才猛地想起了一件事。
蛇妖的身上，似乎也有伥蚁的气息。
那丝气息太过微弱，弱到他几乎没有察觉到。
再加上时间过于久远，他完全没有想到伥蚁竟然还活着，也没有与其联系在一起。
直到在京都遇见尘靖，他才恍然记起伥蚁，如今再次见到吴有疾，想起那蛇妖，这才仿佛有一条线，将两个完全没有牵扯的人联系起来。
宋枢垂着眸，仔细的思索着。
先前杀死蛇妖的时候，他曾提到过“那位大人”，难道他说的“那位大人”指的就是伥蚁？
不无可能，况且伥蚁是通过西洲与东洲的缝隙，进入了东洲地界，与蛇妖进入的时间几乎相同，不排除二人有关联。
但是蛇妖又说，“那位大人”很强，在蛇妖的眼里，自己的力量与“那位大人”相差无几，甚至……不如“那位大人”。
可哪怕是伥蚁的本体，也没有与自己一战之力的可能。
究竟是蛇妖临死太过癫狂，错误的估量了伥蚁的实力，还是说“那位大人”真的另有其人……
可是这世上，真的有人会比自己更加强大吗？
宋枢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这个人，但是他知道，现在或许不是回东芜山的时候，自己也许……该去那里看一看。
一切的起源，最初的地方。
也是……宋枢最不想踏足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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