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看来，他长久以来对皇后的敬重与维护，不仅没能让皇后变得更加贤能，反倒使她愈发懦弱，在管理后宫众人时尽显无方之态。
若不是先前太后在背后全力支持，加上他一直有心维护中宫的尊严与地位，恐怕皇后早就被华妃那凌厉的手段打压得毫无颜面，连后宫的立足之地都难以保全，甚至根本等不到朝朝出现，就能让她威风扫地。
雍正静静地听完夏羽的讲述，眼神里满是温柔与宠溺，还贴心地端起茶杯，喂了她一口水，轻声问道：“那朝朝来找我，是希望我惩治皇后吗？”
虽然夏羽滔滔不绝地数落了皇后许久，可到最后都没明确说出自己的诉求。
期间提到的妃位一事，他之前就已经应允，所以他笃定朝朝此番前来并非为了这个。
夏羽缓了缓神，轻轻摇了摇头，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说道：“没有哦，我就是来跟你炫耀的，我吵架吵赢了，是不是特别厉害！”
回想起从前，每次吵完架她都会在事后反复复盘，懊悔自己没能发挥好。
可今天不同，她超常发挥，成功吵赢了皇后。
更让她欣喜的是，现在和雍正一起回顾这件事，她都觉得自己的表现堪称完美，毫无改进的余地，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雍正心领神会，配合着夸赞了一番，夏羽被夸得眉飞色舞，脑袋晃来晃去，可爱至极。
“可是皇后处事不公，若不加以惩罚，难以让众人信服。
朝朝觉得该如何处罚比较合适呢？” 雍正继续问道。
夏羽原本笑得眯成缝的眼睛瞬间睁大，眼底闪过一丝迷茫，说道：“可是我看她们估计都盼着看我的笑话呢，哪里会觉得皇后不公啊。
皇后现在在她们心中还是很有威望的，哦，不对，华嫔除外。
你想怎么罚就怎么罚呗，按照宫里的规矩来就行？”
既然雍正有意处罚皇后，夏羽自然不会阻拦。
虽说之前与皇后的对峙有表演的成分，但当时那一瞬间的不爽也是真切的。
要是皇后因此受罚，她心里自然是乐意看到的。
就在这时，小厦子神色尴尬地走进殿内，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宣。” 雍正简洁地说道。
夏羽眼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你刚说要罚她，她就自己送上门来了。这是不是就叫自讨苦吃啊。”
“是啊，朝朝说得对。” 雍正眼底满是宠溺，轻声应和着夏羽。
然而，当他的目光转向走进来的皇后时，眼中瞬间变得冰冷如霜。
“见过皇上。” 皇后恭敬地行礼，声音沉稳，但微微颤抖的双手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起吧。” 雍正淡淡地说道。
皇后起身，这才注意到与皇上一同坐在龙椅上的夏羽。
一路上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此刻又泛起了波澜，内心充满了愤怒和震惊。
景嫔，她究竟是哪里来的胆子，竟敢与皇上同坐龙椅？
更让她难以置信的是，皇上竟然如此纵容景嫔。
皇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心中愤怒与惊恐交织。
皇上若对景嫔的纵容已经到了这般地步，那今日恐怕真的不会顾及她中宫皇后的颜面了。
皇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但她还是强撑着，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冷静。
夏羽可不管皇后此刻的脸色有多难看，她自觉占理，自然无所畏惧，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容，故意问道：“皇后娘娘，你现在来，是想向皇上请罪吗？”
皇后心中明白，既然景嫔在此，那请安时发生的事情，皇上想必已经知晓。
至于皇上了解到的情况是怎样的，她无从得知，但她心里清楚，肯定不会是对自己有利的。
皇后藏在衣袖下的手紧紧握成拳头，努力挤出一抹温柔的笑容，说道：“景嫔妹妹可真会说笑。
