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乞伏野慈爱地摸了摸梳着汉人发髻的苏木：
“好孩子，别怪老爹凶你，咱们没机会生成汉人，是咱们的命，
如今咱们有机会像汉人一样好好活，得守住了，抓牢了！去吧！”
说完，乞伏野将马匹套上马鞍缰绳，拿着镰刀与弓箭，吹响示警的号角，向着北方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
他的身边出现了住在东边的木鲁大叔，也出现了住在西南边的铁头一家，
越向北，他身边聚集起来的牧民也越多，他们都接到了贺赖部入侵的示警，
如果换做以前，他们能跑就跑，跑不了就只能逆来顺受，被裹挟着成为一体，要么去杀别人，要么被别人杀死。
如今，他们有了自己的房舍，冬天的白毛雪也吹不进去的房舍，
如今，他们有了自己的草场，不再需要千里迢迢追逐水草而生，可以储备冬天喂养。
如今，他们的孩子都在读书识字，他们知书达理，将来会比他们这代人生活的更好。
他们不能像以前那样逃掉了，他们的家就在这里。
当乞伏野他们看到黑压压的贺赖部鲜卑战兵时，他们一共才汇聚了五百多牧民，
这些住在附近的牧民手里拿着叉子，镰刀，义无反顾地迎向曾经他们不敢抬头直视的战兵。
“吁！”
戴着包金头盔的贺赖，正骑马行进在队伍中间，听到前哨禀告，这才来到队伍前面停下战马。
他随手用马鞭顶了顶头盔，向着这群拿着五花八门东西的牧民呵斥道：
“你们这群卑贱的牧人！怎么敢挡住我贺赖的道路？
我要去收拾怯懦的汉人，你们是要来投奔贺赖部族的？”
如果换作以前，这些牧民哪敢与专门杀人作战的鲜卑战兵对峙？
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只是他们就算再害怕，也紧紧握住手里的农具，一步也没有退后。
乞伏野打马上前了几步，高声说道：
“贺赖头人，请你回去吧，这里是我们的家园，不是无主的牧场，不能放任你的大军过去劫掠。”
贺赖见到一个普通的牧民，就敢这么冲他说话，甩了一下马鞭，指着前出的乞伏野说道：
“一个卑贱的牧人，也敢这么和鲜卑贵族说话？图图木，去把他的脑袋给我摘下来！”
图图木是贺赖最为信赖的一个勇士，他身体壮硕，身上穿着半幅铁甲，满脸杂乱的胡须，咧着缺牙的阔嘴道：
“杀一个只会牧羊的寻常牧人，会污了我的刀子，
不过，你敢出来挡路，也算个勇士，你的头，我收下了！”
说着，图图木纵马出列，挥舞着弯刀冲向了乞伏野。
乞伏野搏杀过野狼，不过一直与人为善的他，并没有杀过人。
他握着的镰刀，感觉自己的手在发抖，腿也在发抖，他很害怕。
看着挥舞着弯刀冲过来的图图木，他心里一百个声音在提醒他，再不跑就会被杀。
可是他尽管恐惧到全身都在发抖，依旧没有退后一步，握着镰刀的手因为用力过猛，粗糙的关节都有些发白。
他知道不能退，在这里拖住这群鲜卑强盗，等到汉人的军队过来，就能干掉他们。
如果他们退了，他们的家，他们的牛羊，他们的孩子，就会被掳走，成为这些鲜卑强盗的奴隶，帮凶！
而只要他们挡住这群强盗，就算被杀了，他们的家人也能活下去！
“啊——！”
乞伏野用高声嘶吼来缓解他的恐惧，他没有躲图图木砍来的弯刀，直接抡起镰刀砍了过去！
他乞伏野不是孬种！
一个换一个，也不能让这些鲜卑强盗过去！
苏木从学堂里回来怎么说的来着？
在图图木的狞笑中，他借着马势挥出的弯刀，一定可以先砍下这个怪叫牧人的脑袋！
挥舞的那是什么？割草的镰刀？
千钧一发之际，呜的一声，一个东西擦着乞伏野的马匹，直接插进了图图木的胯下。
“啊！”
猝不及防之下，图图木痛呼一声下意识收回弯刀捂住下身，
两匹马交错之时，乞伏野的镰刀终于挥到了图图木的脖子上。
图图木还没触碰到扎到他下身的叉子，他就感觉自己看到的一切翻滚了起来，哦，不是看到的东西在翻滚。
是他的脑袋飞了起来，原来割草的镰刀也能砍下头颅？
“啊——！”
完全是下意识挥动镰刀的乞伏野，被喷出来的鲜血糊了一脸，
他这才发现，是邻居桑琪扔出的叉子救了他一命。
他抹了抹脸上的血，大口喘着气说道：
“好桑琪，多谢你救了我一命，我刚才吓得手都僵硬了。”
扔出叉子的桑琪嘿嘿一笑：
“我也怕，差点扎到你的马身上，没时间害怕了，贺赖部战兵已经冲过来了，咱们死定了！”
乞伏野甩了甩镰刀，他已经不抖了，苏木从学堂学来的，他非常喜欢，总是念叨的那句汉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乞伏野看着对面贺赖部战兵气势惊人地冲过来，他高举手中的镰刀，高声说道：
“我儿子苏木，在汉人皇帝的学堂读书，他教了我一句汉话，
这句话，是汉人那个最厉害的皇帝说的，
意思是活人都会害怕，但勇敢才是让我们无所畏惧，让我们会被家人铭记，被赞颂！
我乞伏野不怕死！只要我们挡住这群强盗一会，汉人的大军就能到来。
就算我们死了，家园还在，汉人也会替我们照顾家人，替我们报仇！你们怕吗？”
“不怕！我们家孩子也不比苏木差！我死了，他们也能撑起家！
这些强盗不想让咱们好好种田，好好放牧，就和他们拼了！”
这群平常谨小慎微的牧民，挥舞着手里各式农具作为武器，高声回应着乞伏野。
乞伏野深吸一口气，打马冲在队伍最前面，举着镰刀高呼：
“杀了这群强盗！”
“杀了这群强盗！”
冲锋在前的乞伏野高声呼和着，他能够听到，身后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响，
此时的他，心中已经没有了任何恐惧，
反而从对面贺赖部战兵的眼中，看出了恐惧，
他咧嘴用汉语，说出了苏木教给他的那句话，那句汉人皇帝说过的话：
“恐惧是本能，勇气则是赞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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