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着洞外深谷方向，面无人色：“光！好大的光柱！从碑上冲出来！天…天要裂了！”
冰窟内死寂瞬间被打破。
柳天枢猛地抬头，脸上狂热的谄媚僵住，化为惊疑。
柳瑶光妖媚的瞳孔骤缩，死死盯住洞口方向。
连重伤瘫软的柳擎苍都挣扎着支起半身。
深谷禁地？
祖碑本体？！
那供奉在柳家最核心、汇聚全族气运、高达百丈的混沌祖碑本体，自家族扎根锦绣城起便沉寂如死，从未有过异动！
“轰隆隆——！！！”
沉闷的轰鸣隔着厚重的山岩传来，整个冰窟剧烈摇晃！
洞顶簌簌落下冰屑！
一股浩瀚、古老、仿佛源自开天辟地之初的恐怖威压，穿透层层禁制，蛮横地碾进每一个人的神魂深处！
“噗通！噗通！”
刚刚勉强抬头的柳家众人再次被死死压趴在地！
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柳天枢额头青筋暴起，眼珠凸出，用尽全身力气抵抗着那源自血脉源头的威压，嘶声吼道：“是…是始祖！始祖神威引动祖碑共鸣！柳家大兴！万载未有之祥瑞啊！”
他狂热的目光投向冰窟中央，投向柳清霜指尖缓缓旋转的混沌道碑，和那被始祖紧紧攥住衣角的青衫身影。
一定是这样！
唯有始祖归位，炼化混沌残片，方能引动祖碑本体共鸣！
柳瑶光匍匐在地，指甲深深抠进冰面，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大哥说得对！
除了金瞳始祖，谁还能引动那沉寂万载的祖碑？
那青衫人…不过是始祖破封后随手抓住的一个…玩物？
炉鼎？
她不敢再想下去。
柳清霜微微蹙眉，指尖的混沌道碑光华流转。
深谷传来的波动让她体内被王六引导的混沌灵力微微悸动，像溪流感应到了大海的召唤。
她下意识地侧头，看向王六。
王六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扫了一眼洞口方向，仿佛那撕裂苍穹的异象只是远处传来的一声闷雷。
他握着柳清霜手腕的手指甚至没松，只随意道：“吵。”
一个字，平淡无奇。
落在柳天枢耳中却如同惊雷！
他浑身一激灵，猛地反应过来——始祖嫌吵！
这惊天动地的祥瑞异象，竟惊扰了始祖和…那位存在的清净！
“都聋了吗？！”柳天枢扭头对着洞口方向，用尽平生力气嘶吼，声音因极度的恐惧和急于表现而扭曲变形，“滚！都给老子滚出禁地！滚得远远的！谁敢惊扰始祖圣驾，诛灭九族！滚啊——！！！”
他身后的柳家护卫们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往外逃，恨不得多生两条腿。
柳清霜却根本没看那些蝼蚁的丑态。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王六那句“吵”上。
她微微仰起脸，金瞳清澈，带着一丝询问：“师兄，那碑…有点烦人？”
她指尖的道碑光芒吞吐，一丝冰冷的威压悄然弥散，锁定了深谷方向。
只要师兄点头，她立刻就能让那块破碑彻底安静下来。
冰窟内，柳天枢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大气不敢喘。
王六的目光终于从洞口收回，落在柳清霜带着询问的脸上。
他握着她的手腕，手指在她冰凉细腻的肌肤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不必。”他声音依旧平淡，拉着她手腕，转身就向冰窟外走去，“去看看。”
柳清霜立刻贴得更紧，金瞳里冰寒尽褪，只剩下全然的依赖：“师兄去哪儿，清霜就去哪儿！”
王六没再看满地跪着的柳家人，也没看岩壁上那个生死不知的人形坑洞。
他抬脚就往外走。
柳清霜赤着双足，踩在碎冰上亦步亦趋，银发和素白的裙裾在寒气里飘动，像粘在他身后的影子。
柳天枢的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走？
始祖刚归位就要跟这煞星走？
柳家的天要塌了！
他脑子一热，也顾不上敬畏，猛地往前膝行两步，双手高高捧起一块暗沉沉、边缘布满焦痕的兽皮卷轴，嘶声喊道：“大人！留步！柳家…柳家愿献上祖传秘典！”
