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嗤之以鼻，“缓和关系？朕为什么要与他们缓和关系？朕是堂堂正正坐上这个位置的，又不需要看他们的脸色。”
再说了，他与这些皇叔天生就有利益冲突，他不觉得有什么缓和的必要。
示好反而是一种麻烦，谁知道会不会有人蹬鼻子上脸？
谢昀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无知孩童，他做了这几年皇帝，当然能看得出母后促成这门亲是别有用心。
肃王自然也看得出。
那什么小姨母帮了贤太妃，贤太妃定要她做儿媳，承恩公府勉强答应结亲的话骗骗外面的人得了，哪能骗得了他们？
他不能让王叔觉得这是他的主意，不能让王叔觉得自己在防备他。他清楚知道，比起皇祖父的那些儿子，王叔才是他能信赖依靠的人。
他不能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出现裂痕。
所以，他不能赐婚。
不赐婚，这婚事就只是承恩公府和庆王府的事，与他这个皇帝没半点关系。
“母后死心吧，朕绝不会赐婚。”谢昀沉着小脸，语气冰冷，带着帝王不容置喙的气势。
纪太后被他这强硬的态度惊到了，也气到了，一张脸红红紫紫，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她忍了又忍，实在是忍不住了，刚想斥责他两句，一道低沉轻柔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娘娘，请喝茶。”苏逸半跪着把一盏清茶端到了她的面前。
纪太后心里的怒火瞬间就散了大半，理智也慢慢回笼，接过茶时不由赞赏地看了他一眼。
还好他及时出来打断，不然自己发了火，又会和昀儿生隙。
谢昀却对母后身边这个新来的小太监十分不喜。马康安虽然也挺讨嫌的，但怎么也比这人顺眼一些。
纪太后冷静下来，把周围伺候的宫人都打发了出去，语重心长道：“昀儿，我做的事都是为了你。如今朝政大权被谢禛把持着，等你能亲政了，他真的就甘愿放手吗？”
谢昀知道她想说什么，有些不耐地打断她，“王叔不是那种人。”
王叔这些年对他如何，他心里清楚，能自己判断。他相信王叔不会害他，至于朝政之事，王叔若是想多管一些，他还巴不得呢。
“人心难测，防人之心不可无！”纪太后的眼里闪过一丝狠厉，“这人啊，若不多加约束，心只会越养越大。昀儿，你不知道谢禛都做了什么，他想陷害承恩公府，他想让你身边无人可用，以后只能看他的脸色活！”
纪太后把谢禛让人散播端王之死与承恩公府有关的流言说了出来。
谢昀十分无语，“母后想多了，王叔怎么可能会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他真的想要对付承恩公府，多的是办法，用得着绕这么大一圈？况且，不是他看不起纪家，承恩公府就是个空壳子，根本就不值得王叔费这个力！
“你、你真是……”被他下了蛊！
对这个油盐不进、怎么都说不通的儿子，纪太后只觉得心口发疼，若他不是皇帝，她都想狠狠拍他两巴掌，把他打醒。
“孩儿还要上课，这便走了，明日再来给母后请安。”谢昀不想再扯这些事，起身行了一礼就赶忙溜了。
他虽然圆滚滚的，跑起来却不慢，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纪太后气得都说不出话了，想要叫住他，却发不出声音。然而殿门口，却有人帮她拦住了谢昀。
“陛下，娘娘她都是为了陛下好，求陛下……”
“滚开！你算个什么东西，哪里轮得上你说话！来人，掌嘴！”
话音刚落，一阵啪啪作响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纪太后看不见外面的情形，但光听这巴掌声，就知道打得有多重。她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心里有些不忍。
若不是为了她，苏逸也不会挨这顿打。
这小太监还真是忠心为主，不像马康安那老东西，每次对她吩咐的事都答应得好好的，可转头到了昀儿面前就是一副应付了事的样子。
纪太后让人准备了消肿的膏药，等苏逸受完惩罚，当面把药赏给了他。
苏逸一愣，连忙感恩戴德地跪了下去，“多谢娘娘关心。”
看着他脸上清晰的巴掌印，眼里闪烁的泪光，纪太后的面色很柔和，“你呀，以后切不可如此莽撞。陛下只命人掌嘴，已是轻罚了。”
“奴婢知错了。”苏逸垂着脑袋，一副后怕的模样，“奴婢只是一时情急才挡在了陛下前面。奴婢知道，娘娘为了陛下殚精竭虑……”
“儿女都是债啊。”纪太后叹了一声。
苏逸膝行着往前走了两步，“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总有一日，陛下会感谢娘娘为他所做的一切。”
“你说得对。”纪太后点点头，目光越发坚定，“昀儿还小，涉世未深，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要多为他考虑着想。他现在不理解，以后就会明白我的用心良苦了。”
……
翌日午后，谢昀正一个人在书房练字呢，李良才突然走进来禀了个消息——纪瑶求见。
谢昀讶然了一瞬，很快就想明白了她来是所为何事。
“赐婚什么的朕是不会答应的，你就别白费口舌了，哭哭啼啼也没用。”
看在她是自己长辈的份上，谢昀还是见了她一面，但一上来他就直截了当的摆明了自己的态度。
纪瑶没有哭，淡然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还来？”谢昀白了她一眼。
纪瑶垂下眼，遮住眸中那一闪而过的无奈。
“肯定是母后让你来的吧？”谢昀扬起下巴，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反正让你来一趟也没有损失，万一朕就心软答应你了呢？”
母后向来都是“物尽其用”，有时候明知行不通还是会让人去做，毕竟被折腾的也不是她自己。
纪瑶没有说话，安安静静站在那里，全身上下都写满了身不由己。
谢昀有时候莫名能从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他觉得有些烦躁，忍不住开口，“小姨母，你对自己与三皇叔的这门亲事是怎么想的？若你不愿，朕来想办法。”
纪瑶愣了愣，鼻子里突然涌出一阵酸意，眼睛也热热的。
她咬着牙，把那股泪意压了下去，努力扬起一点笑容，“多谢陛下关心，这门亲我没有不愿。”
不管是肃王还是庆王，作为纪家的女儿，她在婚事上从来没有任何选择。她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纪家能不能受益。
陛下有这样的心她就很高兴了，哪能真让他插手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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