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撒.金和商羽聊了很久，聊得商羽有些犯困，也不知道对面在说什么，等离开后，商羽溜出会场，外面的天是全黑的。
商羽走到那个人工湖边上吹冷风，草地踩着软软的，手机没有一丝动静，他怀疑他的父母已经把他忘记了。
一阵冷风吹过，带来一股气味，有些许的熟悉。
商羽想起来，这是他在飞机上闻到过的。
他扭头迎风看去，什么那里空空荡荡，连个喜欢出来吓人的小鬼都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商羽居然发现自己有点儿失落，他在期待什么呢？
他想了想，拿到少年班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他没有这种感觉。前段时间跟一个教授做实验，等数据熬得忘记时间，好像是这种感觉……
但又好像不太一样，有时候周末回家，期待父母做的家常菜，似乎有点儿接近了……
他感觉，自己好像是在等一个人，期待一个什么人出现在那里，或者就单纯是一个带着那个味道的东西。
可是这里除了冷风和灌木，什么都没有，比他的心还要空。
几天后，一家三口踏上返程，这次父母特意给他订了头等舱，不过，是直接去明宁上学的。
看着父母依依不舍地在机场和他道别，要不是二人转身踏上去其他国家旅游的飞机，他就真的信了。
“小羽，好好学习哦！妈妈会想你的！”孟雪目送着商羽登机。
许久之后，商羽回到他熟悉的宿舍，好兄弟邱翔一把揽住他：“小羽子，你的意思是说，你光是靠一个味道就坠入爱河了？”
“对对对，快让开我要困死了！”商羽推开他，冲进浴室冲了个澡，直接就上床。
“诶，万一人是个男的呢？”
“我也没说我是直的啊！”商羽说完，眼睛已经闭紧了。
他做了个怪梦，梦到自己在海水里，不知道为什么是海水，但一定是海水里。
周围的水域是红的，被血染红的。他感觉自己很慌张，迅速往下游去，见到了一个人，正躺在海底的石块中。
这里明明黑得要命，可是他却能看到那个人，只是看不清人的脸。一动不动，就这样躺着。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从心底升起，他开口叫了句什么——
“吓我一跳！”邱翔看向他，又看了眼时间，这才睡了五分钟，“你没事吧？”
商羽目光有些呆滞，摇摇头。
“当真？”邱翔看上去还有些不放心，“你真的没事？”
商羽坐在那里发了二十秒的呆，然后说道：“我一定是最近太闲了！翔哥，你上次说的那个物理竞赛报名还没截止吧？”
接下来一个多星期商羽总觉得自己心神不宁，莫名其妙的梦境总会在夜里来找他。
越来越古怪，越来越奇特，搞得他很长一段时间在不学习的时候精神都特别不好。
有一天，他和邱翔到处逛，走到了一条繁华的商业街。两个宅男平时都喜欢窝在宿舍里，对这里也不了解，他们并不知道这里已经繁华了二三十年了。
在商业街的尽头，有一家古色古香的客栈，与周围的一切都不一样。
商羽有种很奇特的感觉，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二人已经走到客栈门口了。
两个大男人站在这儿，多多少少有些不合适。
但是，这里有吃饭的地方，边上有个茶馆，院子里布置的很好，在一处还有个开放的地下室，是间密室逃脱。
“两位喝盖碗茶吗？”一个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的姑娘从里面走出，穿着一身宽松的素色长衣。
商羽点点头，看向邱翔。
本来就是出来玩儿的，邱翔也附和道。
二人找了个地方坐下，邱翔说道：“你啥时候染上喝茶了？”
商羽心里有股很难受的感觉，他看着院中一处空地，忽然神神秘秘地说道：“你待会儿先跑。”
“啊？”邱翔在看到商羽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之后，意识到事情都不简单，“你别告诉我，让我先跑三十五点八零二二米？”
“还得练啊小老弟！”商羽忽然笑了出来，同时鼻间窜入一股熟悉的味道。
“您二位的茶，请慢用。”服务员是一个女孩，看上去二十出头。
“等一下！”商羽开口道，“姐姐，你用的是什么香水？”
“啊？”服务员看上去有些惊讶，“不好意思啊，我们店里有规定，为了不掩盖茶香，是不能喷香水的。”
商羽啊了一声，坐回原处，看了眼杯子里面的茶水——味道是从这儿来的。
“小羽子，这就是你爱上的味道？”邱翔调侃他道。
商羽点点头，四下看了一圈，客栈的老板他们刚才见过，是个胖乎乎的老头，六十多了，说不了话。
“你在这儿等我一下。”商羽对邱翔说完，已经往后厨刚才那个服务员离开的方向走去。
但是这边是后厨，他进不去，便只能回到院中。
就在他惆怅之际，他不由自主地一抬头，目光就这么巧，落在了三楼。
三楼的木围栏边，站着一个男青年，淡淡的目光从上面落下来，刚好与商羽对上。
商羽觉得，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这世上能让他觉得好看的，从前只有物理书，现在多了一个，就是这个站在三楼的男人。
他感觉自己的呼吸在这一瞬停了，时间也在这一瞬消失不见——不对，时间本来就不存在。
男人正在打电话，所谓的对视，只是往他这儿一瞥，但很快移开。
商羽自认不是普信的人，可是他就是觉得，那个人看到他了。
一定看到他了！
