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餐后，李先生开车带着李太、丽和莹莹一起出了门。
先送了莹莹去幼儿园，李先生问李太：“要不要带一束花过去 ？”
车内没有人回答他。
路过一家花店，李先生找地方停下车说：“还是带一束吧。”
李太坐在副驾上，不动也不说话。后排的丽芳也同样。
李先生自己下了车，不一会儿就捧着一束香槟色的玫瑰花过来，打开后排，放在了丽芳身边的座位上。
深圳的花向来没有香气。在车内封闭的环境里，丽芳离得如此近，也依然闻不到。
到医院后，丽芳拿起身边装着保温瓶和透明饭盒的袋子，想了想，又拿起那束花，才下了车。
这家私立妇产医院丽芳并不陌生，李太生两个孩子包括产检也都在这家医院。
乘着电梯上楼，所到之处遇到的医护人员和患者，皆脸上带着笑容，从从容容的走动或工作着。
没有之前常见的医院里那种紧张 忙碌、病人满脸痛苦的景象。
病区需要刷腕带或手机才能自己进入，也有门铃。
李先生按了门铃，很快便有穿着粉色护士服，戴着粉色护士帽的美女护士过来开了门。
到病房的时候，张小姐正躺在床上吊水。
青梅坐在一张椅子上，低着头正削着一只苹果，大概感觉有人进了病房，她抬起了头来。
一眼看到李先生，便露出了笑容说：“李总过来啦？”
李先生问青梅：“你吃早餐了吗？”
青梅说：“刚才吃过了。”
李太和李先生并排站着，问张小姐：“你觉得怎么样？”
张小姐那双大大的眼睛就那么直视着李太，那深邃的眸子里还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说：“挺好的呀！”
李先生再度开口：“我和小艾一起来看看，一会就得走，还有事情。”
张小姐道：“谢谢。”
李太又说道：“给你带了些粥。”
丽芳这才把手里的粥和花都递给了青梅。
青梅笑着一只手提着袋子，另外一只手把花捧在胸前。
张小姐笑道：“粥就不用了，花还不错，是我喜欢的颜色。”
青梅把粥放在桌子上，说道：“那我把花插起来吧？”
桌子上就有现成的花瓶，青梅去卫生间装了水，开始插起花来。
丽芳有些不自，便也凑过去和青梅一起插花。
不自在的应该还有李太，因为丽芳看到她把目光从盯着张小姐的输液瓶上转到了花瓶上。
李先生问：“医生来查过房没有？”
还没等到回答，张小姐的手机响了。青梅忙跑过去把手机举起给张小姐看。
张小姐说：“接吧。”
青梅接了，把手机递到张小姐那只没有输液的手里，只听她说道：“上次的实验数据在我电脑里有。你打开文件夹就能看到。”
李太去了病房独立的阳台上，双手撑着栏杆，背对着病房，欣赏着远处那些高低错落的楼房。久久没有转身。
张小张的电话仍在继续：“对，就是按日期命名的。”
“等这批实验出了结果，你们第一时间把数据发给我。”
“好的，还有上次那批测试剂的问题分析出结果了吗？”
“好的拜拜。”
挂了电话，李先生说：“工作上的事情先放一放吧，这几天以身体为重。”
张小姐用她那独特的口音说说道：“有些事是不能等的。”
正好一群戴着口罩的医生进来查房了，两个人便中止了说话。
等医生们走后，李先生去阳台上对李太说：“我们走吧。你和嘉嘉不是还要去叔叔家吗？”
李太转身就进了病房，对张小姐露出一个没有什么温度的笑容说道：“那你好好休息吧。”
张小姐说：“我会的。谢谢你来。我挺好的。医生说就算现在剖出来也能养活。”
李太只是平静地看着张小姐，并不接话，更别提出言安慰了。
几秒钟后，李太对李先生说：“我该走了。你要留在这里吗？”
李先生说：“走吧。”
张小姐说：“李，让人把我的电脑拿来。”
李先生说：“好好休息吧，我心里有数。”
丽芳看着李先生夫妇问：“那我呢？”
李先生问青梅：“要她和你换班照顾吗？”
青梅笑道：“有人能和我搭把手当然好了。张小姐不太听话，总想坐起来，还要喝冰可乐呢。一不留神她就下地自己去卫生间了。人家医院说了要卧床。”
张小姐说：“没关系的。孩子的生命力很强的。我也不是娇滴滴的那种人。”
李先生听完了，对丽芳说：“那你先留下来吧。”
张小姐说：“根本不用这么多人待在这里浪费时间。”
丽芳当然听自己老板的。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仪器偶尔滴滴的响几声。
张小姐笑着问丽芳：“芳，你们这位小太太今天怎么这么听话？居然肯来？”
丽芳看着张小姐那张五官司立体精美得如果瓷娃娃一样的脸，不知道她为什么每次说起李太，都要这样这样不冷不热的调侃。
丽芳说：“我也不知道。”
张小姐说：“我刚才点了三份铁板牛肉汉堡，中午我们一起吃啊。”
青梅无奈地看向丽芳说：“人家医生都说了饮食要健康清淡。”
丽芳说：“张小姐，我们喂你喝点粥吧？我熬了一早上呢。很早就起来熬了。李先生交待的。”