今日之事的确是奴才们疏忽大意，姐姐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让妹妹受了委屈，姐姐心里也十分难过。
可这毕竟是后宫之事，皇上日理万机，忙于前朝政务，妹妹因为这么点小事就来打扰皇上，终究是有些任性了。
皇上，今日之事确实是臣妾对不住景嫔妹妹，臣妾自会想办法补偿妹妹。
日后定当多加注意，不会再出现这样的疏忽。”
皇后这一番话看似说得合情合理，滴水不漏。
首先，她将事情限定在后宫范畴，强调自己作为后宫之主，理应处理此事；其次，她没有完全否认自己的过错，只是将主要罪责推给了奴才；最后，她也提出了补偿的解决方式。
若是以往，皇后这般表态，雍正出于给皇后体面的考虑，确实会顺着这个台阶让事情就此平息。
毕竟，平心而论，此事确实如皇后所说，不过是后宫里的一桩小事。
但是，今日的情况截然不同。
这件事不仅涉及到了他的心尖尖朝朝，更让他发现皇后远比他想象中无能。
若是这次他还像往常一样顺着皇后的意思，恐怕这皇后是彻底扶不起来了。
皇后甚至可能会自以为是，变本加厉，日后这后宫恐怕会被她管理得更加混乱不堪。
想到这里，雍正心中暗自思忖，看来华嫔的妃位，也得找个合适的时机恢复了。
华嫔虽然平日里喜欢争风吃醋，但在管理后宫方面，手段更为强硬，反而比皇后管理得更有成效。
雍正眼神冰冷地看向皇后，语气中带着一丝寒意，问道：“皇后认为自己的处理方式很好？”
听到皇上这意味深长的一问，皇后内心顿时慌乱起来，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错。
以往她这样处理事情，皇上都会给她面子，即便涉及到当时皇上较为宠爱的妃嫔，也不过是再多赏赐些东西，事情也就过去了。
毕竟，和那些妃嫔相比，皇上一直都是更看重她这个皇后的。
虽然今日前来之前，皇后也有过忐忑，担心景嫔会有所不同。
可一想到自己是纯元的妹妹，又是太后的侄女，有着这层关系在，她笃定皇上无论如何都会维护她的体面。
可现在听到皇上的问话，皇后心里顿时没了底，总感觉今日的情况与以往大不相同。
但她不断告诫自己，千万不能慌乱，这种时候她更应该保持冷静。
皇后维持着脸上的微笑，看向坐在皇上旁边一脸淡定的夏羽，说道：“若是妹妹不满意的话，可以提出要求，姐姐自会尽量满足。”
雍正看到皇后这般反应，眼底的寒意愈发浓重。
皇后毫无主见，这又给她添了一个缺点。
不敢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反而顾左右而言他，将问题抛给朝朝。
这样一来，若是自己再表示不满，就好像是在针对朝朝了。
皇后根本看不清自己生气的根源，却很会耍这些小心思。
身为一国之母，既不能愚蠢无知，也不能只知道耍弄这些妇人的小聪明，而没有大局观。
更不能毫无担当，连这点错误都不敢承认。
若是她能爽快承认错误，至少表明她真的在反思，自己自会顾及她的颜面，不会过分苛责。
可现在皇后这般表现，显然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处，甚至还觉得朝朝是在小题大做。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他不给皇后留体面了。
雍正紧紧盯着皇后，声音冰冷刺骨，尽显帝威：“现在，是朕在问你话，皇后。”
皇后被雍正如此严肃的模样吓得脸色惨白，脸上的笑容再也无法维持，“请皇上恕罪，臣妾只是想着此事到底是妹妹受了委屈，这才想着询问妹妹的想法。”
雍正冷笑一声，说道：“你是皇后还是朝朝是皇后？
若是你不想当这皇后了，那自可以问朝朝如何解决事情。
皇后，你是这个意思吗？”
皇后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皇上，她怎么也想不到，这样一件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竟然会牵扯到废后的话题。
雍正也不想再听皇后那些毫无意义的辩解，接着厉声说道：“今日之事，你有三错。
其一，对待后宫众人厚此薄彼，没有尽到皇后应尽的职责；
其二，被发现错处后，只知道一味推卸责任，不知道去解决问题。
身为中宫之主，竟被妃嫔逼问得无言以对，实在是无能；
其三，朕的问话，你不敢正面回答，害怕担责，毫无担当。
如此行事，朕如何能放心把后宫交给你管理，你说。”
