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寂静的实验室中无声流逝，只有分析仪器低沉的嗡鸣和屏幕上不断刷新的数据流，证明着陈默并未停歇。
他紧盯着基因序列测定仪构建出的复杂三维模型，那扭曲、杂乱却又隐隐遵循某种诡异逻辑的结构，如同深渊般吸引着他的目光，也让他不寒而栗。
“人类基因片段的修改模式，与奥姆尼集团内部代号为创世纪的基因优化项目高度重叠，但修改幅度远超该项目的公开记录。”
雅典娜的声音适时响起，打断了陈默的沉思，“可以确认，黑水的研发与创世纪项目存在直接关联，且其目标远非简单的基因优化。”
“创世纪项目……”
陈默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那是奥姆尼集团对外宣传的明星工程，号称要解决人类遗传疾病，提升整体素质。
现在看来，那不过是黑水研究的幌子，或者说，仅仅是冰山一角。
真正的目的，是创造怪物，是掌控生命，甚至……是扮演上帝？
他看着屏幕上那段完全未知的、结构精密的基因序列，它像是一把钥匙，一把能解锁生命本源，也能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工程师留下的东西，被奥姆尼集团扭曲利用，变成了毁灭的工具。
不能这样下去。
陈默的眼神变得疯狂。
仅仅了解黑水是不够的，他需要找到对抗它的方法，甚至，控制它的方法。
如果这东西能将生命扭曲成怪物，那是否也能反过来，赋予生命更强大的力量？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成型——逆向修改！
既然黑水是以人类基因为蓝本进行改造，那么，或许可以尝试剥离其中那些混乱、危险的外来基因片段，保留甚至优化其与人类基因的良性结合部分，剔除其不可控的变异诱导性。
他要重新“编辑”黑水，让它从毁灭的毒药，变成……至少是可控的力量。
“雅典娜。”
陈默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调动所有可用计算资源，以样本一的基因为基础，建立一个新的基因编辑模型。目标：剔除未知序列中的高风险变异诱导片段和混乱生物嵌合体，最大程度保留其与人类基因的稳定兼容性，并尝试增强其能量传导和组织修复效率。我要重写它的规则！”
“指令确认，主人。”
雅典娜立刻响应，没有任何质疑，“建立新的基因编辑工程：代号盖亚。正在分配计算资源……模型构建开始……警告：此操作涉及大量未知基因片段的修改，风险极高，可能产生不可预测的后果。”
“我知道。”
陈默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屏幕上，那里，代表黑水基因的复杂模型正在被拆解、分析，无数虚拟的“手术刀”开始精准地切除、替换、重组。
他的超频大脑全力运转，与雅典娜协同工作。
无数种可能性在脑海中推演、碰撞。
他不仅仅是在修改基因，更像是在与一个古老而强大的意志进行博弈。
他能感受到那未知序列中蕴含的磅礴力量和深邃智慧，也能感受到其中潜藏的、足以吞噬一切的疯狂与混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陈默完全沉浸在基因编辑的世界里，忘记了疼痛，忘记了饥饿，忘记了门外的危险。
他的手指在虚拟操作界面上飞快地舞动，每一次点击都可能决定着最终产物的性质。
汗水沿着他的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实验台上，但他浑然不觉。
他的眼神专注而狂热，如同一个正在创造奇迹的炼金术士。
终于，在耗费了大量的计算资源和陈默几乎全部的心神后，屏幕上，一个新的、相对简洁稳定了许多的基因模型缓缓成型。
它保留了部分工程师基因序列的精妙结构，剔除了那些狂暴的变异因子，并与人类基因片段形成了更加和谐的共生关系。
理论上，这个新版本的“黑水”，应该不再会直接导致恐怖的异变，反而可能激发人体潜能，加速修复，甚至提供一定的能量增幅。
“盖亚模型初步构建完成。”
雅典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显然刚才的运算对她也是巨大的负荷，“根据模拟推演，该模型在理论上与人类基因的兼容性提升至百分之九十二，致死性突变风险降低至百分之三以下。能量传导效率预估提升百分之十五，组织修复速度提升百分之四十。”
成功了？陈默看着屏幕上那散发着柔和蓝光的全新基因模型，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激动。
但他很快冷静下来。
理论和模拟终究只是理论和模拟。
他看向实验台上那支依旧装着原始黑水的注射器，又看了看自己刚刚构建完成的“盖亚”模型数据。
现在，他有了一个潜在的“救命药”，或者说，“改良版”的黑水。
但是……
他环顾空旷的实验室，目光最终落在自己的倒影上。
没有小白鼠。
这里没有活体实验对象。
飞船上的活物，要么死了，要么变成了怪物，要么就是像他一样的幸存者。
他不可能拿其他幸存者的生命去做这种成功率未知的实验。
唯一的选择，似乎只剩下他自己。
用自己的身体，去验证这疯狂的造物？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沉，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他不是不怕死，只是求生的意志和揭露真相的决心压倒了一切。
但将自己变成实验品，赌上那未知的风险……
“雅典娜。”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干涩，“基于现有的盖亚模型数据和我的身体扫描结果，重新评估……如果我现在注射经过盖亚程序修改后的黑水，成功的几率有多少？”
实验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仪器低沉的嗡鸣。
雅典娜正在进行复杂的生物模拟运算。
几秒钟后，雅典娜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只是冰冷地陈述着一个概率：
“计算完成。基于现有模型、您的实时身体数据以及黑水样本的固有不确定性，综合评估，注射盖亚成功率约为……百分之七十。”
百分之七十。
这个数字像一块巨石，重重砸在陈默的心头。
七成生机，三成死亡或未知恐怖。
这是一个诱人的数字，远高于他之前的预期。
但那百分之三十的失败可能性，却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刃，冰冷而致命。
他看着屏幕上代表“盖亚”的完美模型，又看了看自己伤痕累累、虚弱不堪的身体。
赌，还是不赌？
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但也可能是将他彻底推入深渊的最后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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