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铮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眼神又落在了那个插着箭矢的靶子上，若有所思。
巳时。青平县衙门口人流熙攘，贩夫走卒、商旅百姓，来来往往。
州府总兵吴奎带着他那五百人的精锐队伍，浩浩荡荡地从县衙里走了出来。队伍行进间，队列整齐，行人纷纷避让，躲到墙角，生怕挡了这煞神的道。
县太爷李无才带着师爷周主簿和县尉孙千户，躬着身子，一路送到了衙门口。李无才小心翼翼地拱手，语气里带着几分歉意。
“吴总兵，这次真是让您白跑一趟了，都是下官无能……”吴奎那张黝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他心里窝着火呢。兴师动众跑了这么远，结果一进柳家庄就被一个“惊天发现”给绊住了，然后只能灰溜溜地离开。
这感觉就像是被李无才这个小小的县令给耍了一样，虽然知道不怪李无才，但总得找个出气筒不是？
吴奎气不过，索性没有理会李无才的歉意，只是冲手下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出发。
五百人的队伍径直穿过县衙门口狭窄的街道。
路上，几个躲避不及的清晨做买卖的小贩，扁担上的货物被士兵撞得散落一地。
小贩们敢怒不敢言，只能缩着脖子，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辛苦钱被践踏。吴奎连眼角都没瞟一下。
而另一边直到吴奎的队伍彻底消失在街道尽头。
李无才这才直起了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脸上谄媚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郁闷。
“呸！”他朝着吴奎队伍消失的方向吐了口唾沫，小声骂道。
“狗日的吴奎，架子摆得倒足！不就是一个总兵吗？拽什么拽！”李无才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带着周主簿和孙千户重新回到了县衙大堂。
一进门，他就忍不住抱怨起来。“真是气死本官了！准备了这么久，费了这么大力气，结果呢？空手而归！那柳家庄，真是走了狗屎运！”周主簿小心翼翼地说道。
“县尊大人息怒，此事确实有些出人意料……”
“出人意料？本官看是那吴奎胆小！”李无才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越说越气。
“什么狗屁的‘圣上的面子’？我看就是那柳家庄使的诈！”
“那么多东西，那么多金银粮食，就摆在那里，咱们只能看着，连根毛都捞不着，简直是岂有此理！”孙千户站在一旁，同样脸上神色阴沉。
主要是上次去柳家庄的时候他有其他差使没能跟着去，哪成想州府的人都被那个李铮给忽悠走了。
听到李无才的抱怨，他眼珠子转了转，凑上前低声说道。“大人说得是。这柳家庄，仗着有几分运气，咱们不好动手……”李无才烦躁地摆摆手。
“废话！这个本官不知道吗？可眼睁睁看着那块肥肉就这么溜走，本官心有不甘呐！”
孙千户脸上露出一丝阴恻恻的笑意，更加压低了声音，凑到李无才耳边说道。
“大人，咱们是官，不方便直接插手……可是有些人，他不是官啊……”
“有些人，他不是官啊……”闻言李无才反复咀嚼着这句话。
不是官，那能是什么？地痞流氓？绿林草寇？他脑子里飞快地转着，过滤掉那些不成气候的小瘪三。
要能顶事儿，还得是有点名堂的。“你是说……”李无才压低声音，带着询问，带着按捺不住的贪婪。
“黑水坡山上的那些？”孙千户嘴角勾起。“正是。山里的那些爷们，可不管什么律法圣旨。”
李无才被确定了答案一拍大腿，声音却没敢放高。
“对啊！本官怎么没想到！咱们是官身，不能明着去抢，但他们可没这个顾忌！”他越想越觉得可行，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猛地瞪大了眼睛。
“等等！王村那边……那帮流民是不是来报案，说是山匪干的，是不是留下了什么字？”
李无才记得前几天接到一份县尉手下呈上来的简报，上面好像提了一嘴。
他当时只觉得是那些人为了推卸责任编造的，没太在意。
可现在孙千户提起了山匪，这个细节就变得异常醒目。
这么想着，李无才急切地看向周主簿，周主簿正缩在一旁，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听到李无才点名，身体立刻抖了一下。
“周师爷！”李无才吼道，“快去把前几天王村的案子卷宗拿来！”
周主簿不敢怠慢，弓着腰小跑着出了大堂，直奔后衙的卷宗室。没多久，他捧着一份薄薄的卷宗，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大人，卷宗在此。”周主簿战战兢兢地将卷宗呈上。李无才一把抢过来，翻到关键那页，眼睛一字一句地扫过去。
孙千户也凑了过来，脑袋几乎杵到卷宗上。“王村，里正报案……土匪冲击村子，抢掠财物……墙上留有墨书大字……”
李无才念到这里，心跳猛地加速，往下看去——“……墨书，‘替天行道’四字。”
李无才猛地将卷宗拍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脸上却露出狂喜的神色！“好啊！好啊好啊！”他连说了几声好，兴奋得直搓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孙千户也露出了然的表情。
周主簿在一旁看着两人这副模样，心里总觉得不对。他隐隐觉得这两人似乎误会了什么，这“替天行道”听着怎么也不像是什么好兆头，更不像是什么合作信号啊？
可看他们这副表情，分明是觉得捡到了天大的便宜。
李无才激动地来回踱步，一边走一边说道。
“‘替天行道’！哼，这帮黑风寨的龟孙，没想到这次竟然敢留下这么大的信息！这是什么？这是挑战！不，这是信号！”
想到这里，他猛地停下，看着孙千户，眼中充满算计。
“这是黑风寨那帮人，看到咱们处理流民代替山匪，以为咱们示好，所以回应咱们的信号！他们是想跟咱们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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