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那句“承受不起，失去你的……代价”，如同一颗投入心湖的巨石，在李慕婉的世界里，激起了千层巨浪。
她所有的质问，所有的倔强，所有的防备，都在这一瞬间，被那句话中蕴含的、深沉到极致的悲伤与……温柔，彻底击溃。
她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双总是冰冷无波，此刻却仿佛承载了万古孤寂的眼眸，一时间，竟忘了该作何反应。
他……他究竟……经历过什么？
那股因为激动而涌上心头的强烈情绪，渐渐平复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混杂着好奇、心疼与……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悸动的情绪。
她恢复了往日那温婉安静的模样，只是那双看向王林的眼眸，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专注，也……更加柔和。
王林也缓缓收回了那停留在她眉心前一寸的手指。他转过身，寻了一块相对干净的巨石，坐了下来，目光望向了远方那无尽的黑暗，仿佛在透过这片绝地，看着某些遥远而不可及的过往。
峡谷之内，陷入了一片宁静。只有那若有若无的阴风，在两人之间，轻轻地回旋。
许久，李慕婉才鼓起勇气，打破了这片沉默。她走到王林的身旁，学着他的样子，也坐了下来，轻声问道：“你……能和我说说你的事吗？”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生怕惊扰到这个总是将自己包裹在厚厚冰壳之下的男人。
王林没有回头，依旧是看着远方。他的声音，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又仿佛带着一种能渗透人心的力量。
“我……也曾有过家。”
他的开场白，简单，却又……沉重。
“我的家，在一个很小的凡人村落。那里，没有修仙者，没有杀戮，只有……日出而作，落而息的平静。”
“我有一个很严厉，却又很爱我的父亲。还有一个很唠叨，却总会偷偷给我做好吃的母亲。我还有……很多亲人。”
李慕婉静静地听着，她的心，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叙述，揪了起来。她能想象，那该是怎样一幅温暖而幸福的画面。
“后来，他们……都死了。”
王林的声音，依旧平淡，但李慕婉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旁那冰冷的空气，似乎……又凝固了几分。
“因为我……杀了一个人。”
“什么？”李慕婉微微一愣。
“那个人，姓藤。”王林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冰冷的、如同实质般的恨意，“我杀了他，他的家族……便派人，屠了我的全村。”
“我的父母，我的亲人，我所有认识的人……都在那一天，化为了灰烬。”
“只有我，在外，而侥幸……逃过一劫。”
藤家！
李慕婉的心，猛地一震！
她终于明白了一切！
她终于明白，为何在陨星秘境中，王林会毫不犹豫地对藤家子弟痛下杀手！也终于明白，为何在那藤家府邸之中，他会与夜无殇联手，将整个藤家，连根拔起！
原来……那看似冷酷无情的杀戮背后，竟隐藏着……如此血海深仇！
“原来……是这样……”李慕婉喃喃自语，她的眼眶，不受控制地红了。她看着王林那孤寂的背影，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痛楚与……自责。
她想起了自己，也曾参与了覆灭藤家的行动。当时的她，只觉得是替天行道，铲除奸恶。却从未想过，这背后，竟还承载着这样一个少年，如此沉重的过往。
“对不起……”李慕婉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我不知道……”
“无妨。”王林摇了摇头，“都……过去了。藤家，已经不存在了。”
他说着“过去了”，但李慕婉却知道，那份伤痛，早已融入了他的骨血，成为了他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那……那你后来……”李慕婉迟疑地问道。
“后来，”王林看着远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我遇到了一个人，他带我踏上了修仙之路。他教我功法，教我杀人，教我……如何在这残酷的修-真界中，活下去。”
“再后来……我便一直在寻找。寻找……能让我变得更强的方法。以及……”他的声音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李慕婉沉默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因为她知道，任何的安慰，在那份血海深仇面前，都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静静地陪着他。
就在这时，王林却突然转过头，看向了她。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大堆闪烁着各色光芒的法宝、玉简、以及……各种珍稀的材料，随手堆在了李慕慕婉的面前。
“这些……是什么？”李慕婉有些错愕地看着眼前这堆积如山的“宝物”。
“之前杀了一些人，从他们身上得来的。”王林的声音，依旧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李慕婉闻言，却是心中一紧，连忙担忧地说道：“杀人？可是……这第二轮试炼的规则，斩杀其他试炼者，是会被扣除两成总积分的！你……你杀了这么多人，那你的积分，岂不是……”
她有些不敢想下去。若是被扣成了负分，那后果……不堪设想！
王林看着她那双充满了担忧的清澈眼眸，那总是冰冷的嘴角，似乎……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上扬的弧度？
“进上三宗，本就不是我的目标。”他淡淡地说道，“积分对我而言，无所谓。”
他的语气，充满了毫不在意的洒脱，仿佛那无数修士挤破了头都想争取的上三宗名额，在他眼中，不过是过眼云烟。
李慕婉看着他，心中那股复杂的情绪，再次翻涌起来。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眼前这个男人了。
他心中背负着血海深仇，却又……似乎对这世间的一切，都看得无比通透。
“这些大多对你没什么用，但是……可以增加你的积分。”王林指了指那堆宝物，“拿着。”
“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李慕婉连忙推辞。
“拿着。”王林的语气，依旧不容置喙，“放心，这些宝物，我都已经完全抹除了前任主人的神识印记和禁制，任何人都无法追踪。你只需……将其炼化，便可化为自己的积分。”
他……他竟然……连这些都替自己想到了？
“师兄……”李慕婉下意识地，又用上了那个在陨星秘境时，她曾用过的称呼。她看着王林，眼中充满了好奇与……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仰慕，“我……我可以知道，你现在的境界吗？”
她真的很好奇，能如此轻易地抹杀元婴期修士，甚至……能让万千鬼物为之退避的他，究竟……强大到了何种地步？
王林看着她那双如同小鹿般清澈而又充满了好奇的眼眸，缓缓地摇了摇头。
然后，用一种平淡到极致，却又……自信到极致的语气，缓缓说道：
“元婴之内，我无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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