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吭吭吭——”说着话,常安忽然缩起身体,剧烈咳嗽起来。
“快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焦急不已的拉咔厉声叱问着常安,并随手合上了木盒的盖子。
然而,就在这时候,十数支细如毫毛的银针,突然从盒盖中的暗格里射了出来,顷刻间就刺穿了拉咔的衣衫、皮肤,并没入了他的脏腑之中。
“哎呀啊,啊——”突遭暗袭的拉咔猛地扔掉了木盒,捂住腹部,连连痛呼。
“保护大人!”
“砍了这个老东西!”
目睹主将被暗算,拉咔的部下纷纷叫嚷着将弓箭和马刀对准了常安。
“慢着!”眼见常安就要血溅当场,刚喷出一口黑血的拉咔赶紧忍着肚腹中强烈的痛楚阻止了部下。
“哈哈哈,”看着神情痛苦且狰狞的拉咔,常安笑得甚是畅快,“‘噬心’之毒的滋味儿不好受吧?两个时辰之内若无解药,你、你必定会心烂、肝腐而亡!”
腹痛难捱的拉咔咬牙切齿地对常安道:“老东西,死到临头竟然还敢跟老子玩阴手,算你狠!”
常安瞥了一眼被拉咔抛到远处的木盒,笑容愈发开怀道:“呵呵呵,怎么样?老夫仿制的圣令牌,是不是、是不是跟真的,一模一样?”
“你个老混蛋!”勃然大怒的拉咔,举刀就劈向常安,但是,在最后关头他却犹豫了——常安是该死,可他却不愿意陪葬。
常安从容昂首,直面拉咔的刀锋道:“作为土扈部的首领之子,用、用你的命,换、换对面那些人的性命,很、很划算。”
说完这些,常安再也支撑不住,闷头就栽倒在了拉咔的身前。
“先生!”
“先生!”
常安的猝然晕厥引得云奇和萧铃儿失声惊呼。
拉咔捂着疼痛不已的肚子,面色铁青地望着云奇和萧铃儿等人,好一会儿都没有做声。
就在此时,安士国的方向忽然传来了一阵奇特的动静,很像是一群骆驼踩在沙地中行走的声音,但频率却明显要比普通的骆驼快上得多。
对峙双方很有默契地同时侧身观望,居然真的看见,有数百匹骆驼正在以比一般骆驼要快上数倍的速度冲着他们奔驰而来,骆驼上坐着的人,从头到脚全副武装,而他们脸上戴着的居然是样式各异、青面獠牙的鬼怪面具!
来人正是安士国负责边境巡逻的鬼面军,也只有他们,才能驭快驼于大漠,这也是他们之所以能够称雄大漠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鬼面军的到来,使拉咔做了最后的决定,他指着常安,咬着牙根对部下命令道:“带上这个老东西,撤!”
常安随即被两名黑甲军拖拽着,跟随西突士兵的脚步,渐行渐远。
“先生,先生——”
猝然之间,萧铃儿就体会到了当初也澜提莫与常安分离时的那种撕心般的痛苦,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是从未感受过父爱的萧铃儿,却在常安的身上体会到了一种父亲般的关爱和怜惜。而常安的命运多舛、豁达睿智、隐忍坚毅,以及他的家国情怀,都深深感动着她。这样一位令人尊敬的老者,不应该有如此悲惨的结局啊!
就在萧铃儿悲恸不已之时,云奇却一边严阵以待指挥部下将萧铃儿和阿加团团护住,一边将一个装满了金锭的沉甸甸的包袱高高举过头顶,对着黑甲军用生硬的安士话高声喊道:“这些黄金给你们,帮我们救救那位老人,好不好?”
鬼面军如风般呼啸而至,冲在最前面的人身材甚是魁梧,且满身杀气加煞气。
对于云奇送上的金子为首的鬼面男子似乎没什么兴趣,他犀利的目光透过可怖的鬼脸面具,竟全都集中在了被众人护在中间的萧铃儿的脸上。在看清了萧铃儿的面容后,鬼面男子竟瞬间收住了杀气,就连煞气似乎也弱了许多。
“救救那个老人,求你们,救救他!求求你们!”云奇依旧高举着装着金锭的包袱,为救下常安做着最后的努力。
眼见云奇竟然在向鬼面军求救?萧铃儿顿时就感到一阵骇然,凭着一包金子就想征服一群魔鬼,可能吗?
可是,令萧铃儿更加骇然的事情发生了,那名为首的鬼面军竟真地对云奇点了点头,并俯身将包袱拿到了自己的手中。下一刻,他挥了挥马鞭,众鬼面军当即弓弩上弦,目标就是正在撤退的黑甲军们。烈日下,数百具弓弩齐齐泛出妖冶的银白色光芒,闪得人完全睁不开双眼,这就是安士国独有的“神兵”精铁利器。
数十丈的距离,除重弩外一般的弓箭很难命中目标,但是精铁弓弩却不在话下。随着为首鬼面军的一声令下,正在专心撤退的黑甲军们,就遭受到了来自后方强大的火力狙杀,第一轮射击结束后,黑甲军即倒下了大半。
拉咔不可置信地回过头,远远望着鬼面军,声嘶力竭地叱吼道:“我们是西突国黑甲军!你们这帮鬼杂碎是瞎了还是失心疯了?敢跟我大西突国为敌?”
