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竟食其骨？”
李如玉清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理解的困惑和某种被冒犯的别扭，如同冰珠子砸在鹿玖天灵盖上。他僵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那根被啃得光溜溜的鸡翅骨，嘴角还沾着油光，感觉自己像个被当场抓获的食尸鬼。
“陛…陛下！”鹿玖差点把骨头吞下去，慌忙摆手，“没吃！没吃骨头！就…就啃了肉！骨头是吐出来…呃，待会儿扔掉的！”他赶紧把那根“罪证”小心翼翼地放到空餐盒盖子上，以示清白。
李如玉的目光在那根孤零零的鸡骨上停留片刻，又扫过鹿玖油汪汪的手指和嘴角，眉头微蹙，眼神里嫌弃的意味不言而喻。她没再说什么，只是将面前那碗吃了一半的上汤鸡丝伊面轻轻推开，仿佛胃口被那根骨头影响了。
鹿玖：“……” 得，这夜宵算是白点了。他认命地把自己那堆狼藉的餐盒收拾好，感觉伺候祖宗比伺候甲方爸爸还累一万倍。
客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窗外偶尔驶过的车声和冰箱压缩机低沉的嗡鸣。李如玉端坐如初，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落在某个遥远的时空。鹿玖则像只被抽了筋的虾米，瘫在沙发另一头，肚子虽然被面条和炸鸡填满了，但精神上的疲惫却如同潮水般涌来。眼皮越来越沉，连女帝陛下那无形的低气压都快挡不住睡魔的侵袭了。
不行！不能睡！玲珑姑娘说了，看好祖宗！鹿玖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龇牙咧嘴。得找点事做！分散注意力！
他的目光在客厅里逡巡，最终落在了墙角那堆换下来的脏衣服上——包括李如玉那套沾着基地灰尘和不明污渍的工装，还有他自己那身散发着汗臭、血污和可疑黑色粘液味的破烂t恤牛仔裤。那味道，混合着之前外卖的油腻气，在封闭的客厅里酝酿出一种独特的、令人窒息的气息。
对！洗衣服！既能转移注意力，又能改善空气质量，一举两得！
鹿玖像打了鸡血一样蹦起来：“陛…陛下，您坐会儿！我…我去把脏衣服洗了！很快就好！” 他一边说，一边手脚麻利地把那堆散发着“生化武器”气息的衣物拢到一起，抱在怀里，逃也似的冲向阳台——那里有一台半旧不新的滚筒洗衣机。
李如玉的目光随着他移动，看着他抱着那堆“秽物”消失在阳台门后，眉头似乎又蹙紧了一分。显然，洗衣这种粗使活计，在女帝陛下的认知里，不该由“臣属”在她面前如此…不雅地进行。
阳台不大，堆着些杂物。鹿玖把衣服一股脑儿塞进洗衣机滚筒，倒了点洗衣液（蓝月亮，薰衣草香型），关上门，拧动旋钮。嗡——洗衣机沉闷地启动，开始注水。
鹿玖松了口气，靠在阳台栏杆上，吹着微凉的夜风，感觉脑子清醒了点。他掏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屏幕亮起的瞬间，几条来自玲珑的加密信息跳了出来：
＞【基地裂缝能量波动加剧，有东西在尝试渗透现实投影点。保持警惕。】
＞【陛下状态如何？】
＞【我两小时后返回。】
鹿玖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渗透现实投影点？！难道那些鬼东西能追到家里来？！他下意识地回头，透过阳台玻璃门看向客厅里那尊安静的“玉观音”。李如玉依旧保持着端坐的姿势，侧脸在昏暗的客厅灯光下如同完美的雕塑，看不出任何异样。
应该…没事吧？有祖宗坐镇呢！鹿玖强行安慰自己，但后背的寒毛已经悄悄立了起来。
就在这时——
“砰！咚！哗啦啦——！”
一阵剧烈的、如同金属怪兽在肚子里打架的撞击声和翻江倒海的水声猛地从洗衣机内部炸响！把毫无防备的鹿玖吓得差点跳起来！
他惊恐地扑到洗衣机前。只见那台老旧的滚筒正在疯狂地震动、摇摆！整个机器像个喝醉的壮汉，在狭小的阳台里左冲右撞！滚筒门上的观察窗里，水流狂暴地旋转、翻滚，白色的泡沫几乎淹没了整个窗口！更诡异的是，透过那翻腾的泡沫，隐约能看到李如玉那件深蓝色的工装裤和鹿玖那件破t恤，正以一种极其狂野、完全不符合物理定律的姿势，如同两条搏斗的巨蟒，在滚筒内疯狂地搅动、纠缠、拍打！
“卧槽！祖宗的衣服在洗衣机里造反了？！”鹿玖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想按暂停键。这破洗衣机平时就有点动静大，但今天这架势，简直是要原地爆炸啊！
