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气混杂清淡的木质香气萦绕于书房，矜贵俊美的男子斜斜靠坐在书桌后面，琥珀色的眼眸目不转睛盯着手上的资料，不时点点扶手。
魔卫团五人也在书房内，有的站着有的坐着，神情不一，恭敬严谨的有，吊儿郎当左右张望的也有。
维克托依靠在柱子边上朝队长眨眨眼：老大，你快说啊。
诺维压着眉毛示意：你不敢说话，我就敢了？你还是殿下的儿时玩伴呢，你来。
秋·雅克布挑挑眉，扯了扯爱丽丝，用极其夸张的口型传递信息：殿下维持这个姿势十分钟了，现在快入秋了，总不能是犯相思吧？
秋·雅克布是继大魔法师纽特之后，高司塔国天赋最高的魔法医师。
她的医师执照才到手不到半年，但诊断过的病状也各有特色。
殿下这状态，眼睛一会儿柔情、一会儿无奈，嘴角还时不时勾起，像极她前阵子看过的一个贵女。
贵女爱上一个喂马的穷小子，犯了相思病却不自知，在家里茶不思饭不想，急得家人到处请医师。
上门看诊的时候，那位小姐第一句不是叙说具体病状，而是托着腮幽幽来了一句：“秋小姐，我满脑子都是他，见不到他就觉得春天不像春天。见到他了，就是秋叶飘下来我都能觉得唯美无比，他要是朝我笑笑，我的心里，嘿嘿嘿嘿嘿~”
想起贵女最后诡异还有点变态的神情，秋闭了闭眼将这一幕抹去。
殿下现在这状态，多少有点相思病的表现。
爱丽丝是魔卫队里的力量者，向来大大咧咧，细心不足脑子也直，自以为看懂了秋的话，惊讶得脱口而出：“什么？想死？谁想死？！”
一室静默。
随着爱丽丝的惊骇之声，众人目光聚集到秋身上。
秋咬着牙悄悄拧了好姐妹一把，笑得勉强，干巴巴地解释：“呵呵，没谁，我们在说之前一个病例呢……”她呵呵笑着低头，借口差得维克托都不忍直视，更别提神智已经被唤回人间的祁睿了。
他微微掀开眼皮扫一眼，懒得追查他们在嘀咕什么，直接进入主题：“六人的家属安排好了吗？”这事是诺维亲自去办的。
侍卫牺牲是有一套抚恤流程的。在这基础之上，殿下还添了许多人性化的安排，至少能保证他们的家人后半辈子保有现在的衣食水平。得了好处，哭着进宫领走尸体的家属们也没有什么意见。
诺维点头，当即把各方安排都汇报一遍。
祁睿不置可否，也说明这事过去了，他点着桌上的报告，眼神凝着神秘而危险的幽光，缓慢道：“进宫的货物检查过了吗？”
人查完了，就该查物了。
从前祁睿就见过魔物混在商队货物之中，伺机行动。
魔物没有人类的智商，却有野兽的直觉、捕猎的技能，能躲在货物之中也不稀奇。
卡莎·尤他站出来，检查出入货物是他的任务，他声调几乎没什么起伏，跟没感情的假人似的：“殿下，最大嫌疑是前日进宫述职的侯爵大卫·珂赛。”
祁睿手中已经攥着近一个月进出的记录，巧的是，他也在大卫·珂赛这个名字上画了圈。
尤他是魔卫团里的风系魔法师，留着灰色寸头，左眼到眉毛处有一道淡色疤痕，将眉毛从中间割开，长相看上去十分凶狠，除了述职，话也很少。
爱丽丝不解问道：“半月来可是有七位大人进宫述职，为什么大卫·珂赛嫌疑最大？”她看过记录，一眼扫过完全看不出问题。
“各位大人都选择在规定的日期统一进宫述职，包括他们带来的贡品货物，那天是队长亲自带人检测了三遍，足数足量，全部都符合规矩。只有大卫·珂赛，他不仅晚了一日进宫，带来的东西甚至超过了规定的数量。”
“你是说，他做贼心虚，所以多交了税金贡品？”爱丽丝心思简单，想事情也只能停留在表面。
“不。”诺维打断爱丽丝，语气笃定：“大卫·珂赛向来喜欢磨蹭，总是推脱年纪大了腿脚慢，实际上，他是在来的路上专门去找了……呃，他的情妇，才会耽误了时间，只不过这次整整耽误了一天一夜。”
哈？
秋和爱丽丝两人表情瞬间嫌弃起来。
“我想起来了，这事还是我跟你一块去查的。”维克托捏着下巴，眼珠子微微往上提，慢吞吞道：“约莫是半年前，他开始迟到，但每次都很理亏地自动增加贡品”
大卫·珂赛管理的地区是高司塔国偏北的麦北城，那里盛产小麦，也是种植基础草药的好地方，离皇城距离确实有点远，普通马车不眠不休至少得三天才能赶到皇城，但坐魔法马车，一天肯定可以到达。
这老家伙也不过五十三岁，却屡次迟到。
看在他没什么大错的份上，陛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大皇子早就让他们在暗中调查。
