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吟把自己关在了书房，但是他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明轩还在他身旁，替他做些添茶倒水的琐事。怕江晚吟有监视他的错觉，每次做完份内的事，他都会退下。
江晚吟有种破罐破摔的架势，干脆把他想知道的事全部问了个遍。
一点一点补充了另一个江澄的生命轨迹。
江晚吟没由来开始愤恨。
房间突然跑进来一个粉雕玉琢的孩童。仰头脆生生喊，“舅舅！”
听到熟悉的声音，江晚吟那颗心总算落了地，不管是多少岁的金凌，他才是江晚吟最熟悉的人。
他伸出手抱住金凌。
“阿凌。”
金凌才七岁，刚开始换牙，虎牙少了一颗，更显得可爱。
“舅舅，我保证小仙子不会咬人的！你就让我养好不好？”金凌仰着头，语气哀求道。
江晚吟下意识追问，“小仙子？谁送的？”
金凌回忆了一下，奇怪道：“孟叔叔啊！舅舅，你忘了吗？去年孟叔叔送我的六岁生辰礼就是小仙子啊！”
孟叔叔？
江晚吟心头一跳，问：“孟瑶？”
金凌点头，“对啊，舅母的师弟，就是孟叔叔啊。”
师弟，孟瑶，原来碎玉剑主就是叶望舒。
江晚吟问，“是谁叫你进来的？”
金凌有点不耐烦和他玩一问一答的游戏了，跳下他的膝头，道：“当然是舅母啦，舅舅真是的，不让我养小仙子，我就去求舅母，哼！”
说完，金凌跑了出去。
江晚吟正要去追，一男一女拦住他的去路，女子手里提着东西，不太方便，男子将金凌抱了起来。
金凌乖乖叫人，“爹，娘。”
金子轩头疼问：“你舅母不是说要你好好听话吗？”
金凌鼓起脸，“我听了！舅舅每个问题我都回答了，反而是舅舅不回答我我才跑的。”
江晚吟僵在原地一动不动，江厌离朝他笑了笑，语气依旧，是记忆中的温婉，“阿澄，过来喝排骨汤吧，你不是最喜欢这个了吗？”
金子轩朝他点了点头，便不再打扰妻子和她弟弟的聊天，低声温柔道：“阿离，我和阿凌在外面等你。”
江厌离含笑点头，江澄记忆开始恍惚。
江厌离走近，给他盛汤，道：“你生辰不让大办，阿姐也不知道今年该送你什么，幸好，阿羡说我手艺没有退步，你尝尝。”
江晚吟顺从的坐下，端起碗，喉头有些发酸，还未喝下，眼泪已经落进了碗里。
趁江厌离低头的空档，江晚吟将那点酸涩藏好，笑着说：“阿姐的手艺还是这么好。”
“好喝就行。”江厌离松了一口气，还担心和他记忆中的不一样呢。
江晚吟拼命点头，为了证明没有说谎，一口接一口的吃完。
江厌离不懂他经历了什么，但是她太了解自己的弟弟要强的性格了，叹气道：“阿澄，辛苦你了。”
江晚吟的动作一顿，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落，只有摇头。
江厌离摸了摸他的脑袋，“阿姐在呢，有什么委屈，都可以跟我说说。”
江晚吟哪里舍得对着江厌离说那么多废话，硬是强撑着，摇头道：“我只是，许久没见阿姐了……”
“我真的只是……太想你们了……”
江厌离收拾好碗筷，对他说，“别闷在屋子里了，出去走走吧。”
江晚吟很听她的话，跟着她一起出门。在门口，一眼就瞧见金子轩和金凌正在等她。
江厌离快速跑了几步，金子轩牵着金凌的手，上前接过她手里的食盒，低头时，不知道说了什么，只见江厌离一脸无奈的摇摇头。
随后，一家三口，齐齐朝江晚吟望了一眼。
江晚吟站在原地没有动，有人突然拍了一下他的肩，江晚吟知道这个人是谁。
“江澄，怎么办？我还是看金孔雀很不爽啊。”
江晚吟拍掉他的手，很多年前，也是这样。
顿了一下，江晚吟道：“你们明明知道……”
“打一架吧江澄？”魏无羡打断他。
江晚吟微怔。
“咱们小时候不是向来都是打一架再说吗？”
魏无羡语气骤然变得认真，“痛痛快快的打一架，你赢了听你的，我赢了听我的。”
江晚吟垂眸，扯了扯嘴角道：“魏无羡，不是所有问题都可以像小时候一样，打一架就能解决的。”
魏无羡不依不饶道：“你是不是怂了？”
半个时辰后，试剑堂躺着两个人。
一黑一紫，气喘吁吁。
不知过了多久，魏无羡缓过来，笑着问：“怎么样？是不是打了一架后好受多了？”
江晚吟嘴硬道：“不怎么样。”
魏无羡扯着嗓子干嚎，“江澄，你怎么这么难搞啊？”
江晚吟沉默了好久。
魏无羡的声音渐渐小了，彻底恢复体力后，站起来，朝他伸出手，道：“行了行了，起来吧。”
江晚吟抬眼看他，忽然道：“其实我没那么恨你，我只是有点不甘心而已。”
他知道那个叶望舒要他看什么，要他看云梦被那个没有用自己师兄金丹的蠢货治理的有多好，要他放下心里的这股气，要他不要全盘否定他的功劳。
可是，凭什么？他凭什么能心安理得的用这种方式安慰自己？
魏无羡歪着头，注视他两秒钟后笑了出来，“我想我也应该和你一样。”
江晚吟不一定懂死了十六年后的魏无羡，但他一定懂面前这个魏无羡。
一切尽在不言。
魏无羡将他拉起来，拍了拍他的肩，一边将他往外领，一边道：“看你招式挺厉害，重振江氏花了多长时间？”
语气轻松明快，好像还是从前少年时期一样。
江晚吟道：“两年。”
魏无羡“啧啧”两声，道：“还行吧，勉勉强强。”
江晚吟抬起胳膊肘怼了他一下。
魏无羡插科打诨，江晚吟偶有回应，一路来到河边。
魏无羡停下，“到地方了。”
江晚吟看向他，魏无羡摆摆手，“不用送我了，我有人接。”
江晚吟：“蓝忘机？”
果不其然，在不远处，看到了蓝忘机的身影。
江晚吟目送他远去。
魏无羡忽然回头，笑的灿烂，道：“江澄！你朝前看。”
江晚吟顿了顿，转过头，看见了河对面忙着整理一朵又一朵莲花灯的叶钰。
他回头看了一眼，才提起衣摆过桥。
河流声潺潺，四周无人，想来是特意清过人，空出这一段时间。
叶钰手上动作不停，口中道：“你的那边，魏无羡回来多久了？”
江晚吟居高临下注视她，女子身上宗主夫人的服饰换下，被一身简单的青衫代替。
发间用一根玉簪随意挽好，染墨般的青丝拢成一束，露出纤细而修长的脖颈。
神情认真，像是在进行一项庄重的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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