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宴辞呢,她去哪了?”
“楼下陪孩子。”
“最后一批货半小时前到港了。”
路知行只嗯了一声,并没多说其他的什么。薛家外迁是在两年前结束的,历时六年又七个月;章家外迁是在今天结束的,历时七年又三个月。
至此,薛宴辞终于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了,她这一辈子的使命算是完成了,接下来的一切,就都是叶知行作为叶先生自己的事情了。
“大哥,这么多年,谢谢你和嫂子了。”
“没事儿。”
“我和淼淼还有孩子们下周回北京。”
“嗯,知道了。”
路知行挂断电话,拿起薛宴辞丢在沙发上的手机看了一眼,章淮津在给他打电话之前,给薛宴辞打了七八通电话,但都是视频,这么多年过去,嫉妒心是一点儿都没少。
很多年前,刚搬家到颐和原着那会儿,薛宴辞手机通话记录里全都是章淮津,尽管她再三解释是因为那年要西部面料招投标的事,所以才和章淮津通过很多次电话,但路知行还是气到哭肿了眼睛,坐在车里足足折腾了三个多小时,才放下心。
打那之后,薛宴辞就很少接章淮津的电话了,偶尔那么几次,还都是路知行在她身旁,会开着免提接通,说上几句。其他时候,都是通过路知行来转达,也是从那次过后,整个西部面料招标的所有工作,就都由路知行接管了。
薛宴辞很少将手机带在身边,但也不至于随意丢在沙发上,毕竟她的手机里,秘密还是有一些的,尤其是她供职于军委,不再挂职于市委后,她的所有信息就都是秘密了。
但这些,对路知行,都没有做任何的阻挡。自从两人认识,薛宴辞手机的解锁密码、银行卡的支付密码,路知行都是知道的,也都是她主动告诉他的,这么多年,从来就没变过。
路知行将书房门锁好,站在走廊往下看时,薛宴辞正揽着叶嘉硕在讨论化学题,叶嘉盛正一个人趴在桌上拼乐高,一双眼睛东瞅瞅,西看看的,专注力是真的很差。
路知行看了老半天,才发现薛宴辞不是在给叶嘉硕讲题,而是叶嘉硕在给薛宴辞讲题。她在学习这方面,算不上聪明,也谈不上有什么天赋,和叶嘉盛一个样儿,既懒惰又松散。
考试八十分算优秀,绝对不会考到九十。他们这类人只复习八十分的知识点,剩下的时间全都用来胡闹,用来贪玩。
路知行大学那时候,时常后悔没有早点遇到薛宴辞,也时常纠结一件事,还好没在她刚入学的时候就碰到她。如果是在八月底与她相识,那他绝对没办法在研二的第一学期就能发Elsevier和Science。
薛宴辞太贪玩了,路知行也时常庆幸是在转年四月下旬才和她同居的,但凡再早一点,他的整个研二,乃至研三,都不会做出任何有意义的研究,估计连硕士毕业都很困难。
薛宴辞黏人,黏的厉害。
一天二十四小时,大概只有六小时是不在一起的,那也都是因为要上课;到了后期,路知行整天陪着她上课,每天分开的时间也就只有一到两个小时;其他时候不是在牵手,就是在拥抱,要么就是睡在一起接吻。
“爸爸!”
路知行在儿子的声音中回过神,时间过得真快,再有两个月就新年了,叶嘉盛就要十岁了,长得可真够可爱的。和父亲一样的容貌,和母亲一样软和和的南方口音,真好。
十一点半,丽姐喊大家到饭厅吃午饭,叶嘉硕只说自己不舒服,转身就上楼去了。薛宴辞追过去问了儿子好几遍,也没问出个所以然,说不出哪里不舒服,也说不出怎么个不舒服,就是不高兴。
薛宴辞放弃了,叶嘉硕渐渐地长大了,心思敏感也细腻,由着他去吧。但路知行不这样想,他只简单问了薛宴辞跟儿子都说过些什么,就上楼去了。
叶嘉硕的卧室紧邻叶嘉念的房间,算起来是三个孩子里离父母卧室最远的一个了。可儿子从未因为这件事闹过脾气,说过什么,完全不像叶嘉盛一般,但凡有一点儿事,都得闹个不停。
对于叶嘉硕,路知行是无比疼爱的,也许是因为排行中间的孩子,也许是因为前有叶嘉念这个女儿的缘故,路知行总觉得自己对叶嘉硕的陪伴是不够的。
可细细算下来,路知行对叶嘉硕的陪伴其实是最多的。反倒是叶嘉盛,路知行除了会把儿子带在身边,就没其他的什么了,不过薛宴辞倒是将她所有的心思,几乎都放在叶嘉盛身上了。
“嘉硕,是爸爸。”路知行敲了五遍房门,也没得到回答,“嘉硕,爸爸直接进去了。”
路知行穿过起居室,推开卧室门的那一刻,叶嘉硕平躺在床上,是一个「大」字型。
“乖儿子,要不要演奥特曼?”
