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霞湾的海风带着咸腥的凉意，卷过警局办公室的窗沿时，郑丹妮正将那份标注着工业清洁剂来源的报表拍在桌上。报表上密密麻麻的工厂名称里，“北海市海源化工仓库”被红笔圈了三次——这是全市唯一同时采购过该型号清洁剂，且近一个月有员工离奇离职的单位。
“仓库管理员说，离职的是个叫李伟的男人，五十岁，离异，之前在屠宰场干过十年。”郝婧怡推来一叠监控截图，画面里的男人总戴着压到眉骨的鸭舌帽，“上周三凌晨三点，他开着仓库的蓝色货车去过紫霞湾附近，监控拍到货车后斗用防水布盖得严严实实。”
王奕捏着化验单的指尖微微泛白。解剖台上的残肢早已拼出半具躯体，死者指甲缝里残留的皮屑dNA，与海源化工仓库登记的一位失踪女工完全吻合——32岁的林美，半个月前被报失踪，丈夫正是李伟。
“他有医学背景吗？”王奕突然抬头，解剖刀在托盘里反射出冷光，“残肢的筋膜切割面有顿挫感，不像专业医生的手法，但比普通屠夫更懂得避开主要血管——他在刻意减少出血。”
郑丹妮点开李伟的档案，照片上的男人眼神浑浊，嘴角却抿成一道僵硬的直线：“他女儿五年前死于败血症，在市一院住过半年院。住院记录里写着，他每天都去看女儿，偶尔会帮护士处理医疗垃圾。”
夜色漫过海岸线时，抓捕队包围了李伟在郊区的出租屋。破门而入的瞬间，浓重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与王奕在残肢上检测到的化学物质气味如出一辙。郑丹妮踹开卧室门，只见男人正蹲在地上擦拭地板，瓷砖缝里的暗红污渍在紫外线灯下泛着荧光。
“林美是你杀的？”郑丹妮的枪口抵住他后颈时，李伟突然笑了，笑声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她该杀。”男人缓缓转身，指甲缝里还嵌着没擦净的血痂，“我女儿躺在病床上等死的时候，她拿着捐款跑了。那笔钱本来能救我女儿的命！”
王奕在厨房的冰柜里找到了剩下的残肢，保鲜袋上的结打得异常紧实。她蹲下身，突然注意到冰柜内壁贴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穿病号服的小女孩举着画纸，旁边站着的林美正笑着揉她的头发。照片背面有行铅笔字：“小美阿姨说，等我好了就带她去看海。”
审讯室的单向玻璃外，王奕看着李伟蜷缩在椅子上，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她不是故意的。”王奕突然开口，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到室内，“林美当年拿着捐款去买特效药，路上出了车祸，钱被偷了。她不敢告诉你，只能躲起来打工，想慢慢把钱攒回来。”
档案袋里的车祸认定书和林美近五年的汇款记录被推到李伟面前。男人盯着那些单据，指节猛地攥紧，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纸上，晕开一小片暗红。“她每个月都往你女儿的墓地账户打钱，”郑丹妮的声音冷得像海水，“上周她约你在仓库见面，是想把攒够的十万块给你，顺便告诉你，她找到当年偷钱的人了。”
李伟的喉结剧烈滚动着，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呜咽。他想起那天林美穿着白裙子走进仓库，手里的信封鼓囊囊的，阳光透过铁窗照在她头发上，像极了女儿画里的天使。可他满脑子都是女儿临终前枯瘦的手，那些被辜负的期待像毒藤缠上心脏，等回过神时，手里的屠宰刀已经沾满了血。
“我把她切成块，扔去紫霞湾……”男人的声音破碎不堪，“她不是想去看海吗？我让她永远留在那儿。”
王奕走出审讯室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周诗雨的视频电话弹在屏幕上，背景是她们公寓的阳台，晚霞正漫过晾衣绳上的白衬衫。“奕奕，你看今天的云像不像？”女孩举着手机转了个圈，裙摆扫过花盆里的薄荷，“陈珂说你们案子破了？什么时候回来呀？”
海风从走廊尽头涌进来，掀起王奕的白大褂。她望着屏幕里笑靥如花的人，突然想起解剖台上林美残肢里嵌着的沙粒——那是被海浪冲刷过的痕迹，像极了无数个清晨，周诗雨拉着她在沙滩上捡贝壳时，藏在指缝里的细沙。
“明天就回。”王奕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抬手揉了揉眼睛，“粥粥，等我回去，我们去看日出好不好？”
郑丹妮站在她身后，看着手机里陈珂发来的消息：“我炖了汤，等你回家。”女警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转身时踢到了墙角的物证箱，里面的照片滑出来——李伟女儿的画纸上，歪歪扭扭的海浪里，漂着两个牵手的小人。
天亮时，紫霞湾的警戒线被拆除。早起的游客重新踏上沙滩，有人弯腰捡起一枚月牙形的贝壳，阳光穿过贝壳的纹路，在沙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远处的渔船鸣着笛驶向深海，仿佛在为这场迟来的救赎，奏响冗长的尾音。
王奕坐在去机场的车上，给周诗雨发了条信息：“等我。”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她望着窗外倒退的海岸线，突然明白有些伤口或许永远无法愈合，但爱与等待，总会像潮汐一样，带着希望重新漫过沙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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