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良诚擦了擦鼻子，哽咽道：“还是让他们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一点点地走向死亡？他们已经太苦了，还要为我忍受这些吗？”
沐良诚的疑问是无解的。
没有人比沈星辰更了解沐良诚的苦衷。
他就是个贫困生，刚上大学那会儿他为了奖学金熬夜学习，就是去饭堂打饭，也是一天一个馒头就着开水。
沈星辰也见过他的父母，高中迎新会的时候。
那就是两个乡下人，没有什么文化，衣服打着补丁。
为了图便宜坐大巴车来找孩子，脸上都是疲惫，但对着儿子却没有说什么。
对这对父母之所以印象深刻，还因为他们走的时候，给沐良诚塞钱。
钱都是几块几十块的，甚至还有几毛。
这些都是他们辛辛苦苦种地，送去赶集一份份换来的血汗钱。
不多，但已经是他们能给出的所有。
但是沐良诚也是在高中的时候申请了助学金，好在学习方面上也挺用功，这才考上了大学，每年都有奖学金拿。
沐良诚扶着额头，满脸苦涩，豆大的泪水哗哗的往下流，“我爸妈就我这么一个儿子，辛辛苦苦地把我养到那么大，最后我没有给他们赚一分钱，反而要拖累他们。”
听着听着，沈星辰眼圈红了。
任何一个人看到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也会伤心的。
沐良诚擦了一把眼泪，吸了吸鼻子，缓缓叹了一口气，“所以那时候，我就做了一个决定，我要和他们断绝关系，找个天气好的时候，一个人静静地死去。”
“你疯了吗？！”沈星辰打断他，“你可以接受治疗！你可以……”
沐良诚嗤笑起来：“学姐，你还是那么天真啊。”
沈星辰生气的侧过脸颊，真是这么多年，看错人了。
没想到这人的想法，越来越离谱。
“我已经是癌症晚期了，没有药救了。那些钱花在我身上，除了让我苟延残喘多几天，还能做什么呢？不如都存起来，给我爸妈拿去养老。”沐良诚摊了摊手，一脸轻松的说完这些。
沐良诚想得很透彻，透彻得让沈星辰根本没有辩驳的余地，甚至觉得荒唐。
说到底，这是别人的事情，沈星辰始终做不到感同身受，提出的任何提议，都显得那么不痛不痒。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加入这个组织吗？”沐良诚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眼底浮现出哀伤。
沈星辰不说话，他依旧喋喋不休的说。
“你没有办法理解吧？那种将死之人的痛苦。让我痛苦的，不是死亡，而是死前还要拖累我的亲人和朋友。”
这句话如同一记巨石，猛地在她心里滚了一下。
沈星辰想到了刘瑜瑄最后绝望的表情，那双冰冷的眼睛最后也没有闭上，是她在最后一刻，为她抚平双眼。
沐良诚渐渐地靠近沈星辰，凝视着她，像是要望进她的眼底：“这也是为什么我放弃你的原因。”
沈星辰努力往后靠着，与他拉开距离。
但沐良诚仍是一只手扣着她的脖子，笑道：“我以为我会怀抱着对你的爱意，带着这份秘密，一个人静静地死去。谁知道呢，命运把你带到我面前。”
手指滑落在沈星辰的脸颊，沐良诚深深地笑了起来。
笑中带泪：“……有你陪着我，我也很开心啊。”
沿着背脊，沈星辰打了个深深的寒颤。
今天是个晴朗的日子。
沐良诚要拖着沈星辰和他一起死。
“这是黑桃那个‘老师’指示的吗？因为我多管闲事，所以黑桃想除掉我，对吗？”沈星辰想到她晕倒过去之前，听到的那个电话。
“沈星辰，反正你要死了，我也不怕告诉你。想要你，是我自己的要求。但黑桃想要杀死的人不是你，而是另一个人。他已经插手涉及太多了。”
沈星辰瞳孔骤然收缩，惊讶道：“是谁？难道是姜野？”
黑桃今天想要杀害的人，居然是姜野吗？
“不错，就是那个小警察。你可能不知道吧？就在把你引过来这一路，那个警察就一直跟着我们，在他身后，也有我们的人。”
“你对他做了什么！”沈星辰急了起来。
沐良诚对她的反应感到非常有意思，“真是奇怪，你知道自己要死了倒是不紧张，只是提到这个小警察，你居然这样着急。怎么，你喜欢他吗？”
沈星辰厌烦地闭上眼，根本不想回答他的话，再睁开眼的时候，眼神凌厉带着刀子一般，凶狠地射入他眼底。
“沐良诚，不管你要做什么，我劝你最好是现在收手。”
沐良诚觉得好笑，她明明出于下风，偏偏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地和人说话。
沈星辰勾了个唇角：“你觉得，在我和姜菀闹掰，且怀疑陆光远的情况下，还会对她手下的制药师，毫无保留的信任吗？”
“什么……”沐良诚这脸色变了，缓缓地往后退了两步，带着怀疑审视沈星辰的表情。
沈星辰则是冷冷地看着他：“你信不信，我身上装了定位系统和窃听器，今天这一出，只是我和警方配合的一出‘请君入瓮’？”
沐良诚愣住了，在身上摸了起来，刚要打电话，就被沈星辰打断了。
“别打了，你那个‘老师’不会接的。当他发现姜野不是单独行动后，你就成了弃子了。”
仿佛为了验证沈星辰的想法，沐良诚拨出的每个电话，都是忙音。
那声音催促着，让沐良诚的额头渗出了冷汗，他抓着手机，直直地望着沈星辰：“你做了什么？！”
沈星辰往后一靠，淡淡地看着他：“不做什么，倒是我想知道，你想做什么？”
沐良诚额头的汗一直在往下滴，屋子里烦闷的空气，简直令人缺氧到要晕过去。
“让我来猜猜，你今天打算怎么和我同归于尽？”
沈星辰的目光，在室内缓缓地浏览了一圈，落在紧张的沐良诚身上。
最后，沈星辰目光敛了起来，闻到了什么，眼睛蓦地睁大了：“……你在屋子里准备了汽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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