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奶奶亲切的拍了拍她的手背，目露感激：“要不是你们在泉水人家纪录片里做宣传，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关心我们这些老手艺人，剪纸也不会得到前所未有的重视。”
“这都是杜导他们的功劳......”
林熙雨谦虚的笑笑：“我只是个客串的小角色。”
“难得来一趟，别光说不练。”
顾彬笑着打趣：“还不赶紧的，跟师傅多学点手艺，等胡奶奶的故事写成了书，拍成了电视剧，你也能沾点光，出去吹嘘一番，你是胡奶奶的大弟子，剪纸的传承人。”
“哎哎。”
林熙雨汗颜：“我这个大弟子就是挂名的，可不敢出去胡吹，给胡奶奶丢人。”
“这个花样想不想学？”
胡奶奶一提起剪纸，瞬间来了精神。
“想。”
林熙雨非常给力的捧场。
“奶奶教你。”
胡奶奶欣慰的笑笑，拿起剪刀和红纸，开始教授技艺。
林熙雨静下心来，模仿着胡奶奶的动作，一步一步的剪裁。
她的动作稍显笨拙，但是态度很诚恳，专注又认真的样子，让人不自禁的为之着迷。
顾彬眼底闪过一丝亮彩，伸出手，将垂落下来的几缕调皮的发丝，帮她掖在耳后。
一个小时转瞬即过，林熙雨没有辜负胡奶奶的期望，剪出了一件还算合格的作品。
胡奶奶对她的心灵手巧很满意，笑得合不拢嘴。
——
从胡奶奶家出来，顾彬没有食言，又带着许毅去了千佛山逛庙会。
大年初一，上山拜佛的人络绎不绝，庙会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许毅自打进了山门，一张小嘴就没闲着，从第一家卖糖葫芦的开始，挨着小摊吃了个遍。
林熙雨想着姥姥喜欢吃周村煎饼，特意给她老人家买了两斤。
顾彬则是买了些黄家烤肉，带回去给姥爷下酒。
一行三人在庙会上开开心心的逛了一圈，下山的时候已经临近正午了。
顾彬送姐弟俩回家，本想在姥姥家蹭一顿午饭，没成想进了家门气氛不对，大姨也在，眼眶红红的，正在和姥姥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东门小商品市场的迅速崛起，对供销社的冲击很大。
大姨从同事那儿听到了消息，供销社年后会改为万紫巷商场，45岁的职工一刀切，买断工龄，提前退休。
大姨在供销社干了二十多年，兢兢业业，从来没出过任何差错，年前还有过传闻，会升职加薪，没想到年还没过完，政策就变了。
从升职加薪到提前退休，这个落差不是一般的大。
大姨接受不了，又跑回娘家来哭诉，一个人抹眼泪。
——
“这都是什么事啊.......”
姥姥心疼闺女，脸色也不好看：“你那个同事也是，非得拜年的时候说这个，大过年的也不让人安生......”
“这不能怪她呀，她也是着急。”
大姨哽咽着哭：“退了休工资砍了大半，本来就才几百块钱，这下更剩不下多少了，指望那点退休金，日子还有什么盼头？
“供销社效益不好，发不出钱来，留下也不见得就有什么好处.......”
姥姥看的分明，试着劝：“别哭了，想开些，钱多多花，钱少少花，现在不是闹饥荒的那些年了，日子比以前好过多了，不管咋样，省吃俭用也能过的下去。”
“我就是想不开......”
大姨仍然委屈的不行：“我们这些老职工，干活一点也不比年轻人少，又没出过差错，凭什么变了政策先撵我们走？买断工龄说的好听，跟下岗也差不多。”
“唉。”
姥姥无奈苦笑：“咱们这些人，摊上的事还少吗？大运动，饥荒，插队，全都经历过了，想不开也要自己开解自己，难不成还要把自己逼疯不成？你忘了你二姑奶奶的闺女了？下乡插队，不能适应，硬生生把自己折磨的成了神经病，多好第一个闺女啊，一辈子就这么毁了。”
“唉。”
林熙雨进门正好听到姥姥的这句话，心里酸涩的难受。
“供销社要裁员吗？”
顾彬亦是目露惊讶。
“是啊。”
姥姥无奈点头：“这事要是搁在以前，能在供销社工作，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谁能想到，这天，说变就变了。”
“这事，大姨夫和表哥知道吗？”
林熙雨有点纳闷，这么大的事，大姨居然一个人来了姥姥家，没看到大姨夫和表哥。
至于表姐，为了她的小狗，过年也是一个人住，估计是还没听到风声，不然早就心急火燎的杀过来了。
“你大姨夫过年下乡演出慰问去了......”
