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
我无端想起一个人，
他曾让我对明天有所期许，
却完全没有出现在我明天里。”
———凰羽
飞机头等舱内，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单手撑着小巧玲珑的下巴，若有所思的望向窗外，黑棕色的眸子里透露着生人勿进的冷漠。一头漂亮的栗色长卷发安静的散在肩上，胸前的白色铃兰花胸针串着银色的铃铛叮叮作响，脸上的表情却与甜美高冷的外表不相符。
女孩眉头微微皱起，眉心间些许阴翳，好像窗外即将落地的不是繁华大都市，而是什么穷山恶水。女孩如一朵带刺的玫瑰，让想来搭讪的男性望而却步。
这正好少了些拒绝的烦恼。
女孩的另一只手放在腿上轻轻拍着，眼神中多了些许心疼。
“唔，妈咪早安。”小男孩揉了揉眼睛，从女孩腿上慢慢坐起来。
窗外金色的阳光撒在一一身上，让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团温暖的光。男孩很小，看起来只有两三岁的样子，眉眼精致，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很有灵气，像个可爱的小娃娃，小小一团蜷缩在女孩怀里。他的个头实在太小，如果不认真看，很难发现女孩怀里还有个小孩。
“早安一一，我们快到了哦。”女孩温柔的亲了亲儿子的脸颊，揉揉他绒绒的头发，笑着说道，完全看不出来刚刚眼神中得阴郁。
只有和儿子说话的时候，凰羽才会展现出温柔的一面。
“噗！”坐在前面的西装男一口咖啡喷了出来，顾不得擦拭干净，便小声和旁边得同伴嘀咕起来：“看来没戏了，你也别想去搭讪了，那是她儿子……看起来真不像啊，难不成是未婚先孕……现在的女的真是……”
另一个边往后看边偷偷说：“可别是小三，长这么漂亮，还带个孩子，能是什么正经……”
“喂！你凭什么说….呜呜呜！”小男孩刚喊出来，就被凰羽一把捂住了嘴巴。
前面的两个男人已经转头看过来了，凰羽连忙笑道：“不好意思，小孩子刚睡醒，闹觉呢，大哥别一般见识。”
前面的两个男人看了母子一眼，见女孩一脸笑意，也没再说什么。
这种情况母子俩已经见怪不怪了，因为妈咪太漂亮，总有一些人想来搭讪，有的甚至不怀好意。在国外的时候遇到过类似的事，有一次比这更危险，凰羽晚上把孩子哄睡偷偷哭，被一一发现了，学着妈妈的样子哄凰羽，并发誓要快点长大，不让妈妈再哭泣。
刚才西装男和同伴偷偷摸摸的计划他听的清清楚楚，才假装刚睡醒，喊一声妈咪。
虽然他小，但他已经四岁了！是男子汉，要保护妈妈的！
“妈咪，我不想让他们说你。都是因为我…”一一委屈得小声嘟哝道。
凰羽自然明白儿子的意思，心里不免有些心疼。这孩子总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她。一一年纪不大，心思却很细，不像这个年龄段该有的天真，反而想的多又细，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妈咪，连温蒂都比我高了。”一一睁着一双大眼睛抬头问凰羽。温蒂是凰羽养的一条陨石边牧。
凰羽吻了吻他的额头，轻声说，“都怪妈妈怀你的时候没能及时发现你的存在，没能好好照顾你，还带着你跑到国外，”凰羽看着窗外，像陷入了某种回忆，“一一宝贝，妈妈对不起你。”
凰羽发现有孩子的时候，一一已经四个月大，她实在太瘦了，整个人还不到九十斤，就算肚子胖一点也看不出来。
那时候她一个人在陌生的国度求学，因为失恋，长期泡在实验室里，长时间心情低沉，莫名其妙流眼泪。不好好吃饭，不按时休息，用疲惫麻痹自己，强迫自己忘了那个人，导致营养不良，在实验室昏迷过去，在医院才发现了孩子的存在。
长期做实验的站立，以及实验中遇到的化学气体，对孩子造成了一定的伤害，而她明知道这些伤害存在的情况下，仍不改变往日的习惯，出了院接着去实验室，一天也不休息。
就连导师都劝她，等baby生下来再研究也不迟，凰羽笑着摇摇头，说自己没事。
她的脑子自动把关于那个人的一切屏蔽掉，像个机器人一样，不知疲惫的做实验，计算，写证明。
她连自己都没想通，甚至多次在深夜里有轻生得想法，哪里有心思再去想一个孩子。
这样浑浑噩噩的日子一直到身体承受不住，被迫提前两个月住进医院。师哥师姐专门给她请了心理医生的专家，为她调解，陪她聊天。