回到座位，商羽对邱翔说道：“翔哥，咱们今晚要不住这儿？”
“啊？你你你你……”邱翔往后退了数十步，“我把你当兄弟！”
“啧，普信男！我还未成年呢！”商羽啧了一声，看上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随即神秘兮兮地说道，“你看那边那一排，我感觉，前天郑教授交给我的题我算得出来了！”
“不能回去算？”
“不能，灵感在这儿。”
“行吧，我真服了你了！”
……
和之前一样，商羽被噩梦惊醒，他梦到自己在一个房间里，守着一口大棺材。
屋内邱翔的呼噜声震天响，他有些无奈，正好现在也没了睡意，看了眼时间，已经早上五六点了。
于是，他起来简单地洗漱一下，将昨天晚上算的稿纸放在桌上，就开门往外走去。
“祁爷，我觉得好像是……”
祁爷？商羽听过的祁爷就只有那位在玄门响当当的人物，祁璟韬。
他抬腿走下楼梯，就见院子里那个哑巴老板正在锻炼，看到他一瞬，哑巴老板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这个清晨，商羽胆大包天地去和如今世界上响当当的人物祁璟韬搭讪，被武金激动地拉到一旁。
这天过后，商羽就成了这儿的常客，每个周末必来住一个晚上，而第二天清晨一定会在院子里偶遇祁璟韬。
终于有一天，武金受不了了，他一把拉过商羽。
“我懂，你的意思是说他有对象了？还结婚了？但是，人死了对吧？”商羽笑嘻嘻地说道。
“祁爷，您盯着这个盒子看了好久了，这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回去吧，你今天没课？”祁璟韬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让人感知不出他的情绪。
“我留下来给你打工啊！你这儿又是客栈又是密室逃脱的，肯定需要人帮忙对不对？”
祁璟韬外表看上去冷冰冰的，但是商羽发现，他其实很像一个大人在照顾小孩儿。
商羽继续开口道：“其实我忽然发现一件事。”
“什么？”
“你丧偶，我单身，我俩绝配啊！”
武金彻底打不动手语了，呆滞地看着他们二人——或许，有些东西就是缘分。
商羽盯着祁璟韬，这个人真的很好看，眉骨鼻锋的走势都是那么的完美。
可是，话太少了，每次无论他说什么，都听不到对方一句应答。
祁璟韬看着自己很普通的手，十八年前的那次灭魂阵，他的灵力已经消耗殆尽。
商羽上次出现在凯文.金的葬礼上，肯定已经被外界关注了。如果这个时候，商羽还来和他走得很近的话，会很危险。
他继续说道：“回去吧，以后都不要来了。武金，把他来的这次的房钱全部退给他。”
这次过后，商羽真的没有再来了。
祁璟韬也开始两三个月两三个月地待在地下室闭关，密室逃脱暂时关闭。
白夭和武金很欣慰地看到祁璟韬终于开始重新修炼，依照祁璟的能力，其实恢复到被灭魂阵重创之前是很容易的。
可是十八年了，他一点儿也没有用过功。
一年后，祁璟韬重出江湖，鬼怪闻之变色，各方势力再次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商羽其实是被祁璟韬下了个术法，他现在就是个普通人，太好下手了。
邱翔发现，商羽好像真的忘记了那个香水哥，还二次开挂。这一年年底就破格进入了硕士阶段，郑教授亲自带，忙得不可开交。
在天才面前，他这样凡人真的愚不可及。
又是两年过去，二十岁的商羽回到宿舍，恭喜邱翔本科毕业和他一起读研。
这一夜，兄弟二人出去搓了一顿，喝了点酒，回到宿舍，倒头就睡。
两年没有找过商羽的梦境再次出现，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他拉入其中，又苦又涩的海水从四面八方袭来，将他吞噬淹没。
他看到了那个人，有鬼瞳的，也叫商羽的。
看到他拿塑料瓶捉小鬼，武金，葛蓟，肖楠，赵成钰……齐佳客栈……
还有那个，叫祁璟韬的人。
最后，他想起来，他也叫商羽，他就叫商羽，他就是商羽！
轰——
雷鸣闪过，商羽从梦中惊醒，脸上全是泪水。
邱翔还在睡，呼噜震天响。
商羽拿出手机，拨下那个熟悉的号码，他就要按下通话键，邱翔的呼噜声打断他。
于是，他披上外衣，往外走去。
研究生住的这栋楼全是双人间，没有门禁，他走到院子里一处能避雨的地方站着，雨像断线的珠子一般一个劲地往下落。
商羽的心脏砰砰直跳，他终于按下了通话键。
电话响了二十多秒才被接通，雨势越来越大，商羽盯着面前的地面，水像瀑布一样从楼梯下滚下来。
对面没有声音，商羽开口道：“你在哪儿？”
那边似乎吸了口气，商羽再次开口道：“我知道你在听，你在哪儿？”
“小羽……”祁璟韬沙哑的声音响起。
商羽的声音有些哽咽：“我想见你，你……你在哪儿？我要见你！”
对面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道：“你抬头，我就在你面前。”
熟悉的味道透过雨水忽然钻入他的鼻腔，商羽猛地抬头，这处屋檐下，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人。
“小羽，好久不见。”
亦如初见时那般，祁璟韬就这样闯入他的眼眸，他知道，自己的目光就此再也移不开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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