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在争吵中度过。
次日，孙向前在一阵头痛欲裂中醒来。
额头有点烫，可能是发烧了。
他打算去倒点开水喝，拉开门，脚步声惊动了蜷缩在沙发上的陈宝珠。
“老公，你饿不饿？我给你煮碗面。”陈宝珠着急忙慌起身，低血糖站不稳，朝一旁摔去。
她下意识捂住肚子。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
孙向前扶着她在沙发上坐好，又冲了杯红糖水给她喝。
陈宝珠双手捧着杯子，喝着甜滋滋的糖水，那股暖意与甜蜜从喉咙一直蔓延到心脏。
好几次，孙向前都想要忽略那道灼热的目光，可惜无果。
他接连灌了两大杯热水，感觉冒烟的嗓子好了一些，重新回到卧室，反锁上门睡觉。
也许是生病了，这一觉睡的昏昏沉沉，做了许多梦。
孙向前梦见小时候，第一次在大院里看见陈宝珠的时候。
小女孩一身粉红色的公主裙，扎两小辫子，身后是一大片盛开的月季花。
那时候他就想：这个小妹妹比花还要漂亮，他要跟她做朋友。
陈宝珠家里有个两个哥哥。
陈亦扬比他们都大三岁，体格健壮。
每次孙向前靠近宝珠，都被他挥舞拳头，恶狠狠的警告自己离他妹妹远一些。
孙向前被家里宠的无法无天，是个小霸王，根本不受陈亦扬的威胁。有什么好东西，巴巴往陈宝珠那里送。
两家人也乐见其成。
青梅竹马长大的孩子，日后联姻，也能知根知底。
初中毕业以后，孙向前去了部队历练。
直到二十三岁那年才回到军区大院。
他又一次见到了陈宝珠。
跟小时候那般，她漂亮、娇蛮、跟名字一样闪闪发光。
宝珠宝珠，天生就该被人捧在掌心里。
孙向前止不住为她心动。
他每天找各种借口约她出去玩，去看电影，去散步，像个毛头小子一样追求她。
直到某个看完电影回来的黄昏后，在那个小巷子，他第一次牵起了心爱的姑娘的小手。
柔软、细腻、激动地他整宿都睡不着觉。
梦见恋爱的画面，孙向前在梦里嚎啕大哭。那时候他多纯洁啊，只敢牵牵小手，连抱抱都不敢，生怕玷污了她。
每次约会结束，陈宝珠大哥都会来接她，那时候他还天真的以为大舅哥是个妹宝。
他连陈亦扬一块讨好。
可是在他离开后，他们都会忘我的接吻。
想到这里，孙向前的心脏又开始抽疼了，疼到他无法呼吸。
继续跟看傻子似的，看着梦中那个傻小伙，娶到了心爱的姑娘，带她来到军区，继续千方百计讨好她、爱着她。
那时候，他们夫妻可真幸福。
他相信陈宝珠可能也爱他，只是她的爱分成了两半。
一半给了自己；
另一半，给了陈亦扬。
倘若岳父没有阻止，会不会娶到宝珠的根本不是他？宝珠可以过得更加幸福快乐？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三个人都痛苦！
再逃避，梦境总有结束的一天。
再次苏醒。
孙向前呆呆看着医院洁白的天花板，思绪阵阵恍惚。
老霍坐在旁边看报纸。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严肃的表情出现一丝轻松，“你昏迷两天了，是陈宝珠发现你一天没出门，着急忙慌过来通知我。”
霍东临没有说。
他暴力拆开门以后，看到孙向前在床上，蜷缩成婴孩，烧到说胡话，一会儿哭一会笑，根本不成人样。
孙向前挣扎着起身。
霍东临起身把床摇起来，在他身后垫靠枕，再倒了一杯水给他。
孙向前“咕噜噜”喝个精光。
“又欠你一条命。”他自嘲地笑道。
霍东临薄唇抿紧，没搭腔。
病房里陷入一阵沉默。
许久，孙向前组织好语言，重新开口：“老霍，你找个轮椅，我要去打电话。”
经历这么一遭，他想通了。
决定不再折腾了。
离婚，对他和陈宝珠都是好事。
陈宝珠一个女人离婚，身上怀着孩子，回去后肯定会遭到闲话。
这世道对女人而言太苛刻了。
如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承认那孩子是自己的，是他薄情寡义，辜负了陈宝珠。
-
不知道孙向前怎么与陈家沟通的。
新年过后，陈家派人来接陈宝珠回去。
陈宝珠死活不肯，哭嚷着：“我要见孙向前，我要当面跟他说清楚。”
陈家二哥气的破口大骂：“小妹，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干嘛还要见那个负心汉？他为了仕途，要与陈家撇清干系，不要你和孩子了。”
“不可能！向前不是这种人。”陈宝珠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大年初一那天，明明他还会抱自己，给她冲红糖水喝，怎么突然就变了副样子呢？
“我知道了，肯定是霍家在他跟前嚼舌根。”
“是姜宁宁夫妻俩搞的鬼，挑拨我们夫妻感情，我要去找他们算账。”
陈家二哥左劝右劝，最后没办法，让大夫给她打了一针镇定剂，才把人带上了汽车。
夜晚。
孙向前鼻青脸肿地来到霍家，怀里揣着一本离婚证。
姜宁宁看见他这副凄惨的模样，一时间不知道该评价什么，进厨房给哥俩弄点下酒菜。
过年用的卤水还在，卤肉回锅热一热，再放点蔬菜进去。
再做一锅孙向前心心念念的酸菜大骨头。
孙向前酒还没喝呢，啃着大骨头一边说真香，一边哗啦啦流眼泪。
夏夏都惊呆了。
“妈妈，以后我不要吃大骨头了。”
姜宁宁蹲下身，摸摸崽崽的脑袋，问：“为什么呀？”
夏夏：“因为大骨头里面有酒精，会像孙叔叔一样吃醉啦。”
吃醉的孙向前：“……”
满满神补刀：“妹妹，你冤枉大骨头啦。这叫酒不醉人人自醉，帽子叔叔现在这种行为叫耍酒疯。”
孙向前哭声一顿：“……”
手里的大骨头是啃还不啃呢？
大概是他太犹豫了，黑豹这个非常会看眼色的狗，偷偷摸摸过来。
狗头一歪，一口咬住了大骨头。
尾巴还想当侮辱人。
吧哒吧哒！
打得孙向前的胳膊都麻木了。
一顿饭变得闹哄哄起来，望着一张张笑脸，吹散了孙向前心中的阴霾。
年后。
霍东临送姜宁宁和孩子们去首都上学。
回来以后，一把抓住孙向前去了边疆执行任务。
伤心，不存在的。
每天日子苦哈哈，神经紧紧绷着，根本无暇顾及。
这个任务执行了半年。
你说巧不巧，回来正好遇上大学放暑假。
更巧的是，任务回程时，需要经过首都。
孙向前怀疑老霍是故意的。
兄弟一家团聚，他没去凑热闹，自己上了友谊商店买玩具，有的送给满满和夏夏，有的送给大哥家的孩子。
结账的时候，他碰见了陈家人。
陈家人已经知道了真相，对他客客气气。
孙向前冲他们一笑，一句话也没说。
出门的时候，他看见陈宝珠和她二嫂在街角，肚子已经很大了。
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陈宝珠笑起来，如春花灿烂。
孙向前一顿，而后扬起唇角：“愿你永远明媚。”
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
奔赴各自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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