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槿昔起身后撤。
鹤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先一步召出本命剑，灵气激荡而过，划出数丈水壁。
这一剑虽来势汹汹，但还是留有余情。
水中女娘反应也快，立马舍了肉身离体，魂魄飞了老高。
【唉唉唉，两位道君，误会、误会……】
半透明的魂魄在高空一个劲儿摆手。
【妾就是太无聊了，真的只是想同你们玩。】
她确实没有恶意，一点儿损人鬼气都没故意发散，刚刚只是单纯在吓人。
后面鹤余二人都反应过来了。
所以余槿昔只是后撤，没有召出灵剑，鹤云也没有直接让水中娘子一剑魂散。
听完小娘子这句，余槿昔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接话。
好在转眼一想觉得这确实太危险，还是告诫着:“这位娘子，这游戏可不好玩儿，以后别尝试了。”
——下一位修仙子弟可不一定会觉得你没恶意。
小娘子离体魂魄是生前那副姣好容颜，就是乱发湿答答地像一团缠绕无解的海藻，还一直在往下滴着水。
【是是是，在这待了太久，活人看不见妾的魂魄，肉身又着实太……】
有些痛心的去看自己肿胀发白还掉皮的肉身。
小娘子不得不承认……肉身比魂魄还可怕。
【那位道君，您、您要不收收剑？】
这一剑偏斜的刚刚好，就擦着肉身而去，对尸身没有多大损坏。
其实小娘子不离体也不会受伤。
余槿昔也在看那具肉身，同是女儿……
看着自己的脸与身子一点一点变成这副模样，怎么可能会有女娘无动于衷。
悬空娘子现在这副见惯才能有的麻木，是岁月留下的的好手笔。
这边灵剑消散融回骨血，半空中飘飘悠悠的魂魄才敢慢慢往下移。
但是只敢慢慢往余槿昔那边移。
游荡于水底，还离不开池塘片区，再结合小娘子肉身与魂魄的体貌特征可以判断……她只能是水鬼。
或是投水自杀，或是被引诱被拉下水中淹死的活人。
前者直接就是水鬼，后者则是水鬼的“替死鬼”——代替水鬼不能投胎转世。
直到下一个“替死鬼”的到来。
鹤云言简意赅:“娘子在这片水塘等了多久外人？”
本来就被方才一剑带过来的强悍灵流吓得够呛，小娘子才刚落到池塘边边，一听这提问差点又往上飞去。
问一个水鬼在水塘里等活人等了多久……这和问一位屠夫打算什么时候宰肉也没多大差别了。
一溜烟的事，小娘子躲到余槿昔身后，小心翼翼往鹤云那边探头。
她甚至还在余槿昔耳边问。
【道姑姐姐，您的同伴一直这么吓人吗？】
鹤云: ……
“鹤云不是……”话虽如此，余槿昔还是很配合地往池塘靠靠，把鬼挡的更严实，“娘子别怕他，我师弟不是那无法明辨是非之人。”
少年郎扶额。
他真的很想说:
我很感谢小恩人你的肯定，但你不还是在配合她玩闹。
说着，话锋一转道:“但这也正是我想问的，小娘子……”
肉身肿胀成如此模样，并不是短期能成的。
“从你被前一个水鬼拉下去至今，你被困了多久？”
娘子先愣后奇。
【道姑姐姐怎么一上来就能判断我只是一个‘替死鬼’，万一是我主动投的水呢？】
怎么判断的？其实很简单。
背上发霉的药筐，心口衣襟处凸起缝隙里露出的湿透油纸……
余槿昔注视着鹤云，话却是给身后人的回问:“什么人想入忘川路还要带点药材与干粮啊？”
女娘也去看，肉身看太久了都习惯这些细节了，还真没往那处想。
掰着透明手指一个一个点过，最后却是一句——【不记得了。】
就在这时，鹤云掐诀，余槿昔把女娘按住。
灵魂的手居然也能被抓住？！
女娘在惊异之中再次感受到早已遗忘的隔世触感，晃了下神，没有躲。
反正她也不觉得这两位仙人会伤害她。
要不然她早魂飞魄散了。
半透明手掌上开出白色焰火，余槿昔与鹤云一同看着白焰跳动。
【两位仙家，这是什么？】
看起来像是……火？还是白色的火？
但它一点儿也不烫鬼。
鹤云说:“这是证据。”
余槿昔补充道:“证明你没有害过人。”
证明你没有将谁拉下水当替死鬼。
若身上带着血债，焰火会是滚烫烈红。
但她还没有害过人。
刚刚特意挑选两个仙门子弟来吓，到底是真的因为只有仙门子弟才能看见她。
还是因为……
想试试能不能彻底“解脱”？
“我们可以送你摆脱枷锁。”二人几乎齐声。
半透明的娘子一愣，莫名有点羡慕。
若自己能平安活着，是不是也能遇见这般默契的如意郎君？
看似什么也没有，实则已经几个交锋试探过。
——现在试探完了。
简直比天上掉馅饼还让鬼惊讶。
小娘子老老实实给鹤余二人福身行礼。
【妾本没有奢求仙家如何……】
悬空飘啊飘，又是几番踌躇。
【能不能，请仙家将妾的肉身送回去……】
不等仙家回答，女娘又慌忙抢着话。
【就在前面，不远，一个草庐子……很小很小。】
【道姑姐姐，求求您了……】
女娘机灵，言谈里观察出余槿昔才是两人中的话语权。
况且……也不好当着女娘的面去软磨硬泡她的郎君。
那就果断去软磨硬泡女娘。
女儿最是会怜惜共情女儿，但最好不要在这个过程中掺杂什么虚假。
要如实剖心，效果才最好。
【妾自小被弃养，家中没人，只有一只小犬……】
【也不知道它现在有没有长大。】
【那年妾出门让它守家，小黄听话，会自己寻食物，不乱跑，也会老老实实等妾回家。】
【道姑姐姐，妾想回去看看小黄。】
一个小女儿，一条小黄狗。
就是一个家。
家里的小黄，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在，是否还记得主子的话。
……是否还在等着小主子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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