姥姥替大姨回答：“刘建也在单位值班，没有回家。”
“噢噢。”
林熙雨恍然，怪不得大姨没人开解，只能跑回娘家哭诉。
“你去给蕾姐打个电话，让她过来一趟.......”
顾彬用眼神给她示意，这时候谁劝也不好使，还得是亲闺女。
“嗯嗯。”
林熙雨和他心思一致，把从庙会买回来的周村煎饼交给姥姥，去了后院的小屋。
——
表姐来的很快，听到大姨买断工龄，果真如林熙雨所料，心急火燎的赶了过来。
她估计昨天睡得很晚，听到消息走的急，头发也没梳，就那么随意的披散着，被三九腊月的小凉风一吹，乱的跟梅超风似的，进门的时候着实把姥姥吓了一跳。
“这孩子，过完年就21的人了，还是这么风风火火的，一点也不稳重。”
“供销社咋回事？”
表姐一点也不在意姥姥的训斥，一上来就是好一通抱怨：“为什么要一刀切，买断工龄，那帮龟孙子，这么不做人，迟早被车撞死......”
“大过年的说什么呢？”
姥姥听不下去了，厉声打断：“让你过来是开解你妈，不是火上浇油。”
“我就是气不过嘛......”
表姐替大姨叫屈：“年前那帮人还沾了我妈的光，买了那么多实惠的羊毛衫，那时候一个个的陈大姐，陈大姐，叫的多亲啊，就跟她们的亲姐姐似的，沾完光转眼就不认人了，要把我妈一刀切，逼着她买断工龄，这都是些什么人啊，狼心狗肺吗？”
“领导的决定跟底下的人没关系。”
姥姥耐着性子劝：“你少说两句吧，你不来还好，你吗都快不哭了，你这一闹腾，又开始抹眼泪了。”
“让我妈哭出来也好......”
表姐替大姨不值：“她是真的太委屈了，在国营单位劳心费力的干了一辈子，老了还没捞着个好。”
“她和我不一样，我是无所谓，什么国营单位啊，只要赚钱，在哪儿都能干，我妈她们这一代人可不是那么想的，她们就图个稳定，每个月能有个固定工资，旱涝保收。”
“再说了，45买断工龄真的太气人了，还有五年就能正式退休，为什么就非得让人走？”
“几十年都干了，还差这五年吗？要是有个病有个残的我们也就认了，我妈身体好好的，45岁正当年，她们就是不想让给我妈升职，借着引子把人撵走。”
——
“呜呜呜......”
大姨一听这话更伤心了，捂着脸痛哭失声。
“唉，想哭就哭吧，发泄一下也好......”
姥姥无奈苦笑：“我是老了，劝不动了，以后想怎么样，你们自己商量吧。”
“姥姥.....”
林熙雨乖巧懂事：“你歇着，我来做饭。”
“你忙吧，我回去了。”
顾彬见气氛不对，也没了蹭饭的心思。
“明天别带酒了......”
林熙雨送他出门：“大姨夫和表哥，舅舅，都不在，就你一个男的......”
“小毅不也在嘛......”
顾彬笑着提醒：“你把他忘了？”
“他不算.....”
林熙雨尬笑：“他太小了，我妈不让他喝酒。”
“姥姥不喝吗？”
顾彬有自己的打算：“过年了，我陪姥姥喝几杯，姥姥开心了，全家人才能开心。”
“算你有心了。”
林熙雨没再阻拦：“明天不用来太早，中午姥姥要休息，下午三点以后过来就行。”
“好。”
顾彬趁着没人看见，速度的低下头，在她额头亲了一下。
“骑车小心点......”
