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寒超原本还想叫住严罗明，但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跟着王彦龙一同进了营地，找了个帐篷钻了进去。
“哎呀！彦龙你又跑到哪里去了，我饿了！”
一进来，季寒超便听到了王兴沙哑的嗓音，他躺在一张简易的折叠床上，面色不悦地看向一旁满脸无奈的王彦龙。
“爷爷你别急啊，你看这不是有吃的吗？”
王彦龙像是变戏法一样从背后突然拿出了一袋软面包来，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
“啊～我不吃我不吃，我要你喂给我吃。”
王兴则是撒泼一般开始闹了起来，说什么都不去接那袋面包。“好好好，给你喂给你喂，咱不闹了好不好，吃完就睡觉好不好？”
“哼～”
王彦龙很有耐心，他像是哄小孩一样哄着王兴，这才让他勉强静了下来。
自从末世爆发以来，王兴时不时就会犯病，像是个老小孩一样撒泼打滚，清醒的时间很少，大部分时间都在发呆。
不过好在他有一个孝顺的孙子，在这种生存环境恶劣的情况下依然没有抛弃他。
季寒超站在门口看着这个瘦瘦高高的身影细心照料着自己那干枯瘦小的爷爷，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是悲哀吗？这该死的末世，让多少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让多少人家庭破碎天人永隔？
但它就是这样毫无预兆地爆发了，整个墨安市活下来的人都屈指可数，洛泠区内更是只有寥寥无几。
其实除了他们和办公楼的那群幸存者以外，还有另外一处的幸存者，只是他们的作风并不好，两家都很少与之来往，现在说不准洛泠区内只有那些家伙了。
除去墨安市，别的市区情况可能会好一些，不至于像墨安市这样几乎完全沦陷，但也不容乐观，现在这样的大环境，唯有进入高墙城，才能算真正的安全。
他的老婆和孩子都还在墙内，他们还在等着他回去，至少，他不能就这样死在路上。
季寒超从自己外套的内口袋里摸出了一张边角有些褶皱的照片，上面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背景里女人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斜靠在季寒超的肩膀上，那个男孩则是坐在他的肩膀上对着镜头摆出了两个剪刀手。
“等我…我很快就回来了……”
季寒超手指细细摩挲着照片，脸上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片刻，王彦龙已经将王兴安抚好了，他将自己的外套披在王兴身上，直到平稳缓和的呼吸声夹杂着轻微的鼾声从口中传出，他这才转过头看向季寒超，褪去了笑容，满脸疲惫地走过来。
“走吧，我们去旁边的营帐，有些事我想和你谈谈。”
他们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看不到一个人了，看样子是都已经找好地方休息去了。
今天的夜空很美，群星闪耀，月明星稀，可惜周围万籁俱寂，听不到一点虫鸣，少了这些叫声，夏夜的意味也少了些许乐趣。
季寒超没有了赏月的心思，转身同王彦龙一起走进了旁边的帐篷。
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线，他们能够看到这里面刚好有两张折叠床，甚至还有一床小被子，季寒超直接将被子递给了王彦龙。
“你外套给王兴了，盖这个吧。”
他也没有拒绝，随手接过被子后便躺在了床上，就是他一米八多的身高整张床似乎都有些挤不下他。
季寒超见此也躺到了另一张床上，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狭窄的空间里只有两人平稳的呼吸声，静得简直针落可闻。
而季寒超却听到了从不远处传来的细小声音，就在他们隔壁的帐篷里，是队伍里那对夫妻的声音。
“哼…说什么白天观察情况，晚上穿过洛神广场就能安全抵达高墙城，我看那个严罗明就是在扯淡，今天那种规模的尸潮怎么想都有问题，说不准就是他在搞鬼。”
“喂，你可别乱说，他可是救援队的人。”
“谁知道呢，那些人得到了超自然的力量，说不准心理也变态了呢，我看啊，那几个消失的人就是他们为了满足自己的什么癖好干的，我们这些普通人完全没有一点反抗能力。”
“好了好了，闭嘴吧，赶紧睡觉了，明天还要去高墙城呢。”
“孩子不见了！我怎么睡得着！绝对是那个女人的问题，为什么偏偏就只有他消失了，明明这么久了没有出过问题，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
能力者异于常人的听力是能够给季寒超带来很多好处，可这样的能力此时却让他听到了这种伤人的话语，他的心中也不免有些五味杂陈。
而这时候，王彦龙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应该很疑惑我先前为什么要阻止你吧。”
他的脸在黑暗中十分模糊，看不到表情，可听语气，季寒超似乎从中感受到了一丝…怜悯？
