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您好。” 林默的声音努力保持着平稳，但细听之下，仍能察觉到一丝极力压抑的紧张。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显疲惫，声线却十分沉稳的中年男声。
是母亲的主治医生，张为民主任。
“是林默同学吗？我是市一院的张为民。”
“张主任您好！是我。我母亲她…情况怎么样了？”
林默的声音里，那份不易察觉的紧张，在提及母亲时，变得明显了几分。
“林默同学，你先别紧张。”张主任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你母亲周兰女士恢复得非常好，今天早上的各项生理指标都非常稳定，甚至可以说，超出了我们医疗组所有人的最初预期。这一点，请你务必放心。”
张主任的声音略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
林默那颗高悬着的心，随着这句话，总算是稍稍回落了一些。
不是坏消息就好。
目前阶段，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我今天主动打电话给你，主要是…嗯，有一些情况，想跟你私下了解一下。”
张主任的语气，在短暂的停顿后，变得有些微妙和审慎起来。
“关于那个…‘m天使医疗救助基金会’，还有，最重要的，是关于你母亲移植的那颗…那颗肾脏。”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林默的眼底深处，一抹预料之中的了然之色悄然闪过，却又在瞬间隐去。
他早就推演过无数次，那场在他和“大白”精密配合下完成的，“偷天换日”般的完美手术，尽管过程隐秘，但不可能真的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和疑点。
尤其是在专业人士眼中。
“张主任，您是指…？”
林默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甚至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年轻人的疑惑与不解。
“林默同学，事情是这样的。”
张主任似乎在电话那头仔细斟酌着用词，每一个字都显得格外小心。
“那颗移植到你母亲体内的肾脏，它的生理活性…实在是太高了。高到…甚至有些超乎我们现有医学理论的常规范畴。”
“根据我们移植中心后续进行的一系列严密检测，它的各项生理功能指标，几乎完美到了只存在于教科书理论推演中的极限数值。就好像…就好像那颗肾脏，是专门为你母亲的身体状况，‘量身定做’出来的一样。”
医生的专业素养，让他无法忽视这种巨大的反常。
这太不寻常了。
“还有，我们通过一些内部渠道查询，那个‘m基金会’，以及所谓的捐赠者代号‘追光者’，”
张主任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审慎。
“在国际器官共享网络中，几乎没有任何公开信息可循。”
“它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每一个字，都像小锤般轻轻敲在林默的心上。
他的呼吸，在这一刻似乎都变得小心翼翼。
张主任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困惑，与更深层次的探究。
这种探究，让林默感到如芒在背。
林默的心中，警铃大作。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
完美，有时候也是一种破绽。
尤其是在真正的行家面前。
系统出品，虽然号称完美无瑕，但这种超越时代的“完美”，在顶尖专业人士眼中，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合理。
它像黑夜中的灯塔，耀眼，却也暴露。
他必须小心应对。
每一个字，每一个表情，都不能出错。
“张主任，实不相瞒，我对这个‘m基金会’也知之甚少。”
林默的声音里，恰到好处地融入了一丝茫然，一丝无辜，还有一丝回忆的艰涩。
语气真诚得能拧出水来。
“当时情况紧急，我母亲命悬一线，我也是病急乱投医，通过一个……一个朋友介绍的国际SoS紧急救援渠道发出的求助。”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努力回忆当时的细节。
“后续所有的对接和安排，都是他们那边一个专门的联络员负责的。”
“我甚至都没见过他们几个人。”
“我只知道，他们效率非常高。”
林默补充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后怕与庆幸。
“而且似乎有很强的…嗯，资源调动能力。”
“不然，我母亲恐怕……”
这套说辞，是他和“大白”在无数个深夜里，逐字逐句推敲演练过的版本。
每一个停顿的时长，每一个语气词的运用，甚至连配合的微表情，都经过了精心的设计。
既要表现出对具体细节的“不知情”。
又要不动声色地暗示对方，这个基金会能量巨大，背景神秘，最好不要轻易深究，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至于肾脏的活性高…”
林默话锋一转，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恰到好处的“惊喜”与“如释重负”。
“那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吗？”
他微微提高了声调，像是终于听到了一个确切的好消息。
“能找到这么匹配，这么高质量的肾源，挽救我母亲的生命，我除了感谢，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张主任，我……我们全家都对您和医院感激不尽！”
他将姿态放得很低，语气诚恳至极。
一个焦急救母，在绝望中意外获得天降援助的孝子形象，通过电波，清晰地传递到了电话那头。
电话那头，张主任沉默了几秒。
每一秒，对林默而言，都漫长如一个世纪。
“是的，林默同学，这当然是天大的好事。”
张主任的声音再次响起，听不出太多情绪波动，似乎被林默的说辞说服了，又似乎依旧保留着某些看法。
“或许，真的是我们孤陋寡闻，遇到了医学上的奇迹吧。”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
“林默同学，今天打扰你了。”
“你母亲这边有任何情况，我们会及时通知你。”
“谢谢您，张主任。”
林默的声音恢复了镇定，带着感激。
“真是太辛苦您和各位医生护士了。”
挂断电话。
林默缓缓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那口气息，仿佛积郁了许久。
他的后背，不知何时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一片。
额角，也有细密的汗珠正缓缓滑落。
这一关，暂时算是应付过去了。
用滴水不漏的演技，和精心准备的剧本。
但怀疑的种子，一旦在专业人士的心中种下，就很难彻底根除。
他必须更快地提升实力。
必须更快地积累足以抗衡一切未知风险的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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