这么多年来，皇后还是第一次被皇上如此严厉地斥责，她再也无法承受，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她心中满是委屈与不甘，她都不知道原来在皇上心里，自己竟然如此不堪。
可当初柔则当福晋的时候，表现还不如她呢。
柔则身为福晋，不仅惯会争风吃醋，还矫揉造作，总是一味卖惨。
若不是自己在一旁帮衬，府中还不知道会闹出多少事端。
皇上当年对柔则从未失望，为何如今却对自己失望至极？
皇后心中充满了不服，对柔则的怨恨也愈发浓烈。
雍正看着跪倒在地，一副柔弱无助模样的皇后，心中又是一阵厌烦。
一国之母，怎能如此没有气度，如此做派，朝朝还在旁边看着呢，也不怕丢人现眼。
雍正心中烦闷不已，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他知道皇后此刻恐怕也听不进他的话，他也懒得再费这个心思。
“朕之后会派人送几本心经给你，你每日抄上三遍，好好静下心来反思反思吧。” 说完，雍正厌烦地挥了挥手。
皇后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连忙谢恩：“是，臣妾谨记皇上教诲，臣妾告退。”
皇后强打起精神，走出了勤政殿。
剪秋看到皇后脸色苍白、神情憔悴地走出来，心中十分担忧。
皇后却不想多言，努力挺直脊背，不想让奴才们看了笑话。
剪秋看着皇后这幅模样，心里满是忧虑，但也知道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只能小心翼翼地扶着皇后上了轿辇，吩咐轿夫走快些。
*
殿内。
因为之前夏羽说过把处罚的决定权交给雍正，所以她基本上一直都安安静静地待在一旁。
雍正十分喜欢夏羽这份乖巧懂事，外界都传言景嫔娘娘不懂规矩，可在他看来，朝朝的规矩明明好得很。
她从不在不恰当的时候卖弄小聪明，还自以为聪明过人。
雍正抱着夏羽，静静地待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朝朝可觉得处罚轻了？”
夏羽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受罚的是皇后，雍正却看起来心情不佳。
但她心里明白，这种时候保持安静就好。
她并不了解事情的全貌，也不好贸然安慰。
而且，雍正不是脆弱之人，肯定能自己调整好情绪。
“我觉得挺好的啊，皇后的确需要静心。” 夏羽认真地回答道。
雍正被夏羽的话逗笑了，一时来了兴致，追问道：“朝朝何出此言？”
夏羽想了想，把可能剧透的话都剔除掉，才缓缓说道：“你看哦，她都已经是皇后了，又有太后撑腰，只要安安分分当好皇后就行了。
可她却总是想着打压其他人，觉得只有这样她的后位才安稳。这不就是心不静么？”
“朝朝觉得她的后位是稳当的？” 雍正继续问道。
“至少要废后的话，需要很大的罪名吧。
可是犯罪这种事，虽说能栽赃陷害，但到了能废后的罪名，那就没那么容易栽赃了。
也就是说，其实只要她不主动犯错，她就不会被废。
可现在呢，她总想着和妃嫔争斗，这不就是在给自己制造犯错的机会么？
而且这机会还一个接一个的。要我说，她的后位怕是不稳了，但这都是她自己作的。”
夏羽没说出口的是，都说子嗣繁盛也是国母的职责，而这位国母天天一门心思地去打胎，这不是明摆着给人递把柄么？
而且当了皇后，不就是想要当太后的么。
可太后要当的安稳，不得皇上给力么，她都把好苗子压死在胎里了，日后就算当了太后，皇上不行，没准亡国什么的都有可能呢。
皇后是真的只想着控制一个听话的储君，没有想过大局啊。
反正她是真的想不明白皇后到底是怎么想的。
而且都说很多人宫斗的目标，在皇上在位的时候，就是成为皇后。
可皇后若是还要这样无休止地争斗下去，那不就永远没有尽头了么？
这简直就是个悖论。
雍正带着赞赏的目光看着夏羽，心中感慨，果然朝朝心思通透。
可惜这样简单的道理，皇后却始终不懂。
皇后只看到了他对她没有宠爱，却从未真正明白他对皇后的敬重。
只有在自己犯错的时候，才会想起利用他的这份敬重。当真是愚蠢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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