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看都没有看跪在地上的沈清荀一眼，走到沈清源面前朝他点了点头。
沈清源立刻挣脱几个家丁的束缚，将两个孩子从棺材中抬了出来。
柳氏保持着挣扎的姿势，眼睛睁得大大的，浑身乌黑发紫。
锦瑟转身，对上沈清荀的眼睛，说道。
“柳氏变成厉鬼，是你做的？”
沈清荀看了眼沈二叔，只微微叹了口气。
锦瑟目光冷了下来，声音里带着几分怒气：“你到底是想死，还是想让我救你们沈家？”
沈清荀连忙磕头道：“救我，当然是救我。”
“都怪那个良大师，是他出的馊主意，说是柳氏知道我们沈家的秘密，即使做了鬼也是祸害，便让我挖坟掘墓，要毁了她的肉身，让她魂飞魄散。”
锦瑟依旧是面无表情，清冷决然。
一双如冰雾般的眼睛看不出半点情绪。
沈清荀抬眼与她对视了一秒，仿佛瞬间被她看了个透彻。
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他又继续说道。
“两个孩子听到了我们的对话.....我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
康哥儿和欢姐儿皆是由柳氏生养长大，如今已有七八岁，皆是知世故明事理的年纪了。
当时他们偷听到谈话被发现时，看向沈清荀和沈二叔那阴狠仇视的目光。
像烙铁一样深深印刻在沈清荀的心上。
恐怕不等他百年之后，康哥儿只要羽翼丰满，就会亲手为自己的母亲报仇....
而他，绝不能就这样放虎归山，留给他们任何机会。
当时，洛承就站在旁边主动请缨去做这件事。
现下看来，他早就包藏祸心，另有所图。
洛承并不畏惧沈清荀泛着杀气的目光，淡淡地理了理衣襟道。
“两个孩子只是被我喂了些迷药，晕过去罢了，我根本没有对他们痛下杀手，让你失望了吧？”
沈清荀听着他冷漠的话语，心里又一沉。
“你，竟然骗我....你入赘我们沈家究竟有什么目的。”
洛承看向屋外那个颤颤巍巍的老人，上前将他扶了进来。
“叔父，十几年了，您的冤屈应该被世人知道了。”
沈二叔漠然道：“罗景，你果然还活着。”
罗景脸色铁青，死死握拳，转身将袖中写好的状纸递给陆时铭。
罗景的女儿见状上前介绍道：“沈家人你们听好了，这可是当年巡视江州的陆砚舟大人的儿子，卫小公爷陆时铭。”
陆时铭初次看到这份诉状时，不胜惊骇。
没想到沈家敛财的手段如此穷凶极恶，被百姓拿到把柄时，竟然将黑手伸向了当年巡视江州的官员。
厉声道：“当年我父亲陆砚舟根本不是死于洪灾，而是被你们沈家人毒杀的，罗大人侥幸逃过一死，却也成了哑巴。”
罗姝含泪的目光紧紧盯着自己的父亲，随后又满是怒意地看着沈清荀。
自她懂事起，父亲就不能说话了，原来竟是被人毒哑的。
沈清荀一张脸茫然了一瞬：“二叔，他们在说什么。”
沈二叔脸色极是难看，当年的事到底是不光彩的。
这些年，他连身为沈家家主的沈清荀都不敢多说半句。
此刻，这罗家与沈家的后人都来了....
事情定然是瞒不住了。
“没错，当年是我们沈家勾结官员毒杀了陆砚舟和罗景。”
沈清荀脸色大变：“你们敢毒杀朝廷命官！”
他只知道沈家的钱来得不干净，全靠剥削乡民、隐瞒田产，可无论如何杀害朝廷命官都是死罪啊。
沈二叔恍惚的眼神飘向那张诉状，往日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陆砚舟奉旨巡视江州的前一年，适逢大旱。
乡民们自己栽种的秧田都颗粒无收，连吃顿饱饭都成了奢求。
可早已无视官家法度，贪婪成性的沈家家主沈龙还是要求他们必须替沈家缴纳登记在其名下的田产赋税。
乡民们砸锅卖铁也交不上，苦不堪言。
而这些人里，就有洛承一家。
当年洛承的爹又生了一场重病，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变卖了才勉强够了药钱。
他跪在沈家门前，求沈龙宽限一年。
沈龙却要他向沈家借钱。洛承的爹起初并不愿意，因为那利息比田租都高。
但架不住沈龙的威胁和官府的胁迫，不得不去借下了沈家的高利贷。
第二年收成依旧不好，沈龙便让洛承一家卖身进沈家为奴。
洛承的爹不愿意，准备带着老婆孩子连夜收拾，逃亡外县。
在城门口被沈龙带着官兵堵了个正着，活活将洛承的爹逼得自尽而亡。
鲜血从城门下流淌的时候，尖叫声惊扰了马车里从京城来的大官。
“沈老爷，这是怎么回事？”
沈二叔回忆起那位衣着不凡、气宇轩昂的陆砚舟大人，眉目中还依旧有当年惊为天人的崇敬感。
沈龙自然不敢说实话，想让沈家人匆匆将尸体拖走，却立刻被陆砚舟身旁的带刀侍卫拦住了去路。
他硬着头皮解释道：“陆大人，这是我府上一名家奴，偷了家里贵重金银想逃跑被我抓住，畏罪自杀了。”
沈龙一句话就将罪责推得干干净净，反而冤枉洛承的爹是贼。
可不巧的是，陆砚舟身旁一个圆脸的小武官怒不可遏地指着沈龙道。
“你胡说，这是我家表叔，怎么成了你沈府的家奴？”
那人就是罗景，当时刚从京城考中武官便被安排随行江州，保护陆砚舟的安全。
沈龙脸色大变，却依旧装作漫不经心地取出洛承爹写给他的借条。
此时的借条上早就多了一句洛承爹落下手印时并没有的话。
若一年内还不上银钱，自愿卖身沈家为奴。
罗景是在上元县长大的，对于沈家的恶行早有耳闻。
因着沈家所有签了卖身契的佃户、奴仆，都算作私产，不入黄册。
所以，沈家到处放高利贷给穷人，为的就是有朝一日逼他们卖身沈府为奴，将来可明目张胆地剥削压迫他们。
眼见着沈龙掏出那份借条，罗景凑到陆砚舟耳边不知说了什么。
陆砚舟态度强硬的要求带走洛承母子。
“沈老爷，我的身份你很清楚，这对孤儿寡母交给我暂时照顾吧。”
沈龙陪笑着点点头，目光却在掠过洛承母亲时狠狠剜了一眼，示意她不该说的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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