思索片刻无果后，他轻声回应道：“为什么？”
“白雨是个可怜的女孩，她爸妈都是人渣，一个不折不扣的赌徒，和一个疯疯癫癫的疯子。”
“嗯？”
季寒超不知怎的，心中突然一沉，一种说不上来的情绪在心底浮现。
“她老爸还在的时候天天就知道喝酒，赌钱，没钱了就找她妈要，要不到就打她和她妈，他的叫骂声经常都能传到我们几个邻居的耳朵里。
我跟她同龄，我每次见到她，她的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地方是好的。
我有时候真的很想下楼去把她从那个窒息的家里带出来，但是爷爷让我不要去掺和别人的家事。”
王彦龙顿了顿，扯了扯身上的被子，语气平静。
“白雨的母亲有很严重的人格分裂，她们都是疯子，全都把白雨当成发泄怨气的工具，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白雨的精神很早以前就出现了极其严重的问题，你想知道她说的星星是什么吗？”
听到这里，季寒超沉默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也不知是何感受，同情？还是怜悯？亦或是，可怜？
这个比他小上一轮的青年并没有看上去的那般简单。
从他那天看似无意间提起失踪了两个月的白雨时他便发觉了，这小伙子很精。
“……”
可没有等到王彦龙把话说出口，季寒超却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很强烈的睡意，没过几秒钟，便陷入了深度的睡眠。
而在黑暗中，王彦龙只觉得自己的身上传来了极大的力道，肩膀上被一股巨力压住，几乎快要将他的骨头压碎。
他惊恐地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娇小身影，那双血红色的竖瞳盯得他毛骨悚然。
阴暗逼仄的环境下，看不清来者的面庞，但他知道，那是白雨。
“她是爱我的哦，不准你这么说她呢~”
白雨的声音很是轻佻，仿佛只是在平静地反驳王彦龙刚刚说的话。
“小雨……”
“你根本不懂她呢，她是爱我的，爱我爱到了极致，是我心里最亮的星星。”
“那不是爱，小雨，爱不是虐待……”
还不等他说完，只感觉到自己的脖子似乎被什么阴冷的东西缠绕住了，只要继续用力，他就会无法呼吸，而那对猩红的竖瞳依然是那般恶狠狠地注视着自己。
“……”
白雨越说越兴奋，声音都带上了几分病态的痴迷，那对竖瞳之中已经看不见先前的阴冷，满是着魔一般的迷离。
“……”
直到这一刻，王彦龙终于明白了，白雨的病从来都没有被治好，她从来都是那个被彻底逼疯后装作成正常人的疯子。
他记得，白雨的父母失踪后，她也在不久之后被一群人带走了，听爷爷说，她是被带去精神病院治疗了。
自己则是从那之后直到毕业，出来工作后都没再见过白雨。
但就在那不久之后，白雨居然从那里回来了，她似乎真的被治好了，学会了和人打招呼，爱上了笑，可依然不喜欢说话，王彦龙曾一度为她能够正常生活下去而高兴。
直到有一天他深夜回家时路过白雨家听到她那细小却又略显疯癫的笑声，而且那属于301的房门也只是虚掩着，没有彻底关上。
这让他有些担忧地上前去通过那扇窗户观察里面的情况，但也正是这一举动，让他看到了永生难忘的画面。
那天白雨跪坐在客厅的地上，嘴角几乎弯到了一个令人感到恐怖的程度，她浑身都是鲜血，宛若地狱中的恶鬼。
……
那微弱的咀嚼声在他听来每一下仿佛都在震颤他的心神，简直是令人毛骨悚然。
他强忍着来自胃部的翻涌赶忙跑上了楼，死死关紧了房门，完全不敢再去想自己看到的那一幕。
那天，他失眠了。
后来，他在对于白雨的偏袒还是良心上选择了良心。
他报警了。
可警察来了之后只是简单地在白雨的家门口询问了她几句话就离开了，甚至没有进行任何的调查行动，简直匪夷所思。
自那之后，这件事就成为了王彦龙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不曾与人透露。
白雨早就疯了，疯的彻底，疯的恐怖，让人恐惧。
他也是从那一天才知道，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女孩，从来都没有被治好，病情甚至更加严重了，她只是学会了伪装，仅此而已。
而先前所想的白雨的病症在一点点好转，似乎都只是自己的幻想罢了。
思绪回到现在，王彦龙几乎一刻都不敢松懈，他能感觉到脖子上的东西在一点点收紧，白雨随时都可能会杀了他。
可下一秒，王彦龙只觉得脖子一松，白雨放开了他。
“哦对了，告诉别人我的小秘密这样的事情我可是会生气的，下次要注意哦，难道你也想加入我的收藏吗？嘻嘻~”
白雨俏皮的声音自耳边传来，接着王彦龙只感觉自己的脸上似乎沾上了什么东西，接着眼皮便忽的沉重了起来。
没多久，他也陷入了深度的睡眠。
在营帐内看了一圈，确定两人在明天天亮之前不会醒来之后离开了这里。
王彦龙的那一番话让她想起来了很多事情，脑海中的记忆碎片全都组合起来了。
原来以前自己还有那样的经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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