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舶司哪肯给我们查税册呀，就是允许我们查，肯定做了假的来让我们查，那还是查不了。”李持安摇头叹息。
“那你们查抽解税的本册呀。”纪晏书眨巴着眼睛。
棠溪昭道：“不是只有两本税册吗？”
纪晏书用一种“你们怎么啥也不懂的眼神”看着他们。
“市舶司管着外贸，和一般经济买卖不同，他们都有三本税册。
一本抽解册留在市舶司，一本舶税册给朝廷，还有一本是知府管的本册。
要是三本都一样，那就没问题，要是不一样，问题可就不一样了。”
纪晏书的眸子透着几许耐人寻味的意味。
棠溪昭一下就将目光放在纪晏书身上，“下官查了这么久，可从来没听说市舶司有舶税本册，夫人是哪里得知的。”
“我也好奇，娘子是如何知道的。”李持安闻声也看过来。
纪晏书神情闲闲道：“我外祖家的表舅原先是市舶司的吏目，他跟我说的，我觉得那舶税本册更像是知府的私人账本，不然他没必要搞三本啊。”
棠溪昭：“这倒是有其他调查的方向了。”
李持安眸色炯炯，“或许还可以查查他们出口铜钱的事。一钱换十钱，那是真叫人心动。”
他今日到市舶司官渡当搬运工，那一箱箱沉甸甸的货物，可不像是装瓷器的。
说不准那些人把舶税钱当做货物，贩运到海外，牟取暴利。
金水楼是杭州有名的戏曲之地，辛芙蓉在杭州，除了打理书籍铺和其他事外，也会在金水楼兼职唱戏，赚点零花。
辛芙蓉是白净的男子，唱腔优美，台上一身戏服，反串一个小娘子，扮像如花似玉。
他轻挥水袖，撵着妖娆的兰花指，娓娓唱道：“天下女子有情，恰如燎沉香玉炉生暖……”
这是南曲中有名的《沉香记》。
二雅山薇跟在身侧，纪晏书不好去后台找辛芙蓉，只得奈着性子听完这出《沉香记》。
离了金水楼，纪晏书只得往辛家书籍铺所以的长安街去。
进到书籍铺，伙计就上来招呼她，“娘子，您要什么样的书啊？”
“你东家还没回来吗？我寻他。”辛芙蓉脚长，应该比她还快到书籍铺才对。
“找东家的，”伙计陪笑道，“不瞒娘子，我东家爱唱戏，常到金水楼搭班，这会儿还没回来呢。您要是有急事，交代给我，等东家回来了，我跟东家说。”
“不急，我等他回来。”纪晏书慢条斯理走进，在待客区寻了个位置坐下。
“哎，这位娘子……”伙计跟过来，“这个位置不能……”
那是他东家的位置，这客人自来熟似的，进来就座。
“你还愣什么，备茶水和点心去。”纪晏书正襟危坐后，吩咐愣在边上的伙计。
伙计不满道：“这个娘子，您这就过分了啊，让您进来等东家就不错了，您还对我吆五喝六的。”
纪晏书抬起眼睫看不知好歹的年轻伙计，“怎么，你东家没跟你说过，这家书籍铺子有两个东家吗？”
伙计一惊，眼睛变得很圆，“您是女东家？”
唱戏男东家跟他说过，这个铺子是女东家出钱开的。
这……他刚才对女东家无礼，她不会要开了他吧？
他还有孩子养啊……他这小身板扎觅汉，人家不要他呀……
“怎么？我还是男东家不成？”纪晏书闲闲道。
“东家，您等着，我这……这就去给您沏茶拿点心去。”伙计热情地笑，就怕女东家把他给开了。
“娘子，辛先生就是这么给你管书籍铺的呀，这伙计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阿蕊言语不忿，在汴京，酒楼的掌柜和伙计哪有这般对待娘子的。
纪晏书道：“我才来杭州，书籍铺也是头一回进来，人家不认识我很正常。”
纪晏书打量了几眼店内的摆设，宽阔的东侧是摆放售卖的书籍和笔墨纸砚的，边上连着个关着门的小隔间，那是存放的小仓库。
四周的墙上，挂着些山水松竹字画，墙角的小座上摆着盆兰花，眼下不是兰花开的季节，却也枝叶晴翠。
伙计手脚麻利，很快就讲茶水点心摆上来，笑容晏晏，热情的很。
辛芙蓉正好回来，头发梳地整洁干净，一身深青色的团花雁纹窄绣圆领袍，外搭配一件颜色更深一些的半臂。
“晏……”看到纪晏书身侧还有李家配的丫鬟小厮，辛芙蓉忙改了称呼，“纪娘子，怎么来杭州了？”
他和晏儿的关系，即使再亲近，现在也不能公开，只能装作客气又不太疏离的样子。
毕竟晏儿是女子，名声重要，喊得亲近，李家的两条腿说不定会把情况说到某人面前，白惹某人翻醋坛子，对晏儿不好。
纪晏书知道辛芙蓉对她这般客气是为了名声着想，“随我家夫君来的，想着辛老板也在杭州，就过来看看。”
辛芙蓉走到纪晏书的对面坐下，端起案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
纪晏书来书籍铺是和辛芙蓉谈事情的，二雅和山薇在身边碍事，要找个由头支开他们才行。
纪晏书转头山薇，“山薇，现下我腿儿走累了，可我还有东西要买，你走一趟。”
山薇：“娘子要买什么？”
纪晏书道：“我要买些布料做衣裳，我记得织金巷有家叫周家绸缎庄的铺子，料子在杭州地界上是数一数二的，你买半匹的缠枝葡萄纹绫，松花色的，做褶裥裙用的，再买一尺柳青色的药斑布，折枝莲花纹的，要做旋袄的。
还要半匹月白色的濮绸，给公子做夹纳短衫和长衫，公子和我的尺寸你都知道，买了布送到成衣铺子去裁剪。”
山薇听得认真，记下纪晏书说的料子和要裁制的衣裳才点头，“记下了，娘子只管放心就是。”
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说，“娘子，此时深秋了，天儿也渐渐冷了，您要不再选些草棉布做两件绵衣吧。”
公子说娘子秋季容易生病，得要让娘子穿得暖暖的，才不会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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