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参谋本部。
宽敞的会议室内，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八嘎！”
一声怒吼，如平地惊雷，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下村定猛地将手中的战报摔在桌上，力道之大，让那厚厚的文件瞬间散落一地，纸张如雪片般飞舞。
他死死盯着站在面前的河边虎四郎，双眼赤红，布满血丝，眼神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
“河边君，这就是你所谓的万无一失的作战计划？”
下村定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压抑的愤怒和失望。
“这就是你向天皇陛下保证的皇军必胜？”
他指着散落一地的战报，手指微微颤抖。
河边虎四郎低着头，身体微微颤抖，冷汗涔涔而下，浸湿了衬衫，他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下村定的眼睛。
作为作战指导课的课长，这次金山卫登陆作战的计划，正是由他一手制定，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步骤，都经过他反复推敲。
可现在，计划失败了。
而且败得如此彻底，如此惨不忍睹。
“说话！”
下村定再次怒吼，声音更大了几分，仿佛一头暴怒的雄狮。
“哈依！”
河边虎四郎猛地抬头，身体绷得笔直，立正敬礼，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一颗颗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
“长官，这次……这次作战失利，主要是因为……”
他吞吞吐吐，试图解释，声音却越来越小，底气不足。
“因为什么？”
下村定步步紧逼，眼神如刀，仿佛要刺穿河边虎四郎的心脏。
“因为……因为我们低估了支那军队的抵抗意志！”
河边虎四郎咬着牙，终于说出了口，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还有……还有他们出人意料的防御工事！”
他补充道，眼神闪烁，不敢与下村定对视。
下村定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走到桌边，弯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战报。
他的动作很慢，很轻，仿佛在对待一件珍贵的文物。
他翻开战报，仔细地看了起来，一页一页，仔仔细细。
一行行触目惊心的数字，一个个血淋淋的事实，让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阴沉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滩涂上的竹钉，阻碍了皇军的进攻……”
“猛烈的炮火，造成了大量的伤亡……”
“支那军队顽强的抵抗……”
下村定喃喃自语，眉头紧锁。
他终于明白，这次作战失利的原因，不仅仅是低估了敌人的抵抗意志，更是因为对战场情况的错误判断，对敌人的防御手段估计不足。
“看来，我们都小瞧了支那人。”
良久，下村定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他们的抵抗，比我们想象的要顽强得多，也狡猾得多。”
“长官，我们现在怎么办？”
河边虎四郎小心翼翼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安和期待。
“必须支援柳川君！”
下村定斩钉截铁地说道，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金山卫，必须拿下！”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这是天皇陛下的命令！也是我们必须完成的任务！”
“哈依！”
河边虎四郎再次立正敬礼，声音洪亮。
“立刻联系海军方面！”
下村定沉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威严。
“请求他们出动军舰，用舰炮掩护陆军的登陆行动！”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同时，调集更多的部队，增援金山卫！”
“这一次，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拿下金山卫！彻底摧毁支那人的抵抗！”
“哈依！”
河边虎四郎再次敬礼，转身快步离去。
……
金山卫，海风依旧呼啸，带着咸湿的味道。
李云霄站在海塘上，眺望着远方。
海面上依旧漂浮着鬼子的尸体和残破的登陆艇，像一片片破碎的落叶。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海水的咸味，令人作呕。
“队长，你在想什么？”
李虎走到李云霄身边，轻声问道。
他知道，李云霄的心情一定很沉重。
毕竟，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斗。
“我在想，我们还能守多久。”
李云霄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忧虑，和深深的疲惫。
“鬼子吃了这么大的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他转过头，看着李虎，眼神中充满了担忧。
