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兜兜转转,老人竟将齐少宣等人带到了龙首山下郭氏家族的祖坟所在地。郭氏家族在沛沣镇属于人丁兴旺的大家族,因此,就连祖坟也修建得很是齐整气派。
“列祖列宗们呐,子孙不肖啊!”甫一到达墓地,那看门老人便呼天抢地、声泪俱下地向自己的祖宗们跪倒请罪。
齐少宣知道老人并未故意带他们去错误的地方,便没去管他,只是命人在墓地周围仔细检查。
“哎,我说,”代莉斯懒洋洋地靠着一座老坟的墓碑,斜瞅着齐少宣,问他道:“搞这么麻烦作甚?东西在哪儿直接问那老头儿不就好了吗?”
齐少宣望着代莉斯,神情颇为严肃道:“逼着别人刨挖自家的祖坟,是不道德的。”
啥,不道德?代莉斯顿时被齐少宣的“义正言辞”给整得哭笑不得——祠堂给人拆了,祖坟也马上就要给人掘了,现在这小子竟然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出“不道德”这仨字儿,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杀人诛心”吗?
果然,那看门老人听到齐少宣的话之后,哭得更加肝肠寸断、痛彻心扉了。
经过一番仔细搜索后,长孙烟发现了一座明显是新修葺的坟墓,不仅墓碑簇新,就连坟头草都没有长出来多少,矗立在周围一众芳草萋萋的坟堆中,多少显得有些突兀,因此她强烈怀疑,他们要找的东西应该就藏在这座新修的大墓之中。
这时,齐少宣恰好也走了过来,长孙烟便指着新坟,对他道:“营率,我觉得,差不多就是这里了。”
齐少宣不置可否地上前摸了摸新坟的墓碑,而后便突然拔出腰间的佩剑,猛地将之刺入封土中,那看门老人见状哭声愈加悲怆,身子颤抖得似乎随时都能厥死过去。
长孙烟登时就有些于心不忍,代莉斯却马上做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果然,下一刻,齐少宣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封土中拔出了自己的佩剑,反身一跃,蓦地将之对准了那老人的心口。
“军、军爷,您、您是要杀了老朽吗?”老人被齐少宣突如其来的操作吓得几乎丢了魂、湿了裆。
“来人,”齐少宣收回佩剑的同时转头对身边的两名士兵命令道:“把他架开!”
士兵听令立即上前,一左一右拖着老人就要离开,但那老人却一反之前还算恭顺配合的态度,剧烈挣扎了起来,并且边挣扎边对齐少宣撕心裂肺地厉声哭喊道:“这是我郭氏一族的祖宗坟地啊!你、你怎能如此不敬先灵啊!老朽我对不起列祖列宗呐,就让我跪死在这里吧,我要跪死在这里!”
齐少宣丝毫不为所动,当即指着那老人刚才一直跪着的那块平整的地面,高声命令士兵们道:“就在这里,挖!”
士兵们听令立刻就围了上去,在看门老人声嘶力竭的哭喊声中,毫不客气地用上自带的各种挖土刨坑的家伙什,对着那块地就挖了下去,由于刚下过雨,土壤比较潮湿松软,因此约摸半个时辰的时间,士兵们居然真的就在下面挖出来了十多个用厚厚的牛皮纸紧密包裹着的木头箱子。
齐少宣挥剑划开了其中一个箱子外面的牛皮纸,露出了里面贴着白色封条的大木箱子,封条上的“府库”二字,让在场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震,更是让那个看门的老人彻底停止挣扎昏死了过去。
长孙烟瞠目结舌地望着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幕,好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的她,不由地向站在她身侧的齐少宣投去了深深的一瞥,这一瞥,叹服有之、钦佩有之、欣赏有之、心悦亦有之。
一直做冷眼旁观状的代莉斯,敏锐地捕捉到了长孙烟那透露着种种复杂情绪的眼神,忍不住摇着头在心中默默为长孙烟扼腕叹息,‘啧啧啧,嘿嘿嘿,唉呀呀,这傻妞算是完喽,居然看上了这个大木头、大冰块儿,大脚趾头都能瞧出来,那家伙根本就没把你当女人。这世上怕是很快就要多出一个春闺怨妇喽。’
“大木头、大冰块儿”齐少宣却完全没有注意到长孙烟的目光,更不知道代莉斯默默的碎碎念,他正命人将木箱子一 一打开查看,让所有人惊讶不已的是,木箱内满满的竟然全都是明晃晃的银锭!
