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烟正坐在梳妆台前，对着一面磨得锃亮的铜镜，慢条斯理地梳着她那一头乌黑油亮的长发。铜镜里映出一张精心修饰过的脸，眉目如画，楚楚动人，只是眼底深处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得意和快意。
“哼，六个小野种，还有一个装神弄鬼的贱人…”她红唇微启，声音又轻又柔，吐出的字眼却淬了毒，“这次看你们死不死。可惜了，没能亲眼看着那小畜生被烧成灰…” 她指的是糖糖，那只碍眼的“鸡崽”。她派去的人回报，虽然没烧死那两个小崽子，但那只诡异的鸟肯定活不成了，还伤了那个小丫头片子，也算出了一口恶气。
她拿起桌上一个精致的白玉盒，指尖沾了点香膏，正要往手腕上涂抹，享受这报复后的惬意。
“嗡嗡嗡——！”
“什么声音？”柳如烟动作一顿，有些疑惑地侧耳倾听。那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像是…无数只苍蝇？不，不对！这声音更尖锐，更密集，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疯狂！
“轰——！”
她房间那扇不算结实的木窗，在一声巨响中猛地碎裂开来！木屑纷飞！
“啊！”柳如烟吓得花容失色，手中的白玉盒“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浓郁的香气瞬间弥漫开。
然而，下一秒，她的尖叫就被彻底淹没在更加恐怖的声浪里！
黑云压城！不，是黑蜂压顶！
数不清的、闪烁着幽蓝尾针的黑色毒蜂，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从破碎的窗口涌入！它们像疯了一样，无视房间里的其他一切，目标只有一个——柳如烟！尤其是她身上散发出的、刚刚涂抹的香膏气息！
“滚开！啊！什么东西！滚开！”柳如烟魂飞魄散，挥舞着双手，抓起桌上的茶壶、胭脂盒胡乱地砸向蜂群。但这根本无济于事！毒蜂太多了！太疯狂了！
几只毒蜂悍不畏死地冲破她的挥舞，狠狠地将尾针刺进了她裸露的手臂！
“啊——！”柳如烟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那不仅仅是尖锐的刺痛，更伴随着一种瞬间蔓延开的、深入骨髓的麻痹感！她的手臂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皮肤变得青紫。
更多的毒蜂扑了上来！它们像训练有素的士兵，专门朝着她裸露的皮肤攻击：脸、脖子、手臂！
“救命！来人！救命啊！”柳如烟彻底崩溃了，她再也顾不上形象，惨叫着在房间里抱头鼠窜。她试图用袖子捂住脸，但毒蜂轻易地钻了进去。她试图躲到桌子底下，蜂群如同附骨之蛆般追了进去。她引以为傲的、乌黑柔顺的长发成了毒蜂最好的落脚点，它们在里面钻来钻去，疯狂地叮咬她的头皮。
“好痒！好痛！啊！我的脸！我的脸！”柳如烟只觉得脸上像是被无数烧红的针同时扎刺，又麻又痒又痛！她惊恐地感觉到自己的脸颊、额头迅速肿起，眼皮沉重得快要睁不开。她跌跌撞撞地冲到铜镜前，只瞥了一眼，就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嚎叫！
镜子里那个披头散发、满脸青紫红肿、眼睛只剩下一条缝的怪物是谁？！是她柳如烟？！那个风华绝代、让无数公子哥儿倾心的柳如烟？！
“不——！”极度的惊恐和毁容的打击让她彻底疯了。她抓起铜镜狠狠砸向蜂群，镜子碎裂，碎片划伤了她的手，但她浑然不觉。她只想逃离这个地狱！
她不顾一切地冲向房门，用肿得像馒头的手去拉门栓。门外，她带来的两个粗使婆子和一个车夫听到动静，正想撞门进来看看。
“砰！”房门被柳如烟从里面撞开。
“鬼啊！”门口的婆子看清冲出来的人影，吓得魂飞魄散，一屁股坐在地上，失声尖叫。
只见柳如烟头发凌乱如草窝，上面还挂着几只嗡嗡作响的毒蜂。她整张脸肿得像个发面馒头，青紫交加，五官都挤在了一起，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样。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肿鼓包，有些地方已经开始渗血。她身上的绸缎衣衫被毒蜂撕扯、被她自己抓挠，破烂不堪，活脱脱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疯婆子！
而那群恐怖的黑色毒蜂，如同索命的阴魂，依旧紧紧追随着她，在她头顶、周身疯狂地盘旋、俯冲、叮咬！它们似乎格外钟爱她身上那股浓郁的香膏气息和汗味、血腥味混合的“诱人”味道。
“滚！滚开！别追我！啊啊啊！”柳如烟彻底失去了理智，她一边疯狂地抓挠着身上奇痒无比的肿包，一边没头苍蝇似的在院子里、大街上乱窜、打滚，发出非人的惨叫。毒蜂的尾针不仅带来剧痛和麻痹，似乎还带着某种致幻的毒素，让她眼前阵阵发黑，仿佛有无数的鬼影在追逐。
那两个婆子和车夫早就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跑远了，哪里还敢上前。
整个村子都被这恐怖的一幕惊动了。村民们惊恐地躲在门缝后、窗户后，看着那个平日里打扮得花枝招展、说话细声细气的城里小姐，此刻像个疯魔的乞丐婆，被一团恐怖的黑云追得满村乱窜，凄厉的惨叫声划破黄昏的宁静。
“天老爷！那是啥蜂子？咋恁凶！”
“报应！肯定是报应！看她平时那假惺惺的样儿！”
“快躲好！别让那毒蜂子蜇着！”
老宅的院子里，萧云墨依旧站在萧云芷身边。他小小的身影站在院墙边一块垫脚的石头上，刚好能越过低矮的土墙，遥遥望向村东头。那个方向，隐隐传来凄厉的惨叫和人群的惊呼骚动。
夕阳的金辉落在他冰冷的小脸上，映不出丝毫暖意。他看着那片骚乱的方向，听着那越来越远的惨叫，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冰冷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属于六岁孩子的笑容。那笑容里，淬满了和他手中《千蛊秘录》封面一样幽暗的毒液，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玉石俱焚般的快意。
“糖糖，”他低下头，看着姐姐怀里气息微弱的小凤凰，冰冷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几乎听不出的哽咽，“墨墨…给你报仇了。”
四岁的萧云芷紧紧抱着糖糖，风里，残留着那股诡异的甜腻气息，以及远处柳如烟绝望的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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