面对着拉咔的愤怒,鬼面军却置若罔闻,继续对他们进行着无情的狙杀。
尽管慌乱中的黑甲军以极快的速度开始组织防御、反击,但在鬼面军的精铁强弩和人数碾压的绝对优势下,他们的反击简直就如同以卵击石、螳臂当车。
看着部下一个个被射杀,惊怒不已的拉咔,瞠着一对血目,边拉弓射箭,边对鬼面军发出了最后的爆喝,“狗杂碎——”
“噗——”一支弩箭准确无误地射进了拉咔的眉心,他眦裂着双眼,猝然栽倒在了一堆尸首当中。
鬼面军出手果然是摧枯拉朽、势不可挡,近两百余名黑甲军最后竟被射杀殆尽!
紧接着,鬼面军纵马上前,将黑甲军的尸体迅速抬到一处,垒成了一座尸堆,有人引燃了火折子和火油,扔到了尸堆之上,在烈日和热风的助力下,很快,火舌就将所有的尸首吞没。有些还未完全断气的黑甲军,被毒火一烧,随即发出凄惨的哀嚎声,但是,被压在尸堆下的他们,根本就无法亦无力挣脱压在身上的同伴们,只能在烈火的灼烧中徒劳地惨叫。
对于这一切,鬼面军们视若无睹、毫不理会,只拖着昏厥的常安决然离开。
萧铃儿颤抖着抱紧了自己的双臂,强忍着心理上和生理上的巨大不适望着眼前彷如炼狱般的惨景,虽然她明白鬼面军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毁尸灭迹,以免被西突秋后算账,但其冷血狠辣的手段还是令萧铃儿感到止不住的胆寒发竖——那些不久前还趾高气昂地叫嚣着要把他们统统格杀勿论的凶神恶煞,很快便被燃烧殆尽,仅留下一堆冒着黑烟的残灰。
一阵狂风伴着热浪卷来,残灰四处飘散,有些落到了萧铃儿的身上、头上、手上,甚至是她的脸上,闻着那一股股令人窒息的刺鼻气味,萧铃儿再也忍不住,弯下腰拼命呕吐,直吐到涕泗交下、精疲力竭、天旋地转。
云奇默默地守在萧铃儿的身后,他非常理解萧铃儿此时此刻的心情,因为,类似的情形,在初上战场之时他也曾遭遇过,当时,他的表现其实也并未比现在的萧铃儿体面多少。
当萧铃儿终是吐无可吐,在云奇的扶助下甫一站直了身体,那名为首的鬼面军便驱动坐骑,居高临下地来到了她的面前,在云奇的如临大敌中,为首鬼面军的目光再次定格在了萧铃儿的脸上。
就在萧铃儿被那名鬼面军看得心慌意乱之时,却听到对方居然用大新话说出了一句令她无比震惊的话,“小神医,咱们又见面了。”
啥?“小神医”?在萧铃儿的记忆里,只有一个人曾经这样称呼过她,那就是四年前被她从垂死边缘救活的那名商队的首领。所以面前这个戴着可怖鬼脸面具的安士国将领,与当年的那个商队首领竟然是同一个人吗?
下一刻,那名鬼面军就做实了萧铃儿的猜测,他抬起左手将鬼脸面具缓缓揭开,面具下的那张脸果然与当日的那名商队首领一模一样!
“阿布大叔,竟然真的是你!”故人相见,萧铃儿自是万分惊喜,但她还没来得及上前同鬼面男子打上一个正经的招呼,男子就已经重新戴上了面罩,又恢复成了一名冷酷的鬼面军将领。
萧铃儿脚步一顿,立时明白了鬼面男子的意思,今日能以真容相见,又冒着得罪西突国的危险救了他们,就已经算是鬼面男子报答了当初她救了“阿布”一命的恩情了,自此,他们便两不相欠,彻底相忘于江湖了。
萧铃儿双手抱拳,端端正正地冲着鬼面男子躬身一礼,鬼面男子亦对萧铃儿抱拳施礼,而后,男子便指挥部众如来时那般疾疾撤离。
当云奇和萧铃儿他们终于离开这片“焚尸场”再次上路的时候,常安依旧没有苏醒。之前与拉咔的那番较量,已经耗尽了他仅存的心血,再醒来,恐怕就是油尽灯枯之时了。
“真的没想到,你与那名鬼面军将领居然会是旧相识。”坐在驼背上,云奇对萧铃儿感慨道。
“四年前,就在我遇到你之前,曾经救过他一命,那时候他叫阿布,是一个商队的首领,真的没想到他竟还有鬼面军这一重身份。”萧铃儿也感慨道。
“幸亏呀,幸亏你对他有过救命之恩。”云奇弹掉了他衣衫上残留的尸灰,心有余悸地苦笑道:“否则,这会子飘在空中的说不定就是咱们了。”
“所以,还是古人说的对呀!”萧铃儿微微一笑道:“但做好事,莫问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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