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错觉。
那股颤动,起初微弱如蝶翼扇动,却在万分之一秒内,演化成一场源自生命核心的风暴。
它不是向外的冲击,而是向内的坍缩,仿佛一个微缩的黑洞在我胸腔内成型,要将我的灵魂与骨血尽数吞噬。
这股力量精准地沿着我心脏的疤痕螺旋,那道伴随了我整个童年噩梦的伤疤,此刻竟像一条被唤醒的龙,灼热滚烫。
“你的心脏……”林疏桐的声音嘶哑而急促,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我的胸口,那双总是清冷如冰的眸子里,第一次浮现出惊骇。
我低头,看见的不是血肉,而是一片扭曲的光。
隔着薄薄的衬衫,我心脏的位置正透射出诡异的磷光,那光芒并非源自我,而是被我强行掠夺而来。
源头,正是林疏桐那条晶体化的右臂。
她手臂上的幽蓝色磷火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无数细微的光点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晶体中剥离,化作一道道流光,疯狂地涌向我。
它们穿透了青铜墙壁的阻隔,穿透了我的衣物和皮肤,最终汇入我心脏那枚正在逆向旋转的声纹终止码。
“停下!沈墨!”林疏桐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她试图后退,但那股吸力却让她动弹不得。
她晶体化的右臂像是被磁石牢牢吸住的铁屑,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你的克莱因瓶结构……它正在吸收我的量子能量!”
克莱因瓶。
这个只存在于拓扑学中的抽象概念,此刻却成了定义我生命本质的词汇。
一个没有内外之分的瓶子,一个可以吞噬一切的悖论。
就在她说话的瞬间,我看到她晶体右臂与肩膀连接的断面处,光芒明灭不定。
在那光滑如镜的断面上,竟诡异地浮现出了一圈极其细微的、如同发丝般的磨损痕迹。
那痕迹的排布模式,那种独特的纤维缠绕角度……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三年前,市郊废弃工厂的地下密室里,那枚印在冰冷水泥地上的血手印。
作为现场唯一的痕迹,它被法证科的同事们分析了无数遍,最终得出的结论是,手印边缘的微弱血迹里,残留着一种极其罕见的、非自然的纤维磨损。
那种磨损模式,与此刻林疏桐手臂断面上浮现的痕迹,完全吻合!
记忆的碎片如同被引爆的炸药,在我脑中轰然炸开。
父亲。
他的警号。
我从记事起,就记得他那枚从不离身的警号,边缘处有一道独特的、因常年摩擦而形成的磨损。
那不是意外,是习惯,是他每次陷入沉思时,用拇指反复摩挲同一个角度留下的痕迹。
“父亲……”我无意识地喃喃自语,一股疯狂的冲动攫住了我。
我猛地扯开衬衫,露出胸口那道狰狞的疤痕。
疤痕的中心,正是那枚声纹终止码的物理定位点。
我几乎是凭借一种野兽般的直觉,将胸口的疤痕对准了青铜密室穹顶正中央一个不起眼的铆钉。
“父亲警号的磨损角度……指向的就是这个终止码的相位差!”我嘶吼出声,这不再是推理,而是一种血脉相连的确认。
那个铆钉,那个角度,与父亲警号上的磨损痕迹,构成了一个精确到微秒的相位差,一个只有他和我才能理解的坐标!
没有丝毫犹豫,我从腰间拔出勘探刀,锋利的刀刃划破掌心,温热的血液瞬间涌出。
我用尽全力,将手掌中的鲜血奋力喷向密室的正下方地面!
血液没有四散飞溅,而是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在光滑的青铜地面上迅速游走、汇聚、勾勒。
一个复杂而诡异的符号结构在血色中浮现——那是一个在三维空间中展开的、完美的克莱因瓶结构。
更让我头皮发麻的是,这个由我的血液构成的结构,它的dNA序列,竟然与我自身档案中的dNA序列,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完全镜像的对称关系!
就好像,我与地面上的这个血色倒影,互为虚实。
与此同时,被吸力拉扯着无法动弹的林疏桐,她晶体右臂上滴落的蓝色磷火,也正好溅落在那血色结构的边缘。
当我的血液与她的“血液”——那闪烁着量子能量的磷火——在镜像克莱因瓶的交汇点接触的瞬间,异变陡生!
整个青铜密室的墙壁,开始“流汗”了。
一滴滴、一片片淡蓝色的液体,从那些严丝合缝的青铜壁上缓缓渗出,带着一股刺鼻的、类似杏仁的甜腥味。
它们在地面上汇聚成一条条溪流,缓缓流淌,整个密室仿佛变成了一个正在哭泣的金属巨兽。
“这是……”林疏桐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她失神地盯着那些蓝色液体,“这是磷化物终止剂!我母亲……她被灭口时,体内注射的就是这种军用级别的生物终止剂!”
恐惧和愤怒让她浑身颤抖,她猛地俯下身,不顾一切地将便携式光谱仪对准了其中一滩蓝色血液。
屏幕上,一行数据飞速闪现。
林疏桐的呼吸停滞了。
“纤维序列号……F-734b……”她用气声念出那个编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怎么可能……这个序列号,和我父亲法医笔记里记录的、从母亲遗物中发现的未知纤维序列号,一模一样!”
