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南屏住了呼吸，垂下眼睑，静静地站在门外。
眼眶，毫无预兆地，一点点湿润了。
仿佛一瞬间，时光倒流，回到了四年前那个充满燥热、活力和无尽争吵的夏天。
那时候，她和展之从还是音乐学院里针锋相对的“死对头”。
她是公认的作曲系才女，灵气逼人；
他是备受瞩目的演唱系王子，天赋卓绝。
两人都才华横溢，也都骄傲自我，从入学第一天起就互相看不顺眼，明里暗里较劲了无数次。
偏偏，他们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导师，大手一挥，硬是无视了顾南南一百个不情愿的白眼和展之从一千个不耐烦的冷脸，强行指定他们两人合作，为当年的迎新晚会创作并演唱一首压轴曲目。
“顾南南的曲，展之从的词和唱，强强联手，必定惊艳全场！”
导师当时是这么说的。
消息一出，整个音乐学院都炸了锅。
谁不知道这两人是王不见王？让他们合作，简直比让猫和狗握手言和还难！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等着看好戏，或者说，等着看他们如何把这场合作搞砸。
合作的过程……也的确是一部灾难片，但结果无疑是成功的，甚至可以说是轰动的。
但所谓的“金童玉女”、“才子佳人”这样的名号，最终却并没有落在他们头上。因为那晚过后，他们的仇怨不仅没有化解，反而因为这次被迫的“亲密合作”而更深了，谁也不会不开眼地把他们往cp上凑。
那首合作的曲子，成了两人大学生涯里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交集。
后来，随着毕业，随着各自进入不同的领域，随着“南柯一梦”对展之从的乐评越来越“毒”，这首歌，也渐渐被尘封在了记忆的角落。
顾南南以为自己快要忘了。
却没想到，四年后的今天，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再次听到它。
从一墙之隔的门内传来。
只是，物是人非。
当年热烈而张扬的合唱，如今，只剩下展之从一个人的低吟浅唱。
少了她灵动的钢琴伴奏，吉他略显孤单的扫弦。歌声里，似乎也沉淀了更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
展之从弹完最后一个音符，指尖在琴弦上停顿了片刻，才缓缓放下吉他。
他揉了揉眉心，起身走出音乐室。路过客卧门口时，下意识地往里看了一眼。
空的？
床上只有叠放整齐的被子，那个小小的身影不见了。
展之从心里咯噔一下。
那小东西呢？又跑哪儿去了？！该不会……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冲向卫生间，目光第一时间锁定在马桶旁边。
还好……地面干净，没有任何“惊喜”。
他暗自松了口气，同时也有些无奈。带孩子，真是一刻都不能放松警惕。
他转身走出卫生间，来到客厅，一眼就看到了窝在沙发角落里的那个小小身影。
她穿着挺可爱的水手服，怀里抱着一个昨天小陈顺手买回来的、棕色的卷毛泰迪熊玩偶，小小的脑袋靠在熊身上，正望着窗外，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那只毛绒熊也是卷卷毛，配上她那一头天生的柔软小卷毛，看上去……竟然意外地和谐。
只是，她此刻的安静，和之前那个不是哭闹就是想搞事的“小破坏分子”形象，反差有点大。
展之从弯腰，随手拎起旁边一个购物袋，哗啦一声，把里面花花绿绿的、小陈昨天顺手买回来的婴幼儿玩具，一股脑儿全倒在了顾南南面前的地毯上。
“喏，玩这些。”
他语气随意，像是在打发一只不听话的小宠物，说完便不再理会她，径直转身走向了开放式厨房。
顾南南看着面前那堆幼稚到令人发指的玩具，又看了看展之从走向厨房的背影，小小的拳头在身侧悄悄握紧。
玩这些？
她宁愿继续发呆！
很快，厨房里传来了“滋啦——”的声响，紧接着，一股浓郁诱人的肉香味霸道地弥漫开来，精准地钻进了顾南南的鼻腔。
是……牛排的味道！
顾南南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她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身体的本能让她对食物产生了强烈的渴望。
展之从很快端着一个餐盘走了出来。
他先是瞥了一眼沙发那边，发现那个小不点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呆呆地坐着，面前那堆玩具连碰都没碰一下。
他眉头挑得更高了。
这孩子……怎么回事？
不哭不闹，也不玩玩具，就这么傻坐着？
该不会……脑子真的有点问题，所以才被父母扔掉的吧！
这么想着，他大步走过去，不由分说地伸出手，像拎小鸡仔一样，一只手轻松地夹住了顾南南的腋下，将她从沙发上提了起来，转身就往餐厅走。
突然的悬空感让顾南南惊呼了一声，四肢在空中胡乱蹬踢了几下。
但这点反抗对于展之从来说，简直就像是小猫挥爪，毫无威胁，然后直接将她“放”在了餐桌旁的一张椅子上。
椅子对她现在这小身板来说太高了，她的小脚丫悬在半空中，晃荡着。
刚一坐稳，那股更近、更浓郁的牛排香气就直冲天灵盖。
顾南南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展之从盘子里那块煎得恰到好处、边缘带着焦糖色泽、内里透着粉嫩的牛排，正在疯狂勾引着她的味蕾。
肉！她要吃肉！
然而，下一秒，一个小碗“哐”地一声，被放在了她的面前。
碗里，是几片煮得稀烂、颜色发黄、几乎看不出原本形态的白菜叶子，漂在清汤寡水的汤里。
“……”
顾南南死死盯着那碗烂白菜，又抬头看了看展之从面前那份色香味俱全的牛排。
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和愤怒，瞬间涌了上来。
凭什么？！
凭什么他吃香喷喷的牛排，她就只能吃这种连猪食都不如的烂白菜？！
欺人太甚！
展之从没在意她的内心咆哮，他看了看这小不点悬空的脚，又看了看餐桌的高度，觉得这样喂食不方便。
于是，他干脆又伸出手，像拎布娃娃一样，把顾南南从椅子上拎起来，放到了自己的大腿上，让她背靠着自己，小小的身子被他一只手臂圈在怀里。
这个姿势……让她离那盘牛排更近了。
展之从拿起刀叉，姿态优雅地切下一小块牛排。
那修长好看的手指，捏着银色的叉子，叉起那块散发着致命诱惑的肉块，缓缓地……从顾南南眼前升起，然后……准确无误地送进了展之从的嘴里。
“唔……”
顾南南的眼睛瞪得溜圆，紧紧追随着那块肉的轨迹，喉咙里发出了无意识的吞咽声，口水在口腔里疯狂分泌。
太香了！太诱人了！
她也要吃！
有肉凭什么只给她吃烂白菜！她不服！
“肉！肉！”
肉嘟嘟的小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来，“啪啪”地拍打着面前的餐桌，嘴里发出含糊不清、但意图明确的喊声。
“要！要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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