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和魏尔伦到新西兰的时候，这里正在下大雨。
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今天几乎没有什么游客，售票员原本懒洋洋地趴在小亭子里发呆，看到有人冒着暴雨跑过来的时候，觉得自己遇到了神经病。
等他们跑近才发现，是两个非常美丽的人，美丽的让他怀疑是不是有什么山中精灵趁雨天跑出来。
尤其是在他看到两人的衣服都没有被打湿的时候，更是坚定了这个猜测，于是毫不犹豫给他们打了五折。
便宜一半加功德，剩下的票钱是生活。
成年人决定为自己看过的童话故事付一小笔钱，刚好下班回家后可以告诉女儿——
今天爸爸我工作时遇到了精灵夫妻约会，我给他们办了折扣，于是精灵决定给我一些好运，爸爸现在把好运都给你哦。
爱丽丝和魏尔伦自然不知道售票员的想法，他们现在坐在一个竹筏上，正顺着河水慢悠悠的漂浮。
溶洞里不允许喧哗和拍照，这里除了他们也没有别的游客，所以显得格外安宁，除了若有若无的水声，整个世界只剩下彼此呼吸和心跳的声音。
他们靠在一起，魏尔伦轻声说：“我喜欢这里，我希望外面的世界现在就毁灭，黑暗里只剩下我们两个。”
这话其实很有囚禁play的作风，但爱丽丝清楚对方不是这个意思，单纯的未成年巨龙有一种经受社会污染，又没被污染完全的美。
“你好像在说，你要爱，然后让其他所有人都去死一样。”爱丽丝这么说道。
魏尔伦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个形容简直不能更到位，于是非常高兴地点点头，“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当然，中也也不是人类，所以他可以和我们一起活着。”
“就我们三个，活在只有我们的世界里。”
然而爱丽丝诚恳地拒绝了他，“不行，我们还得保证一日三餐和每个季度的新衣服，而且我还要打星际争霸，中也菜的令人发指，他根本带不了我。”
童话败给了现实生活，魏尔伦难得有点忧郁。
想到旁边坐着个现在才接触童话世界未成年，爱丽丝决定哄哄他。
“但你是龙啊，我和中也可以一起坐在你的背上，朝着太阳的方向一直飞一直飞，永远不降落。”
“等你飞累了，就换中也背我们两个。”
“这样，我们抬头看到的永远是天空，低头看到的永远是地球，有山，有海，有国家，有城市。”
“但你看不到人类，因为人类太小了，你在天空中看不到他们，但如果哪一天你想看到，你还可以飞下来。”
“然后在日落前再次飞回天空。”
“那你呢？”魏尔伦问，“你和中也在哪里？”
“我们在你背上呢，就像我现在在你身边，中也在等我们回家一样。”爱丽丝这么对他说。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竹筏已经漂到了萤火虫的聚集地。
魏尔伦听到爱丽丝说的话忍不住笑，他转头想在黑暗中寻找爱丽丝的眼睛，然后，他就看见——
萤火虫，成千上万只萤火虫。
溶洞里的萤火虫在幼虫时期就会发光，它们在溶洞上方栖息着，用带着荧光的丝线吸引猎物，成年后它们就开始飞舞，从一根石柱飞向另一根石柱。
闪烁着，移动着，在遥远的地方，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在一片黑暗中发光。
密密麻麻，微弱的蓝色光点汇聚在一起，好像一场永远不会落幕的焰火，好像一条飘浮在空中的光河。
在魏尔伦的视线里，他能清晰地看见有萤火虫从半空中坠落，掉入水中，它随身携带的小灯也随之熄灭。
但接下来又有无数萤火虫补上了原来的空缺，它们飞翔，它们前进，它们从生奔向死，又从死归于生。
生命如此脆弱，生命顽强不息。
魏尔伦怔怔看着这些游走的荧光，一时说不出话来。
身临其境的观看和在杂志插图上匆匆一瞥带来的感觉天差地别，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世界上有这么一个地方，汇聚着这么多生命。
它们在这里生，在这里死，在这里独自美丽着。
它们活了这么多年，从人类尚未发现这里，尚未居住在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活在了这里，并且一直美丽，仍旧美丽。
“世界是陌生可怕的，但也是美的。”
“人类是陌生可怕的，但也有好的。”
“所以要去看世界上那些美丽的事物，所以要去遇见世界上那些好的人类，哪怕并非人类，哪怕并非在期待中降生，也同样有得到爱与幸福的权利。”
“生命的意义不正是如此吗？”
魏尔伦在蓝色的荧光中看到了爱丽丝，她也在看半空中流淌的光，光点洒在她银白色的长发和眼睫上，像是洁白的飞鸟带着梦停留在树枝上。
飞鸟问：“可怜的女孩儿，你为什么哭泣？”
爱丽丝问：“保罗，你见过世界上哪些存在的美丽？”
灰姑娘说：“王子的舞会要开始了，但我没有新衣服。”
保罗·魏尔伦说：“只有这里，我只到过这里。”
飞鸟说：“可怜的女孩，我将漂亮的裙子，水晶鞋和南瓜马车借给你。”
爱丽丝说：“那接下来的漫长岁月里，我们一起去看吧，世界是美丽的，我用了一生的时间知道了这一点，然后我把这个秘密告诉你。”
灰姑娘说：“谢谢你，好心的小鸟，你是我的仙女教母吗？”
保罗·魏尔伦伸手抱住了身边的公主，身边的女巫，身边的仙女姐姐，身边的同类。
他说：“谢谢你的秘密，谢谢你的世界，谢谢你。”
从一个已经知道世界的美丽的同类眼中，保罗·魏尔伦恍惚中也看到了美丽。
从一个已经明白什么是幸福的同类眼中，保罗·魏尔伦恍惚中也明白了幸福。
“那一千年完了，公主仍旧没有等到她的勇者，但是她得到了一个奇迹。”
爱丽丝在这个怀抱里轻声说：“奇迹让她离开了城堡，然后……”
保罗·魏尔伦回答道：“然后，她遇到了一大一小两头龙，她们一起去了很多很多地方。”
“最后……”
爱丽丝和魏尔伦看着彼此的眼睛，一起说道：
“她们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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