奥特曼是叶嘉硕最喜欢的动画人物,从小喜欢到大。直到现在,出了新卡,路知行和薛宴辞也都会成箱成箱的买回来给儿子拆,更别提叶嘉硕房间里,到处都是奥特曼风格的贴纸和家具了。
“不想演。”叶嘉硕默默答完话,转个身躺着了,只留一个后背给路知行。
“嘉硕,对不起。爸爸妈妈这段时间工作太忙了,忽略你的感受了。妈妈疼爱嘉盛多一些,也是因为嘉盛比较小,这事是妈妈做错了,爸爸今天就和妈妈讲一讲,让她改一改。”
“爸爸下周就减少百分之三十的工作量,早点回家接你放学。周六日爸爸也不工作了,带你出去玩,可以吗?”
叶嘉硕仍旧没答话,这儿子心里在想什么,路知行猜不到。叶嘉硕自小就有这种深不见底的气质,和薛宴辞很多时候都很像。更别提自从叶嘉硕闹着要读国防科技大学后,薛宴辞潜移默化教给叶嘉硕的那些隐藏心事的技巧了。
路知行是很不喜欢薛宴辞这样做的,可她说,就是要从小培养,儿子长大了,踏入这个圈子后,才不会太被动,才会如鱼得水,才会有所成就。父母能给孩子提供的,永远都不是背景和平台,而是高级生存经验。
“嘉硕,咱们是一家人,爸爸妈妈都是你最亲的人,无论有什么事、什么话,都可以和爸爸妈妈讲的。”
“爸爸妈妈永远都不会责难于你。”
“妈妈会的。”叶嘉硕这句反抗的话让路知行心里感到害怕,他原以为薛宴辞只是和叶嘉念的关系稍微差一点儿,毕竟有小时候的事情在,可她和叶嘉硕,又是什么隔阂?
路知行搂着儿子翻个身,抱他到怀里,“为什么会这样想呢?嘉硕,妈妈很爱你的,妈妈昨晚还在说今年冬天要带你到禾木滑雪的,还说任天堂出了新的游戏卡,你肯定会喜欢的。”
叶嘉硕哭得厉害,这个儿子从小就哭唧唧地,路知行是知道的。
但如果真的是薛宴辞伤害到了叶嘉硕,是薛宴辞没有做到一个妈妈该做的事,路知行是会因为儿子跟她发火的,就像当年她对叶嘉念不管不顾,整天满身烟味、酒味的抱孩子一样,同她吵架,要求她进行改变。
“妈妈说了,她不喜欢近视,不喜欢戴眼镜的人。”
“傻儿子。”路知行抬手拍拍儿子的后背,叶嘉硕最近瘦了一些。
“爸爸遇见妈妈的时候,视力特别好,妈妈也只是答应和我谈恋爱;后来妈妈从国外回来的时候,爸爸已经近视了,大概三百度左右。妈妈那时候特别凶,站在树下帮我检查了好久的眼睛,半年后,妈妈就答应我的求婚了,我们就结婚了。”
“儿子,近视没什么的,戴眼镜也没什么的。”
“爸爸都戴二十多年眼镜了,也一样和妈妈很相爱,没事的。”
“可妈妈会把这件事赖给你的,爸爸。”叶嘉硕真就如薛宴辞所说,真就是个大孝子,时时刻刻都想着他的父亲,想着他的爸爸,想着叶知行。
“赖给我,就赖给我呗。”路知行笑的甜蜜,“妈妈吃颗桃子,若是不甜,也会赖给我;她口红粘牙上了,也得赖给我;新买的高跟鞋不合脚,还得赖给我,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件事。”
薛宴辞确实是这样的,有任何不高兴的事,全赖给路知行,就和她十九岁的时候一样不讲理。
二十七年过去,一点儿都没变,甚至更加地不讲理了。
“爸爸,我有点儿看不清远处的东西了。”
路知行看了看儿子的眼睛,并没什么异常,平淡地问一句,“多久了?”
“两天了,我特别害怕。”叶嘉硕哭起来同路知行一样,是一只蜷缩起来的罗氏虾,抽泣个不停,“爸爸,我特别害怕。”
“没事儿,有爸爸在呢。”
“妈妈如果说我怎么办?”
“妈妈什么时候说过你?告诉爸爸,爸爸去管教她。”薛宴辞对孩子要求高,经常嘲笑孩子笨,这些路知行是知道的。
但她也都是开玩笑,而且每次说完,薛宴辞也都会第一时间给孩子道歉,三个孩子也从没拿这事当回事儿。其他时候,薛宴辞可从没说过孩子,永远都是耐心教导,从不发脾气,更别提会对着孩子说重话了。除非就是孩子太淘气,太皮了,她才会拿起戒尺,打几下手心。
打完了,只要孩子认错了,她也是各种哄,从来就没有过隔夜仇。
“妈妈从来不说我,可我就是害怕。”
“嘉硕,和爸爸先下楼吃饭吧,再晚一点,叶嘉盛可就要把你最爱吃的梅子排骨都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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