她正常的和心理医生聊天，回答问题，和医护人员相处，待人礼貌，举止得体，正常的仿佛心理没有任何问题。
但心理医生每次反馈给师哥师姐的都是，心理问题严重。
医生说：“如果她能发泄出来，能说出来，哭出来，那就没什么事。可是你们看她现在，看着很平静，但这才是致命的。她一直压抑着，自己一个人多想，还想不出来结果。人就像一个被掰弯的塑料尺子，总有承受不住的那一天。”
“人哪有不爱自己孩子的呢，可我陪她一个月，从没见过她对孩子有一句话的询问。”
“就好像……她对身边的所有都不关心，你让她做什么，她就去做，像个机器人，没有自己的想法。”
心理医生摇头叹气。
在课题繁忙的研究生阶段，师哥师姐也会专门找时间也来陪着她。
看着师哥师姐对自己的关心，凰羽心里愧疚，为了不让她们担心，凰羽在心理医生的帮助下慢慢好起来。
外人觉得她慢慢好了，其实好没好，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能控制住不平白无故流眼泪了，这算是一个进步，也只有这个进步。她以为在不熟悉的国度，看不见熟悉的场景，就会慢慢忘了他。
可那个人就像住在她脑子里，怎么也忘不掉，甚至会在各个角落出现。她忘不掉，想不通，越来越痛苦。
爱和恨是同时存在的，一会脑子里是舍不得他，一会是恨他做了那些事，一会又是因为一个男人和父母争吵甚至差点断绝关系的愧疚。
无数想法充斥了她的大脑，一停下来就不停的想。
在这种情况下，一一跟着她受了太多苦，明明是满月生下来的孩子，却瘦的和一只小奶猫一样，比早产儿都孱弱。
凰羽在保温箱见到一一的第一面，那个孩子，她自己的孩子，手指头还不如一个火柴根粗，插满管子，在保温箱里带着呼吸机费力的喘气。
都是因为她长时间沾染化学气体，这个孩子生下来就全身青紫，做各种各样得检测。都是因为她不好好吃饭，营养不良，这个孩子也没有营养，说是骨瘦如柴也不为过。
不管她承不承认，在这几个月，她把对那个人的怨气全都撒在孩子身上。
在见到孩子的那一刻，她像突然被人当头一棒，她才知道自己这几个月到底有多混账。
凰羽一巴掌狠狠扇在自己脸上，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自己还是成为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一一饿了没有？”凰羽抚摸着一一褐色的小卷毛，心里想着孩子还是有点营养不良，头发还是黄色的，回去之后得让爸妈看看吃点什么补补。
手下的小孩突然低头躲过，护着被自己妈妈揉乱的头发，道：“妈咪，我不饿，但是我的头发再掉就娶不到媳妇了！”
凰羽笑道：“好好好，妈咪不摸了。”这个小家伙从小就十分在乎自己的外表，比她这个老母亲打扮的还精致，出门选衣服都要半小时起步，“小朋友你知道自己才多大吗，也不知道从哪学的爱打扮，是不是学校有喜欢的小姑娘了，给妈咪说说？”
一一摇着脑袋，撅起小嘴说：“我漂漂亮亮的，妈咪也有面子。”
凰羽笑道：“就你嘴甜。”
一一小声嘟哝：“而且我没有跟谁学，我没有喜欢的小女孩，学校里的朋友都没有我好看呢。”
不怪一一对自己的外貌自信，遗传父母精致的五官，有着先天优势，一一有一张精致无瑕的脸，阳光把脸蛋上细腻的绒毛照射出来，温暖可爱，笑起来两边脸蛋各有一个浅浅的酒窝。大眼忽闪忽闪，比凰羽要深得瞳孔如墨玉般，与之对视仿佛能被看透内心最深处的想法。长大了还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小姑娘。
如果一定要说容貌上的缺点，只能是因为太白，黑色素沉淀，脸颊上有些许雀斑。一一对这些雀斑深恶痛疾，每次提起都不太高兴。要不是凰羽不允许小孩子化妆，一一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可能就是在脸上涂粉底。
凰羽实在是被他的自信给整笑了，“好，就你最好看，最近不是流行一个词，叫什么，普信男。我看你啊，就是个小普信男，和你爸爸一个样……”说着说着，凰羽的声音慢慢低下去。
怎么又提起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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