“他们一定会卷土重来。”
李云霄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而且，下一次的进攻，一定会更加猛烈，更加疯狂。”
“我们还能守得住吗？”
他没有说出心中的答案，因为他也不知道。
李虎沉默了。
他知道，李云霄说的是事实。
以他们现在的兵力，想要守住金山卫，实在是太难了，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队长，要不我们撤吧？”
李虎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忍和无奈。
“撤？”
李云霄转过头看着李虎。
“往哪撤？”
他反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苦涩。
“金山卫，是我们的家。”
李云霄指着身后的土地，声音低沉。
“这里有我们的父老乡亲，有我们的祖祖辈辈。”
“我们能撤到哪里去？”
李虎再次沉默了。
是啊他们能撤到哪里去？
身后就是他们的家园，他们的根。
他们的亲人，他们的朋友，都在这里。
他们无路可退，也绝不能退。
“可是我们兵力不足啊！”
李虎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和焦急。
“我们只有这么点人，怎么跟鬼子打？这简直就是以卵击石！”
“兵力不足，那就想办法！”
李云霄的声音，坚定而有力，掷地有声。
“我们可以动员民壮！”
他指着远处的村庄，眼神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金山卫的百姓，都是我们的同胞，都是我们的兄弟姐妹。”
“他们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鬼子，侵占我们的家园，蹂躏我们的土地！”
“我去动员他们！”
李云霄说着，转身就走，步伐坚定。
“队长！”
李虎想要阻止他，他知道这很危险，也很困难。
但李云霄已经走远了，只留下一个坚毅的背影。
……
金山卫，一处隐蔽的院落。
青砖灰瓦，墙角爬满了青苔，显得有些破败。
李云霄站在院子里，看着面前的几个人。
这几个人，都是金山卫地下党的成员，他们隐藏在百姓之中，默默地为抗战贡献着自己的力量。
“同志们，情况紧急。”
李云霄开门见山，直接说道，语气严肃。
“鬼子进攻金山卫，我们必须组织起来，抵抗鬼子的侵略！”
他环视着众人。
“现在我需要你们的帮助！需要你们的力量！”
“惊蛰，你说吧，需要我们做什么？”
一个中年男子，沉声问道。
他是金山卫红党地下党的负责人老徐，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党员。
“我需要你们，发动群众，组织民壮，协助我们守卫金山卫！”
李云霄的声音，坚定而有力，充满激情。
“这……”
老徐犹豫了一下，面露难色。
“惊蛰，组织民壮，这事恐怕有些困难。”
他搓了搓手，有些为难地说道。
“金山卫的百姓，大多都是普通农民，手无寸铁。”
“他们没有受过军事训练，也没有武器装备，甚至连基本的自保能力都没有。”
“让他们上战场，恐怕只会白白送死。”
“我知道。”
李云霄点了点头，他理解老徐的担忧。
“但是，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沉重。
“我们必须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才能战胜鬼子！才能保卫我们的家园！”
“惊蛰，上级有指示。”
老徐压低声音，凑近李云霄，说道。
“让我们进入沉睡期，暂时不要有任何行动。”
“沉睡期？”
李云霄一愣，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是的。”
老徐点了点头，神情严肃。
“上级说，现在形势复杂，敌我力量悬殊，我们必须保存实力。”
“不能暴露我们的身份，以免遭到更大的损失。”
李云霄沉默了。
他明白，上级的指示，是为了保护他们，为了保存革命的力量。
但是，现在金山卫危在旦夕。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鬼子，侵占自己的家园，屠杀自己的同胞。
“老徐，我知道上级的指示。”
李云霄缓缓开口，语气坚定。
“但是，现在情况特殊，十万火急。”
“金山卫，需要我们！百姓们，需要我们！”
“我不能坐视不管！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鬼子在这里烧杀抢掠！”
“惊蛰，你……”
老徐还想说什么，试图劝说李云霄。
但，李云霄却打断了他。
“老徐，你放心。”
李云霄的声音，坚定而有力，充满了决心。
“我会以我个人的名义，去动员民壮，绝不连累组织。”
“不会暴露你们的身份，所有的责任，由我一人承担。”
“这……”
老徐看着李云霄，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敬佩，有担忧，也有感动。
他知道，李云霄是一个有担当，有血性，有情有义的汉子。
他，不忍心拒绝他，也无法拒绝他。
“好吧。”
良久，老徐点了点头，声音沙哑。
“惊蛰，我支持你！我们都支持你！”
“但是，你一定要小心！一定要保重！”
“我会的。”
李云霄点了点头，眼神中充满了感激。
“谢谢你，老徐，谢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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