兽皮卷轴边缘蜷曲炭化，露出内里暗沉的皮质，一股混杂着血腥与焦糊的蛮荒气弥漫开。王六脚步顿住，侧头瞥了一眼。
柳天枢喉结滚动，冷汗滑进衣领：“此物…此物供奉在祖碑底座下三千年！非金瞳血脉不可触！方才祖碑异动…它…它竟自行飞出！”他声音发颤，像抓着最后一根稻草，“柳家愿以此宝，换大人…换大人垂怜！”
王六没说话。他身后半步的柳清霜却突然蹙眉，金瞳扫过兽皮卷轴，冰碴子似的吐出两个字：“脏血。”
柳天枢手一抖，差点捧不住。那兽皮上深褐的污渍，此刻细看竟真像干涸的血！
王六伸出手，隔空一抓。
卷轴“嗖”地飞入他掌心。触手冰凉粗糙，带着股铁锈似的腥气。他指尖混沌灵力微吐，一抹灰光掠过卷轴表面。
“嗤——”
微不可闻的轻响，卷轴上那层污浊的暗褐色竟如活物般扭动起来，化作几缕黑烟，尖叫着湮灭在空气里！焦糊味瞬间被一股纯粹古老的混沌气息取代。卷轴舒展开，露出内里暗金色的奇异纹路，似图非图，似字非字。
柳天枢眼珠子瞪得几乎脱眶！供奉三千年无人能解的污秽…就这么…抹掉了？！
王六掂了掂卷轴，目光投向洞外深谷方向。那里，冲天的混沌光柱正缓缓收敛，但残留的威压仍让整个祖地山脉微微震颤。
“师兄，”柳清霜扯了扯他衣袖，金瞳映着洞外渐息的光，“那破碑…还在抖。”语气里带着点被打扰的不耐烦。
王六“嗯”了一声，随手把卷轴往后一递。
柳清霜下意识接住，冰冷的指尖触到那暗金纹路。嗡！她眉心混沌星云印记骤然一闪，卷轴上纹路随之流转，竟与她指尖悬浮的小混沌道碑产生玄奥共鸣！
“太初…”她喃喃，金瞳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化为全然的依赖，“师兄收着？”
“你拿着。”王六语气平淡得像吩咐她拿个茶杯。
柳清霜立刻将卷轴拢进素白广袖，指尖道碑光华隐去，乖顺点头：“好。”
这轻描淡写的交接，却像惊雷炸在柳天枢脑子里！祖碑异动引出的圣物！始祖亲手触碰显化真容！竟被这位随手丢给始祖…保管？！
这已不是垂怜！这是…这是将柳家万载供奉的至宝，视若寻常物件！
他五体投地，额头死死抵住冰面，嘶声高喊，每一个字都因极致的敬畏而变调：“柳家…永感大人天恩！愿为大人门下走狗！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王六已拉着柳清霜走到洞口。洞外天光刺眼，深谷中那百丈高的混沌祖碑本体矗立着，碑身上残留的玄奥道纹正缓缓黯淡，但整座碑身仍在微微嗡鸣，仿佛在恭送什么。
就在两人踏出冰窟的刹那——
“嗡！！！”
祖碑本体爆发出最后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并非攻击，而是带着一种…臣服的悲鸣？
紧接着，在柳天枢、柳瑶光等人见鬼般的目光中，那高达百丈、重逾山岳的混沌祖碑，竟急剧缩小！化作一道灰扑扑的流光，“嗖”地一声，追着王六的背影，没入柳清霜拢着卷轴的广袖之中！
袖口微沉，再无动静。
噗通！
柳天枢眼白一翻，彻底昏死过去。
柳瑶光瘫软在地，指甲抠进冰缝，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她看着洞口那片空荡荡的天光，看着昏死的大哥，看着袖口拢着柳家祖碑和秘典、紧跟着青衫人亦步亦趋的始祖背影……
一个荒谬绝伦、却让她骨髓都冻结的念头，不可遏制地炸开：
柳家供奉万载的祖碑，认主了！它跟着那人…跑了！
柳清霜紧跟着他，走出两步，又像想起什么，回头瞥了一眼跪伏在地、脸色惨白的柳如烟。
“你，”柳清霜的声音恢复了属于始祖的冰冷，“料理干净。”
柳如烟浑身一颤，深深叩首：“如烟……遵命。”
王六的身影已消失在冰窟入口的幽暗甬道里。
柳清霜立刻收回目光，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素白的裙角一闪，消失在黑暗中。
只剩一群瘫软在地、如同被抽掉脊梁骨的柳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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