林熙雨红着脸腮把人推开。
“外面冷，回去吧。”
顾彬把人推回屋，出了过道，刚想跨上自己车，挂在腰间的传呼机响了。
他摘下来看了一眼，来到姥姥家后院的小屋，拿起公话，拨打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顾彬，我回来了......”
听筒里传来李亮熟悉的声音:“初三中午，咱们哥几个聚一下，王帆说他请客。”
“行。”
顾彬唇角微微上扬，心情很好的答应了一声，随后挂断了电话。
——
大姨哭了一场，把委屈和郁闷全都发泄出来，心里多少好受了些。
表姐生怕老妈一个人在家里胡思乱想，忧思成疾，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终是狠下心肠，把小狗交由表妹暂时代为照养，自己则是当好她的小棉袄，回家陪老妈住些日子，让她不至于一个人太过于伤心，钻牛脚尖，伤了自己的身体。
林熙雨伺候一家人吃完午饭，看着姥姥睡下了，带着许毅和表姐刚抱回来的小狗上四楼，回了自己的家。
许毅有了小狗，又玩疯了，一人一狗在家里撒欢，上蹿下跳，没一会儿客厅就乱成了一团。
林熙雨不管他，关上房门，躲在自己屋里算账，羊毛衫销售一空，也到了该和表姐分红的日子。
她按记账本一笔一笔的清算，去除给吴萌的提成，以及陈秀兰友情赞助，垫付的5000块钱，剩下的钱再和表姐平分。
粗略一算，她对分成还算满意，小金库又进账了两千多块。
加上之前的八百，以及暑假赚的三千，她已经有了六千多的盈余。
再干一个学期，她也能赚到一万块，成为万元户了。
她美滋滋的想着，把钱藏在自己的衣橱里，拿着母亲垫付的五千块钱，去了隔壁的房间。
——
大年初二。
舅舅陪舅母回娘家，没了小宝宝满屋子乱爬，咿呀呀呀的声音，家里可见了冷清的不少。
“娜娜在家的时候不觉得，这一走还真怪想她的，老是惦记着，中午睡觉都不安心......”
娜娜是小宝宝的名字，姥姥养小宝宝，养了大半年，已经养出了感情。
小宝宝也和其他兄弟姐妹小时候一样，特别喜欢粘着姥姥，姥姥走到那儿，她就粘到那儿，跟个小牛皮糖似的，粘在身上，拽都拽不下来。
“娜娜小，夜里风寒......”
林熙雨帮姥姥包饺子，顺便充当开心果，哄她老人家开心：“舅母不会在娘家呆的太晚，肯定会早些回来的。”
“但愿吧。”
姥姥还有别的顾虑：“也不知道过年她那个表姐会不会过来，不会看到闺女养的好，又想要回去吧。”
“不至于吧？”
林熙雨不以为然：“她要是喜欢自己的亲闺女，当初就不会送人了，这种人心硬的很，就算是知道自己的孩子在养母家受虐待，她都能狠下心来不管。”
“再怎么着，她也是亲妈。”
姥姥心知肚明：“娜娜那模样，和她妈一模一样，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要是长大了，不用别人说，自己就能认出来，亲生母子的那种情分，外人是比不了的.......”
“舅母最近没喝药吗？”
林熙雨包着饺子的手一顿，有心岔开话题：“一直没闻到药味呢？”
“没喝。”
姥姥抿唇苦笑：“养孩子太费钱了，她又没奶，只能买奶粉，一罐进口奶粉几十块，一个月喝四五罐，你舅母守着公话赚的那点钱，全都搭进去也不够。”
“必须要喝进口奶粉吗？”
林熙雨有点纳闷：“国产的不行吗？”
“国产的确实不如进口的好，不能不承认。”
姥姥实话实说：“你舅母一开始买国产的，娜娜头上那缕头发枯黄枯黄的，没有一点光泽，换成进口的，没两个月就变黑了。”
“啊？”
林熙雨目露惊讶：“差别这么大？”
“奶粉质量不过关......”
姥姥想了想，又压低了声音小声叮嘱：“小婴儿喝了有变成大头娃娃的，以后你也要注意，生了孩子一定要精心喂养，不能在孩子身上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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