这一发现令士兵们顿时欣喜若狂、不能自已,许久没有领到军饷的他们张大了嘴巴,死死盯着木箱子,有人甚至已经开始蠢蠢欲动,打算在搬运木箱的过程中做一回蟊贼,或者干脆抢了箱子就逃跑。
然而,这一切都没能逃脱齐少宣的双眼,他如冰刀般的目光扫过所有的人,最后定格在了一名身形健硕、孔武有力的士兵身上,那士兵只觉得眼前银光一闪,胸口处顿时一凉,刚刚被他趁乱藏在怀里的一块银锭就被齐少宣的佩剑挑出来落在了地上。
然后,齐少宣将剑尖对准了那士兵的面门,冷冷地开口道:“大新律例,盗窃府库金银者,夷三族!为了这一锭银子,拉着全家陪葬,值否?”
那士兵虽心中惴惴,但仍然很不服气,梗着脖子针锋相对地怒视着齐少宣,满是横肉的脸上就写了十六个大字——爷不怕,有能耐你就当场砍了爷的脑袋!
齐少宣目光如炬地看着那名士兵,突然手起剑落,在众人倒吸冷气的惊呼中挑断了那士兵的一缕头发,发丝缓缓飘落在地,那士兵方才反应过来,立刻惊魂未定地摸向自己的脑袋,以确认他是否尚在人间。
“削发代首,以为警惩,若有再犯,军法难饶!”齐少宣的目光再次冷冷地扫过所有的士兵,在他的注视下,在场的众人纷纷垂手而立,没人再敢直视齐少宣,刚才还被他们无限觊觎的那些木箱,此时此刻却仿似毒蛇猛兽般令他们避之唯恐不及。
“你,叫什么名字?”齐少宣指着刚才被他削了发的那名士兵问道。
“赵虎。”那士兵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被其紧握的双拳却在微微地颤抖着。
“赵虎,从现在开始,你就是队正了。”齐少宣随即命令道:“我会调拨五十名弟兄给你,半个时辰内带上所有的木箱赶去祠堂与邢队正汇合,你能做得到吗?”
赵虎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般傻愣在了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的他,当即热血沸腾单膝跪地,冲齐少宣大声道:“小的,哦,不,属下定不辱使命!”
“很好。”齐少宣分出了五十人交由赵虎,而后对其余的一百余人喊道:“你们,随我走!”
接下来按图索骥,一切事情进行的都很顺利了。
在郭锵祖宅的一个枯井下的暗道中,他们搜出了大量的珍贵药材;在郭氏家庙丈许高的弥勒铜身内,他们又发现了无数珍贵的金银珠宝。
而在整个“寻宝”的过程中,那名看门的老人都始终被迫全程目睹、围观,眼睁睁地看着郭氏家族的祠堂、祖坟、祖宅和家庙一 一被抄的他,刚开始还反应激烈痛哭哀嚎不止,到了后来逐渐麻木的他再没了半点反抗,只是呆呆地、生无可恋地任由士兵们架着去到一个又一个令其“心碎难安”的地点。
长孙烟终是有些心软,很想劝齐少宣放那老人一马,直到她看见一些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形容枯槁的妇孺,都用仇视、愤怒和幸灾乐祸的目光望着那名老人,有的甚至还将手中的石块毫不留情用力地砸到老人身上的时候,长孙烟便果断收起了对老人的所有同情之心——坐拥如此多的资财和粮食,却对受苦受难的乡邻没有丝毫的怜悯、恻隐、接济,这样的人,合该被唾弃、被鄙视!
当齐少宣等人带着药材和珠宝赶回郭氏祠堂之时,赵虎他们已经护送着府库银锭先行到达,而邢飞他们也已经将藏匿在祠堂内的数千担粮食通通找了出来。
来时一文不名,归时盆满钵满、腰缠万贯,士兵们无不兴高采烈、喜气洋洋。
但是,就在这时候,负责在镇外塔楼警戒的士兵忽然发出了示警的信号,听着祠堂外一声接一声接力传来的急促尖利的呼哨声,齐少宣当即命令邢飞、长孙烟和赵虎带领三百人留守祠堂,而他则同代莉斯和其余人马一起迅速赶赴镇外,准备迎敌。
守在镇外负责警戒的数百名士兵大都是原九曲帮的山匪,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半路劫道、暗箭伤人。因此,当齐少宣等人策马赶到之时,铁蒺藜、绊马索、拦马网、陷马坑等各色拦路装备俱已准备完毕,就只等敌人自投罗网了。
站在佛塔的顶端,齐少宣清楚地望见了一队约两千余人的队伍正浩浩荡荡、气势汹汹朝着沛沣镇的方向疾驰而来,尽管他们一个个看起来都是普通大新百姓的装束,但明眼人一瞧就知道他们其实是西突骑兵假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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