张小姐笑道：“他想干嘛？把我培养成中国胃？然后留在这里一直做下去？”
丽芳也笑着说 ：“中国胃不好吗？”
张小姐笑了笑说：“那我就喝一点儿吧。”
丽芳去打开保温瓶和饭盒。对青梅说：“青梅，我带了五个馅饼，你也吃一点吧。”
张小姐说：“把床升起来。我自己吃。”
于是，青梅走过去按了上升键。张小姐的上半身坐了起来。
丽芳拿了馅饼给她，刚咬了一口，手机就又响了。
一句句英语从张小姐嘴里不停地嘣了出来。
听得青梅和丽芳一头雾水。
过了了一会儿，张小姐才停了下来。
结束通话后，张小姐就那样半坐在床上，一脸深思。
青梅无声地嚼着馅饼。丽芳坐着大气也不敢出。
打门口经过的护士朝里看了一眼，就折回来走了进来，温柔地说：“不是让你多卧床休息吗？怎么又这样坐着呢？这个体位对胎儿不利。”
张小姐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手示意对方不要吵。
护士便住口，把床降了下去，才出去了。
丽芳私下里想，能让张小姐如此挂心的，除了工作应该没别的了吧？
很快，就听到她对着手机说：“给xx打电话。”
丽芳听得出来她说的是李先生的英文名字。
电话很快接通，又说了一通鸟语。
好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张小姐挂了电话后，笑道：“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没关系的。”
青梅又开始吃饼。
丽芳问张小姐：“你还吃吗？”
张小姐只是摇了摇头，就又陷入思考中。
不知道是不是张小姐下单的时候注明了配送时间，洋快餐送来的时候，正是中午十二点的饭点。
三个人每人一个汉堡配着一杯可乐。
丽芳特意走过去摸了摸张小姐那杯，还好，是常温的。
三个人正在吃汉堡的时候，李先生提着一只电脑包，急匆匆地进来了。
坐在沙发上的丽芳下意识地站起身问道：“李总，你吃午饭了吗？”
丽芳在李家很少坐沙发，这属于看到雇主的应激反应。
李先生说：“没有。”
又朝饭盒看了一眼说：“那不是还有饼吗？一会儿饿了就吃它。”
说着就一只手提起一把椅子，坐在了张小姐床前。
又把电脑包放在膝盖上，取出了电脑。
张小姐还没输完液，她对李先生说：“把床升上来。让我坐起来。”
李先生并不多言，一伸手按了升降钮。
接下来，他们的对话就转入了英文模式。李先生偶尔轻轻划动一下鼠标。
两个人多数时候看着屏幕，偶尔也互望一眼，交换一下眼神。
那眼神坦荡平静，那是是属于同事之间除语言以外的另一种沟通方式。有疑惑、有认同、有赞赏、有鼓励、有默契。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紧急的工作需要处理。两个保姆也不敢弄出动静。回到沙发上默默吃了汉堡后，便安静的坐着。
在吃汉堡的时候，丽芳和青梅不约不同地小心折叠着汉堡的包装纸。
只在输液完成的时候，按铃叫了护士过来处理了一下。
整个病区都很安静。只有李先生和张小姐的轻轻交谈声。
丽芳枯坐了好一会儿，李先生突然回头说：“大姐，给我倒杯水喝。”
多少年了，李先生极少让保姆给他倒水。泡茶倒是有过。
现在开口让倒水，看来工作处于胶着状态。
下午两点多钟，公司技术主管也来了，三个人在病床前叽里呱啦的交流着。
其间，有一个女医生路过病房门口，无意间朝病房里看了一眼。
女医生敲了敲门，走了进来环视一圈后义正严词地说道：“你们怎么回事？这么多人待在病房里，让孕妇怎么休息？”
李先生恭敬地说：“老师，我们说点工作上的事情。已经快说完了，一会儿就走。”
女医生可不买账，也没有被这声‘老师’打动。仍然严肃地看着李先生说道：“既然来了医院还要工作，那为什么不去公司，要来医院呢？”
女医生说完，又伸手一指病床，生气地说道：“还有！上午护士就说她总是坐起来！我们每个人都来说过要卧床休息吧？你不按我们的要求来，光用药有什么效果？！”
女医生仍然望着李先生说道。李先生平静的脸色下也有了些许尴尬。
张小姐仍微笑着，没心没肺地说：“我觉得没问题呀。”
医生盯着她问：“没问题你来医院干嘛？”
说完，那双眼睛盯着张小姐看了几秒，又转向了李先生。
那名技术主管已经站起来把椅子搬离了病床，人站到床尾去了。脸上陪着笑。
李先生低着头，把病床的升降钮按了一下，病床降平了。张小姐又变回了躺的姿势。
女医生稍微缓和了语气说：“这一个星期内都要特别注意。我们尽力，你自己也要配合！”
说完转身出了病房。左转朝走廊那头去了。
等医生一走，张小姐说：“继续刚才的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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