所有的线索,我们各自背负的血海深仇,在这一刻被这诡异的蓝色血液彻底拧合在了一起。
我看着地面上那个由我鲜血构成的镜像克莱因瓶,又看了一眼墙壁上不断渗出的蓝色毒液,一个疯狂的念头驱使着我。
我捡起一块刚才被能量冲击震碎的克莱因瓶玻璃碎片,用尖锐的断口,狠狠划向地面上那个血色结构的中心!
“吱嘎——”
刺耳的摩擦声中,坚硬的青铜地面竟被划开了一道裂缝。
裂缝之下,不是实心的地基,而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以及……扑面而来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液氮寒气。
裂缝被我用力撬开,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展现在我们面前。
那是一个由无数个银白色液氮容器组成的庞大阵列,每一个容器上,都用激光篆刻着同一个字——沈。
我的姓氏。
“每个容器里……都储存着一个被抽离的意识投影……”我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我能感觉到,那些容器里沉睡的“意识”,都与我有着某种根源上的联系。
我甚至能“听”到它们无声的悲鸣。
我的目光扫过整个阵列,最终定格在阵列正中心。
那里,有一个与其他容器截然不同的核心装置。
那枚作为一切原点的声纹终止码,正以一种稳定的逆时针方向,疯狂地吸收着从上方渗透下来的、属于林疏桐的磷火能量。
它像一个贪婪的饕餮,将所有能量汇聚于一点。
“等等!”林疏桐突然尖叫一声,她猛地举起分光仪,不是对准那些容器,而是对准了自己那只已经光芒黯淡的晶体右臂!
数据流再次瀑布般刷过屏幕,她的身体僵住了。
“声纹公式……我母亲……她最后一次秘密手术记录里,提到的那个无法破解的声纹公式!”她颤抖地指着自己的手臂,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它就刻在我的骨头里!不,是刻在这些晶体结构的内层!”
她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我的后颈。
“这个公式的振动频率……沈墨,和你后颈的那个刻痕,完全吻合!”
一个我从未真正理解,却镌刻在我后颈皮肤之下的烙印。
一个她从未察觉,却深藏在她晶体手臂之内的公式。
我们两人,就像两把被分开保管的钥匙,直到此刻,才终于找到了彼此的锁孔。
而那把锁,那把真正的锁,就是这整个地下阵列的核心——那台深藏在液氮寒气最深处的量子服务器!
“走!”
我们不约而同地冲向阵列中心,冲向那台被无数管线和能量流包裹的服务器。
当我们撞开核心区域的防护门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
眼前的景象,彻底颠覆了我的认知。
数百个,不,可能有上千个与我心脏中那枚一模一样的声纹终止码,正静静地悬浮在服务器核心的半空中。
它们散发着微光,像一片由绝望和秘密构成的星云。
每一个终止码上,都清晰地标注着与我完全吻合的dNA序列。
我是谁?我究竟是这无数个“我”中的哪一个?
就在我被这恐怖的真相击溃心神的瞬间,我听到了林疏桐的一声闷哼。
我猛地回头,只见她那只晶体化的右臂,在与服务器核心产生共鸣的刹那,竟“咔”的一声,从她的肩膀处……完全脱落了!
手臂掉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但诡异的是,它没有摔成碎片,而是完好无损。
林疏桐捂着肩膀,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断臂。
而我,则死死地盯着那只手臂的内侧——那原本与她身体连接的断面上。
那里,不再是光滑的晶体。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极其复杂的、由无数微缩电路和量子节点构成的凹槽。
而在凹槽的正中央,赫然镌刻着一个坐标。
一个我熟悉到骨子里的、由星位和乱码组成的量子纠缠坐标。
那是我父亲的警号。
不,是她父亲的警号!
那个作为法医的他,留下的最后一个、也是最关键的谜题!
几乎在同一时刻,我们头顶的整栋警局大楼,或者说,作为这栋大楼核心的量子计算机,发出了雷鸣般的巨响。
一道肉眼可见的、如同水面波纹般的量子坍缩波,穿透了层层阻碍,精准地投射下来。
它的焦点,不偏不倚,正好指向我们两人之间。
指向我胸口那枚正在疯狂旋转的声纹终止码,和她那只脱落手臂内侧的量子纠缠坐标。
在坍缩波纹的光芒笼罩下,我们两人身上携带的、来自四个早已逝去亲人的线索,被强行交叠、重合。
最终,在现实与虚幻的交界处,形成了一个闪烁着蓝色磷火的、完美的、巨大的克莱因瓶幻影。
我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疤痕,它像一个饥渴的锁孔。
再抬头,看着那只静静躺在地上的晶体手臂,它的断面,像一把等待了太久的钥匙。
一股无法抗拒的引力,在我们之间产生。
那不是物理上的吸引,而是一种来自宿命的、跨越了生死的……嵌合。
我感觉到,我身体的一部分,正在呼唤它。而它,也正在回应我。
宇宙仿佛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那最后的、也是最初的……一声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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