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就让我走了？”
孙氏有些茫然。
随即忽然想到，“我的嫁妆呢？”
谢牧烈的随身小厮噎了一下，心底暗暗替自家大爷不值。
“您且收拾着，大爷派了人送你回孙家，至于嫁妆，大爷吩咐了，会如数给孙家送回去。”
孙氏闻言，赶紧拉着花嬷嬷的手跑进了屋里。
“嬷嬷，把我的首饰装好。”
“哎呀，还有屋里的摆件儿，这些都是我精挑细选的呢。”
“我的那些衣裳，嬷嬷也不要忘记了。”
因着孙氏是女人。
小厮不便进内室，就立在门口的位置，眼观鼻鼻观心，数着地上的蚂蚁。
听着屋里乱糟糟的声音，小厮嘀咕了一句。
“就想着屋里的那点子东西，也不曾问问少爷小姐如何是好。”
他自跟了大爷，也是看着大房的四个孩子出生的，这会儿忍不住为自家少爷小姐担心。
正想着呢。
大房的院子就传来一阵喧哗。
谢文和带着两个弟弟从外面疾步跑了进来。
“母亲，母亲不要走。”
最小的谢文鹏过了年才八岁，他一双大大的眼睛湿漉漉的，跌跌撞撞的从外面跑回来，一脑门子的汗，抱着孙氏的大腿就不肯撒手了。
今年十七岁的谢文和带着十五岁的谢文远站在一旁。
兄弟两个紧紧地抿着双唇，看着母亲的眼神悲伤极了。
孙氏正是手忙脚乱的时候，这会儿被幼子抱个正着，看着小儿子的模样，孙氏第一反应不是心疼，而是一股戾气从胸腔喷薄而出。
“不走，不走留下来伺候你那人不人鬼不鬼的父亲吗？”
说了这话，她悲伤的捂着胸口。
“你们光想到你们父亲了，何尝想过母亲我要怎么过。”
男人都成那个样子了，她要如何面对他，要如何跟这样一个丑陋的怪物共处一室。
谢文鹏大眼睛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
“母亲，父亲不是怪物！不是怪物！”
他们已经去看过父亲了，父亲现在的样子纵然可怕，但是那仍旧是他们的父亲啊。
父亲会带着他们骑大马，会手把手教他们射箭，父亲会抱着他们转圈圈。
儿子怎么会嫌弃自己的父亲。
再说父亲是为了玉宁关的百姓，是为了大景的人民啊。
“你们这些不孝的，难道要怪我吗？今日母亲才发觉，你们为何如此的自私自利，你们根本没有替母亲考虑过。”
谢文鹏不懂。
母亲说不想照顾父亲。
可是家里有仆妇和小厮，哪里用得着母亲亲自照顾。
就是以往，父亲也不需要母亲更衣布菜啊。
小孩子大大的眼眸中满是不解，看着仍旧收拾东西的母亲，一时有些着急。
“母亲，母亲那我们呢，母亲走了我们怎么办？”
他不想做没有母亲的孩子呀。
虽然父亲没有妾室，家里一直都很和谐。
但是谢文鹏不想离开母亲。
小小的人儿满满都是对母亲的孺慕之情。
期盼的希望母亲能够舍不得他，然后留下来。
“你们？”
孙氏确实停滞了一下。
和离就没有女方能够带走自己孩子的。
再说，她还不到七老八十，她总不能回了娘家让娘家养着，总要再嫁的，带着几个孩子还怎么嫁人。
孙氏停顿一下，是因为，她忽然想到。
她这个年纪，再嫁也不知道能不能生育了。
“我儿，你们要理解母亲的苦心，母亲是爱你们的，母亲是不得已的。”
她搂过来最小的谢文鹏，摸着他的脑袋，看着两个长大的儿子。
“你们将来一定要孝顺母亲啊。”
要给母亲养老啊。
谢文和和谢文远对视了一眼。
两个不大的少年心底满满都是失望。
不同于谢文和的沉稳，谢文远还心存不甘。
他恳求的看着眼前的母亲，“母亲，能不能不要走。”
孙氏沉默。
她低头不再看三个孩子。
小声的对着花嬷嬷交代，“收拾好了吧，嬷嬷去叫人，把东西装上车。”
孙氏几乎搬空了院子里的东西。
她一身锦缎走出院子。
回头看了看。
‘夫人，等我回来。’
什么人在说话？
耳边似乎有什么声音。
那声音烫的很，让她本能的瑟缩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的就迈出了步子。
“母亲。”
“母亲不要走。”
谢文鹏抱着孙氏哭的心碎，谢文和和谢文远看了看铁了心要走的母亲，两个少年把弟弟揽了过来。
“乖，三弟，一会儿我们去看父亲。”
“父亲身体很疼，需要三弟呼呼呢。”
他们站在院门处，看着远去的身影，小小的心脏似乎被抓的生疼。
孙氏可没有这些感觉。
她盯着人装车，生怕落下了什么东西。
“夫人。”
快要装完的时候，孙氏身后出现一个面生的小丫鬟，弱弱的叫了一声孙氏。
她回过头看过去。
“你是哪个院子的？何事？”
“夫人，奴婢是柳小姐院子里的丫头，柳小姐她病的很重，夫人您去看看吧。”
孙氏眉头皱的死死的。
“我去看有什么用，我也不是郎中。”
她心底一阵不喜。
就算是她不认为是柳甜甜换了武器，但是到底还是因为她，所以她才落下了如此处境。
小丫鬟怯怯的。
“夫人要走吗？是不是要回中都去，夫人可以带着我家小姐一起走吗。”
小丫鬟说的话都是柳甜甜教授的。
此刻小丫鬟心里忐忑不安，柳小姐说了，夫人要回中都，要去享福去了，要是能带上她，怎么也比待在这个漫天黄沙的地方强。
孙氏听了这话跟踩了尾巴的猫一样。
声音有些尖利。
“我带她走？”
她自己的孩子她都不要了。
别人的女儿她带着干嘛。
从前觉得柳甜甜是忠烈之后，她为了表现自己的善良大度，所以才时时刻刻的把柳甜甜带在身边，为此对她比对自己的女儿还好。
现在她和离了，身份也不是将军夫人了。
那什么忠烈之后，对她也没什么用处了。
“让你家小姐安生养着吧，大热天的居然还能给自己折腾出来伤寒，我这一去，还不知如何是好呢，可是带不了她的。”
说了这话，眼看着花嬷嬷把她的东西都装上车了。
孙氏扶着花嬷嬷的手腕，毫不留恋的就转身上了马车。
“我们走！”
几辆马车扬起来不少的尘土。
那小丫鬟躲在门边上，看着远去的马车，跺了跺脚，一溜烟儿小跑进了院子。
“咳咳咳……”
沉闷的屋子里门窗紧闭。
三四十度的天气，柳甜甜愣是觉得自己冷的直哆嗦。
她缩在被子里。
翘首以盼的看着门口的位置。
眼看着小丫鬟从外面跑进来，柳甜甜迫不及待的询问，“怎么样了，伯母说会带我走吗？”
小丫鬟眼神闪躲。
但是屋子里太暗了，柳甜甜没察觉到。
她还想着，要是跟着孙氏回了中都也好，眼看着庆王她是没戏了，但是中都权贵云集啊。
孙家不如谢家有权势，但是也不要紧。
当个跳板还是够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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