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斌满不在乎地说：“可以拍照啊！就现在这情况，拍照再好不过了，就对外宣称他要畏罪自杀，我们是来帮忙看护他的。当然，最好别采访我们。”
我思索了一番，说道：“还是再等等吧，小南阳的做法是对的。等报社一登报，警察肯定会找上门来。但要是郭疯子那边没搞定，所有的计划都会泡汤。”
刘向阳点头表示赞同：“嗯，分析得没错，万事讲究水到渠成，我们就安心等大金元的消息吧。”
大家都没有异议，于是我们便在客厅里打牌消遣时间。
一直到晚上，老邱才醒过来。我让王永忠去买了饭菜送过去。
过了一会儿，王永忠回来说：“你们快过去看看，那老头醒了之后就一直趴在那儿，不吃不喝，也不说话，该不会是被打傻了吧？”
我们赶忙跑到老邱的房间，只见他果然趴在床上，还是中午的那个姿势，眼睛像死羊的眼睛一样，直勾勾地盯着一个地方，眨都不眨一下，让人看了心里直发毛。
我走过去推了推他：“老邱，老邱，邱建国……你没事吧？”
他一动不动。
我伸手在他脖子处摸了摸，能感觉到血脉的跳动，看来是死不了。至于有没有傻，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来。
刘向阳走近，翻开老邱的眼皮，故意骗他说：“老邱，你儿子来电话了，他说买了礼拜五的机票，要回来看你，你听到了吗？”
老邱依旧没有反应。
我们几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心里都觉得老邱可能真傻了。
周斌不信邪，咬着牙使劲拽了一下老邱的耳朵，恶狠狠地说：“喂，老家伙，你装什么呢？信不信我塞你一嘴屎。”
老邱的耳朵被拽得通红，可他还是一动不动。
王永忠突然提议：“要不拿一盆凉水浇他，看看他什么反应？”
“好主意！快去接水。”我大声说道。
话刚出口，我就瞥见老邱的三根长寿眉微微挑动了一下。这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我的眼睛。
原来他果然是在装，我心里暗自冷笑。这老家伙心机够深，定力也真好，想用装死卖傻来吓唬人。看来，得我亲自和他好好聊聊了。
王永忠真的端来了一盆水，正要往老邱头上倒，我伸手拦住了他。
“算了吧，你们都出去，我想和他单独聊聊。”
等人都出去后，我搬了个凳子放在老邱面前，点上一支烟，自顾自地抽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开口说：“老邱，我知道你没事，你是心里事儿太多。我就陪你聊聊天吧。聊些什么好呢？就我们这年龄差，实在没什么共同话题可聊的。那就聊聊我们之间的事儿吧。事到如今，不管我说什么，你心里肯定只有恨，这没关系，就像我恨你一样，我们现在已经势不两立了。陈爷爷临终前，嘱咐我要是走投无路就来投奔你。我可是怀着一颗无比真诚的心来的，甚至可以说是虔诚，就像对待宗教信仰那般虔诚。我原本只想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好好爱护身边的人，这是陈爷爷对我的教诲和期望。可没想到，短短几个月，事情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我语气十分缓和，说的也都是心里话。我才十九岁，可经历了这么多人间疾苦后，我打心底里接受了陈爷爷的教诲。
我对生活的理解，远远超过了同龄人。我绝不会因为一点小利益，就让身边的人遭受我曾经受过的痛苦。对于老邱，我原本是真心尊重的，可没想到他心肠如此歹毒，极度自私自利。
如今，他已经被我掌控，我要让他明白，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他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完全是咎由自取。
“老邱，你儿子快三十了吧？都说三十而立，我不知道你儿子成家立业了没，但我一定会在三十岁之前成家立业。为什么呢？因为我要给我爸一个交代，也要给自己一个交代。老邱，从我的角度来看，你儿子肯定是爱你的。他或许是因为爱得太深，才会恨得那么深，所以才离家出走。我也相信，你同样是爱他的。既然爱他，为什么就不能放低姿态呢？”
之前刘向阳跟我说过，老邱的儿子还没结婚，就是因为老邱两口子关系不好，他害怕了，发誓一辈子不谈恋爱、不结婚，被逼急了就远走海南，再也不回来了。这时候我才知道，龙姿姿是老邱的后老婆，他的前老婆已经去世了，具体怎么死的不清楚，儿子是他和前老婆生的。
“你他妈叽叽歪歪说些什么呢？给我滚……”
在我不停地唠叨下，老邱突然翻了个身，大声怒吼道。这一吼，让他头上的伤口又有鲜血流了出来。
“哈哈！”我耸耸肩，露出胜利的笑容。老邱终于开口说话了，哪怕只是怒吼，也好过一声不吭，这说明他没傻，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好，你终于肯说话了，证明我说的没错。也许你的儿子非常非常爱你，只是你感受不到罢了……”
“去你妈的，谁说我感受不到……我也很爱他，我也很想他……呜呜呜。”
老邱突然大哭起来，他的话语强硬，哭声也带着一股硬气，像是大型动物发出的悲鸣。
我递给他一张纸巾。
“你为什么不试着给他打个电话呢？”
“你以为我不想吗？他没给我留电话号码。”
“哦，也许……他以为你知道呢？”
“我怎么会知道，我真不知道呀。”
“会不会是他身不由己呢？”
“身不由己？”
“是啊，出门在外，谁不想家？谁不想自己的爸妈呢？”
“你说的是真的……他也会想我？”
“当然，我想我爸都快想疯了。”
“他和你不一样……”
老邱擦了一把眼泪，神情变得十分黯淡。
“先吃点东西吧，吃完我给你出个主意。”
“我不吃，拿走。”
“你都两天没吃东西了，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不吃饭你什么事都干不了，就算想骂我也没力气。”
“不吃不吃，赶紧拿走。”
“不吃就算了，那我要说的话你也别听了。”
说完，我站起身，作势要往外走。
“站住，你要去哪儿？”
“你早就管不着我了，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回头，用嘲讽的语气回应他。
“为什么还不放我走？我都已经答应给你们四个店铺了，你们这群王八蛋，说话就跟放屁一样。”
“你先吃饭，行不行？”
老邱看着我，眼神渐渐变得平和：“行，我吃。”
我折返回去，看着他。他端起碗，三两下就把一碗米饭扒拉进了肚子，然后抓起衣襟擦了擦嘴。
“说吧，我听着呢。”
我掏出烟，递给他一支，还帮他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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