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焦韫又没事找事，路麒麟坐不住了，劝止：“十几年来师生第一次聚会，先以祝贺为主题，时间多得是，有些话可以放在私下里聊，对吧，张老师？”
张老师即刻明白路麒麟的意思，微笑一下：“也好，想说的话太多了，慢慢来，别造成拥堵了，呵呵。”
然后问曹宇轩：“听说你负责这个项目，目前还存在哪些问题呢？”
曹宇轩定了定神，谦恭中带着得意：“刚回来，市里就交办这个重点工程，我的压力还挺大，知道是上面拿这个锤炼我呢。不过好在有各位老同学的支持，我也没啥好怯场的。规划单位已经完成了大部分的工作量，下一步就要走设计，现在有两个观点，一个是走高大上的路线，一个是小而精又有特色的主张。我请示过主要领导，领导指示我重点参照教育主管部门的意见，再出去考察两所模式成熟的学校，然后定出方案。”
邱月脸色有点沉郁：“领导就没提到我们？举办人的意见问都不问一下吗？”
曹宇轩呵呵一笑：“这不来了吗，肯定要以举办人的意见为主啊，既然当做一项民生工程来办，顶层设计才能纵览全局啊。”
季划劝邱月：“多听领导的没错，如果主管部门从设计到建设，都全权做主，咱们正求之不得呢，这样的话，我们躺着就能等学校开门招生了，多舒服。”
邱月冷笑：“看来主管单位是怕我们外行，把项目搞砸了，也许咱们的水平也就是建一所幼儿园还可以吧。”
张老师感觉出不对劲，事情好像不是万家仓描述的那样。
万家仓说以邱月的名义开办，公家是协助建设，举办人有自主权，可以走自己想要的模式。
但曹宇轩的话里，表明的却是另一层意思。前期筹划设计和后面的建设，都让主管单位参与，等于宣告学校的性质是公办教育机构，和邱月他们几个没什么关系了。
若是如此，她回来就没什么价值了。公立学校的管理模式基本都是一个套路，上级指派校长，组建管理团队，然后完成上级制定的升学目标。
这与七中没多大区别，顶多就是七中的翻版。刚才热烈讨论的路子，等于作废。
于是问曹宇轩：“学校的性质确定没有？是民办还是公办？”
“办公会上，我仔细琢磨了领导的表态，可没琢磨透彻。管我们的副市长总结时承诺优化全市师资资源，集中力量办好竹山高中，三年内打出品牌，生源要辐射三省交界的广大区域。究竟以谁为承办主体，好像没有定论。”
这就有点奇怪了。
大家都把眼光集中在路麒麟身上，他的老爸书记拥有决策权，难道副市长擅自做主了？
曹宇轩解释道：“路书记可能还没亲自过问，毕竟这是政府的事情，主管教育的副市长是筹建组的决策人。”
邱月问焦韫：“我的大小姐，你怎么沉默了？”
焦韫抬起头，显得很迷茫：“我为啥不能沉默？我既不是体制内的人，又不是举办者，有什么资格插嘴呢。这事，只能听从曹局的安排了。”
路麒麟解围说：“办学性质很重要吗？咱们的初心，不就是在竹山办一所高中，方便偏远地带的学生吗？只要达成这个愿望，我们就算积德了。”
邱月还是想不通：“这么一来，咱们筹划那么久，就是为领导们找了一个业绩点啊。可张老师怎么办？”
路麒麟说：“张老师当校长，只是走一个程序，有什么难度吗？”
邱月反问：“那还有自主权吗？”
张老师连忙摆手：“大家多虑了，我可没说要回来当校长啊，我最适合的，就是当一个班主任。”
等菜上齐后，却没人动筷子。曹宇轩带来的信息，已经扭转了办学的方向。
事情都有两面性。
竹山高中变成公办，对邱月几个人无疑是有利的。他们不需要投入一分钱，也不承担任何风险，而且还能实现最初的愿望。
至于办成之后，学校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他们没有任何资格过问。
依靠路麒麟的操作，张老师可以走上校长的位置，但会丧失很多管理自主权，主管部门的手就要深度介入，无法将理念变成现实。
邱月不高兴的是，几个人从突发奇想，到论证，一直到现在开始实施筹建，都消耗了很多心血，大家都将精力凝聚在这所学校身上，准备全力以赴大干一场，而今天，曹宇轩无疑是端来一盆冷水。
如果学校变成公家的，那后期的节奏也会被打乱，老汤的疗养院还建不建？影视基地还搞不搞？商业街还弄不弄？
因为一所高中独立出去，就意味着会被封闭管理，无法与其他项目有机衔接，紧密融合。
不管如何，邱月总有一种被人捡便宜的失落感。
一直不吭声的万家仓站了起来：“不管是公办还是民办，竹山因为即将拥有自己的高中而自豪，村民们的福气也来了。这里面有个问题，当初我们是以民办公助的设计理念上报的，初审时也通过了，怎么马上开建了，又突然改变了办学性质？”
曹宇轩解释：“也没有定性，我找机会再向领导确认一下。”
他心里有点敲鼓了，因为他为了在老师面前显示自己的发言权，而隐瞒了一部分事实真相。
副市长的总结发言，其实是为了表现他对书记的拥护，要求各部门密切配合，加快进度，把竹山高中打造成品牌，以此证明市委的决策的英明。
办公会并没有重点讨论办学性质，那也不属于办公会决议的范畴。
曹宇轩没料到大家那么敏感，他若补充办公会的内容，等于打脸。
季划不死心，冲路麒麟喊：“吃完饭我们立即返回，找你老爸问一下不就得了？”
路麒麟瞪季划一眼：“你以为能张开嘴啊，他又不是分管领导，怎么好意思过度介入？”
老汤神色沮丧：“如果这所学校办的不顺利，那我想办疗养机构的梦，破灭的几率就大很多了。”
曹宇轩急了：“先别急着下结论啊，我不是已经说了，明天上班再确认一下。”
季划不屑道：“官场上的规则，我多少也懂一点，依照你刚才的描述，基本已经定型了，没啥好幻想的。”
焦韫突然站起：“从前到后，都是我的主意，我惹的祸，拖累了大家。等会我就去市里，直接找市长问清楚，如果我们没有自主权，这所学校就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曹宇轩立即惊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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