就在他手指即将触碰到按钮的瞬间！
“砰——！！！”
一声更加剧烈的闷响！洗衣机滚筒的密封门猛地向内凹陷出一个恐怖的鼓包！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疯狂撞击！紧接着！
“嗤——！”
一股粘稠冰冷的、散发着熟悉腥臭和死寂气息的黑色液体，如同高压水枪般，猛地从滚筒门密封圈的细小缝隙中激射而出！直扑鹿玖的面门！
“啊——！”鹿玖吓得亡魂皆冒，下意识地抱头蹲防！
千钧一发！
一道无形的、柔韧的气劲如同最坚韧的屏障，瞬间挡在鹿玖身前！
“啵！”
那股激射而来的黑色液体狠狠撞在无形屏障上，如同撞上礁石的浪花，瞬间被震散、溅开！黑色的污点如同墨汁般洒落在阳台的瓷砖地面和洗衣机外壳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鹿玖惊魂未定地抬头，只见李如玉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阳台门口。她依旧穿着那身宽大的卫衣运动裤，赤足踩在冰凉的地砖上，乌黑的长发在夜风中微微拂动。她脸色冰冷，凤眸含煞，那只未受伤的右手正对着洗衣机的方向，指尖萦绕着几乎难以察觉的淡金色微芒。
“污秽孽障！”冰冷的叱声带着被彻底激怒的帝王威严，“竟敢藏匿于此等…秽器之中？！” 显然，这台疯狂摇摆、喷吐黑水的洗衣机，在女帝陛下眼中，已经和基地的通风管道一样，被归类为藏污纳垢的“秽器”了！
洗衣机里的动静并未停止！反而因为攻击受阻而更加狂暴！滚筒疯狂旋转撞击，整个机身都在剧烈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更多的黑色粘液从密封圈的缝隙中汩汩渗出，滴落在地面，腐蚀出缕缕青烟！一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死寂气息弥漫开来！
“陛下！这…这洗衣机要炸了！”鹿玖带着哭腔喊道。
李如玉眼神一厉！她不再犹豫！对付这种“秽器”和藏匿其中的“污秽”，帝王的字典里没有“维修”，只有“净化”！
她并指如剑，对着那台疯狂咆哮的洗衣机，隔空，凌空一划！
“破！”
一道凝练到极致、细若发丝的金色光线无声射出！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空间被瞬间切割的极致锋利感！
“嗤——！”
金色光线精准无比地切过洗衣机滚筒门的金属铰链和门锁位置！
如同热刀切黄油！
坚固的金属瞬间被熔断！失去束缚的滚筒门在内部狂暴水压的冲击下，“砰”的一声巨响，如同炮弹般猛地向外弹开！
“哗——！！！！！”
积蓄已久的、混合着浓密白色泡沫和粘稠腥臭黑水的“洪流”，如同决堤的污水库，瞬间喷涌而出！劈头盖脸地浇向阳台上的两人！
鹿玖首当其冲！只觉得一股冰冷刺骨、带着浓烈薰衣草香精和死鱼烂虾腥臭的混合液体兜头浇下！瞬间成了落汤鸡！眼睛被泡沫糊住，嘴巴里灌了一口又咸又涩又恶心的水！
“噗——！咳咳咳！”他疯狂地抹着脸，呛咳不止。
而李如玉那边——
就在那污秽洪流喷涌而出的瞬间，一层极其淡薄、却坚韧无比的无形气罩瞬间在她周身形成！如同最完美的雨伞！
汹涌的泡沫黑水洪流狠狠冲击在气罩上，如同撞上了透明的穹顶，瞬间被分流，沿着气罩的弧度向两侧泼洒开去！一滴水珠、一片泡沫都没能沾染到女帝陛下的衣角！
她赤足站在一片狼藉的“污水”中央，周身气罩流转，将污秽隔绝在外。宽大的卫衣和运动裤在气罩内微微拂动，乌黑的长发丝毫无损。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表情冰冷依旧，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对眼前这滩“污秽”的极致厌恶。
她微微低头，看着自己脚下那片汪洋——翻腾的白色泡沫混合着粘稠的黑水和漂浮的衣物碎片，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恶臭。又看了看旁边那个如同刚从化粪池里捞出来、正疯狂咳嗽吐水的鹿玖。
女帝陛下的眉头，再次紧紧蹙起，仿佛在思考一个比归墟还要深奥的难题：
这凡尘俗世，怎会如此…肮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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