大卫侯爵第二次迟到的时候，他们就查到了这老家伙原来是偷偷找情妇去了。
大皇子知道这事，也没公开。
只不过，他私下稍微提点过这老头两句。
后续，大卫侯爵竟然主动在规定进贡的数额之上加了1\/3，而且还是在不压榨民众的情况下，从自己经商的私产中掏出来的补贴。
就冲不压榨城民还能多上贡这点，老家伙还是一个管理型人才。
陛下应该是知道这点才没有追究，而大殿下，则是知道这老头有经商才能，才故意“提点”两句。
诺维想想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一个老狐狸，一个小狐狸，这能怪大卫侯爵被两人捏在手心里吗？
“大卫侯爵向来财大气粗，会处理人际关系，进宫的时候给那些负责检查的人塞了好处，你们猜，他们还会那么仔细检查货物吗？”祁睿意味不明道，语气淡薄得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却莫名让人听出一股凉凉的怒意。
“维克托，你马上将东门负责这件事的检查人员召集起来，带去地牢。诺维，你去挑几个人，以后负责进出宫门的检测都用魔法师，这件事暂时由你负责，父皇回来我自会让他安排其他人手。”
祁睿一早从圣光殿出来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加固了皇宫的魔法罩。为了让乌鸦送信来去自如，他特意放轻了魔法罩之中的戾气，魔物竟然能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趁机闯了进来。
两人齐齐应是，躬身退下。
“爱丽丝和尤他，你们马上去一趟麦北城，将大卫侯爵请来。”祁睿随手一抛，爱丽丝手中便多了一封按了手印的密旨。
爱丽丝拉着尤他退下，只剩下还没被吩咐事情的秋留在屋里。
秋·雅克布多少有点忐忑，她最近的差事办得都挺好的吧？应该没什么毛病吧？
祁睿淡声开口，声音疑惑而轻缓：“秋，你可知道，有什么病症会让人在几分钟内全身冰凉如冬月寒冰，并且伴随剧烈的疼痛？”
秋·雅克布先是一愣，旋即轻皱眉头思考了会，才斟酌道：“殿下，随纽特先生行医时，我确实见过一例病例体温低得不似常人，但那些一般伴随瘤子、或者脓毒疾病，要么便是冰魔法紊乱在体内游走，也有可能是幻术产生的错觉疼痛……具体的还需要看了才能诊断。”
她瞧了眼正前方的大皇子，男人眉头微压，看起来不怎么愉快。
秋硬着头皮问道：“殿下，敢问那人还有什么症状？平时身体健康与否？是魔法师吗？”
看病不能只看表征，平时生活状态，包括会不会魔法，都需要另外斟酌。
祁睿脑海里不期然出现拂央无赖的模样，小女巫是挺健康的，能跳能吃。
“平时很健康，但没月亮的晚上，就会出现这种症状。”总不能是月亮里诞生的神女，没有月亮就会痛吧？想到拂央靓丽惹眼的脸庞，祁睿面部表情不自觉柔和下来。
有这张脸，说是神女，也不为过。
“月亮？那就是有特定的触发条件？”秋·雅克布思考了会，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祁睿声音平静：“你帮我去查一下这事，绝对机密。”
秋·雅克布惊讶一秒，随即神情严肃应下。
绝对机密四个字一出，也就说明，这事只能他们两个知道，若是透露出去，不管是什么原因，她都会死。
魔卫团是祁睿三年前建立的，至今也只有五个人，大皇子要求高，能进魔卫团的人都各有所长之余，其中最重要一点就是忠心。
怎么相处、如何办事，他们都有一套约定俗成的章法在，不至于越线，也不会太疏远，归根究底，两方相处很愉快的秘诀就是，互相信任，以及下对上的绝对忠心。
秋走出书房，满脑子调动着信息，想来想去，竟然捕捉到一个有点歪的方向——民间流传的古怪轶事不就有很多类似传闻？
她是个专业的医师，也是个好学的魔法师，更是个喜欢听人讲故事的聆听者。
秋眼眸带笑，光明正大出宫去了。
感谢大殿下给她这份差事。
借着办公事出宫摸鱼，就一个字——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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