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的内心，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这些人的心思，如同摊开在炽烈阳光下的掌纹，每一条纹路都清晰可见，一览无余。
他甚至觉得，有些乏味。
待李明轩一番话说完，林默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李总，非常感谢贵方的认可，以及提出的这个看起来相当优渥的合作方案。”
他没有直接干脆地拒绝。
“但我想，我们之间，可能存在一些……嗯，认知上的微小偏差。”
李明轩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挑，镜片后的目光闪过一丝锐利。
“哦？愿闻其详。”
林默拿起桌面上自己那台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笔记本电脑。
屏幕瞬间亮起。
他随手点开了一个程序。
没有华丽炫目的视觉特效。
只有一行行令人眼花缭乱的代码，如同瀑布般飞速滚动。
以及一个复杂到极致的，正在实时不断变化的三维动态模型。
“这是我基于那篇论文中的AI框架，自己动手搭建的一个非常早期的模拟系统原型。”
林默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介绍一款随处可见的寻常应用软件。
“目前，它主要用于一些新型高分子材料分子结构的动态推演，以及……嗯，生物医药领域的一些关键靶点预测分析。”
屏幕上，那个神秘莫测的三维模型，依旧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演化，展现出匪夷所思的动态细节。
其复杂程度，让李明轩身后那两位以技术背景自傲的分析师，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尖！
其中一位，甚至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失声惊呼：“这……这难道是实时量子级别的复杂动力学模拟？！不对！它的底层运算逻辑……似乎完全超越了我们目前已知的任何算法架构！”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轻微颤抖。
另一位平日里也是眼高于顶，自诩青年才俊的年轻分析师，此刻脸色有些控制不住地发白。
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盘旋：“这位林默……他根本不是什么需要我们提携的瓦学弟！他是……他是真正的Go学长！我们……我们连他棋盘的边界都还没看懂啊！”
林默仿佛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失态。
他继续平静地说道：“关于‘大白’的物理躯壳，我目前正在独立研发一种全新的超级复合材料。初步的实验数据显示，其综合强度，将远远超越现阶段最顶级的航空级钛合金，并且，还将同时具备极其高效的能量传导特性和一定程度的分子级自我修复能力。”
“当然，这些尖端特性的实现，都需要海量、精准的实验数据作为支撑，以及……一个足够先进、足够强大的实验平台。”
他轻描淡写地补充了一句，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相关的核心关键技术，我已经初步掌握了一部分。至于那个实验平台，也正在紧锣密鼓地搭建之中。”
李明轩脸上那副维持了许久的职业化笑容，此刻已经有些难以察觉地僵硬了起来。
林默口中风轻云淡说出的每一个词，都像一把无形的重锤，狠狠地敲击着他数十年来建立的商业认知。
这……这根本不是一个“极具潜力、尚需扶持的年轻科学家”该有的谈吐和深不可测的技术储备！
这……这分明是个怪物！
一个披着学生外衣的科技怪物！
李明轩深吸一口气，强行试图稳住自己已经开始有些紊乱的阵脚。
“林同学，您所说的这些……的确，非常，非常惊人。但是，越是尖端、越是前沿的技术，其研发所需要的启动资金，就越是天文数字。我们红杉……”
林默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带着淡淡嘲弄的弧度。
他轻轻打断了李明轩的话。
“资金。”
他慢悠悠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然后，他修长的手指在笔记本电脑的触控板上轻轻一点，屏幕切换到了另一个界面。
没有透露任何具体的资金来源。
屏幕上，只有一条以近乎垂直的恐怖角度疯狂上扬的收益曲线。
以及，在那条曲线的末端，那一长串足以让任何顶级富豪都感到窒息的，冰冷的数字。
尽管那惊心动魄的数字，只是在屏幕上惊鸿一瞥般地闪过。
李明轩的呼吸，也在那一瞬间，彻底停滞了。
林默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哦，对了，李总，忘了告诉您。”
“前段时间，为了尽快搭建那个基础实验平台，我顺手全款采购了一台阿斯麦最新款的cx-5000型超高精度光刻机。”
李明轩的喉结，不受控制地艰难滑动了一下。
cx-5000！
那种级别的，被誉为国之重器的顶尖战略科研设备！
其令人望而生畏的天价……
他甚至不敢再往下想去！
“李总。”
林默看着他，眼神平静，却又仿佛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锋芒。
“资金，从来都不是我需要担心的问题。”
“我现在真正缺的，是时间。”
“以及，找到那些真正能够推动人类技术进步，甚至，从根本上改变这个世界的方向。”
办公室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李明轩和他带来的精英团队，彻底失语。
林默所展现出的，那深不见底的技术深度。
林默所不动声色暗示的，那恐怖到令人绝望的财富体量。
林默所轻描淡写描绘的，那无比宏大，甚至有些疯狂的未来愿景。
如同三座根本无法逾越的巍峨巨山，沉甸甸地压在他们心头，让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们原本以为，自己是慧眼识珠，前来“点石成金”的伯乐。
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今天面对的，竟然是一条早已腾飞于九天之上的，真正的东方巨龙。
他们所谓的投资，所谓的赋能，所谓的资源整合。
在对方面前，显得如此的可笑。
如此的渺小。
如此的不自量力。
李明轩感觉自己的脸颊，正控制不住地阵阵发烫。
他引以为傲的商业逻辑，他无往不利的谈判技巧。
在林默这种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绝对实力面前的降维打击之下，脆弱得不堪一击。
这……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维度的对话！
他今天，不是来寻找一个“需要他们善意帮助”的初出茅庐的创业者。
他是来……朝圣的。
朝圣一个，似乎已经提前掌握了未来科技密码的，恐怖存在。
许久。
李明轩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如同沙漠中濒死的旅人。
“林……林总。”
那个在他口中盘桓了许久的称呼，终于在不经意间，悄然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
“我们……我们红杉资本，会持续、高度关注‘大白科技’的未来发展。”
“非常……非常期待……未来能有机会与贵公司，展开更深层次的合作。”
他这番话说得异常艰难，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林默微微颔首，神色淡然。
“慢走，不送。”
红杉资本的精英团队，如同斗败了的公鸡一般，带着满心的震撼与失落，狼狈地离开了这间在他们眼中依旧简陋，却又充满了无尽神秘的办公室。
他们来时，意气风发，踌躇满志。
去时，却失魂落魄，如坠冰窟。
一位年轻的分析师，走出大楼，被午后的阳光一照，腿肚子还在控制不住地微微发颤。
他喃喃自语，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迷茫：“我感觉……我们刚才，好像……错过了……一个伟大的时代？”
李明轩没有说话。
他心中比谁都清楚，他们今天失去的，远不止一个看似前途无量的投资机会。
他们失去的，是一个与未来某个潜在的科技霸主，在早期建立深度连接的，千载难逢的可能。
这种“跪了”的感觉，并非是身体上的屈服。
而是认知被彻底颠覆，是赖以生存的优越感被无情碾压之后，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茫然与敬畏。
林默，从始至终，或许只是出于最基本的礼貌，才接见了他们。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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