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时节，细雨打湿了京都的青石板路。纪家的纪家药堂内，正在坐堂诊脉的纪连枝正低头整理脉案，檐角门铃忽然轻响，一道纤细身影掀帘而入。
来人身着嫩绿襦裙，乌发松挽，垂落的珠钗随着步幅轻晃。
可当他抬眸时，纪连枝却瞥见那粉黛之下，是男儿特有的浓眉与棱角分明的下颌。
“请坐。”纪连枝不动声色，将脉枕推了过去。
“纪大夫，”来人声音柔细，却难掩一丝沙哑，“求……求您帮我彻底变成女子。”她指尖攥着裙角，指节泛白，“我自小就觉得自己该是女儿身，束发读圣贤书时，总望着铜镜里的男装落泪。如今家父逼我娶亲，我实在走投无路了。”
纪连枝摸着脉沉默。
他行医这么多年，见过疑难杂症，却从未遇过这般诉求。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能随意更改？”他语气凝重，“况且男女之辨乃天定，我纵有医术，也难逆天而行。”
“大夫若不肯帮我，我唯有一死！”来人猛地起身，扯下头上珠钗，乌发散落，露出光洁的额头。她从怀中掏出一卷画轴，展开却是一幅仕女图：画中女子着襦裙、执团扇，眉眼竟与来人有七分相似。“这是我夜里偷偷画的，我无数次梦到自己这般模样。”他声音哽咽，泪水冲破脸上的脂粉，露出原本的容貌。
纪连枝望着画轴，又看了看眼前泣不成声的人，心中微动。
纪连枝想起三年前在西边的巫村游学，曾见当地巫医用过一种秘药，能让男子肌肤变细、声音柔化，只是药性猛烈，需配以针灸调理，且终生不能生育。
“此法风险极大，不仅要忍受药性蚀骨之痛，日后还会体弱畏寒，你当真愿意？”
来人眼中瞬间燃起光亮，屈膝便要下跪：“只要能遂心愿，我不怕痛！”纪连枝连忙扶住他，提笔写下药方。
纸上除了当归、甘草等调和之药，还有几味标注着“西巫秘传”的药材，需得亲自去药市寻购。
三日后，纪连枝将熬好的汤药与银针摆放在案上。
来人褪去襦裙，露出男儿身，脊梁上满是因常年束胸留下的红痕。
“第一针，通任脉，调气血。”纪连枝持针的手稳如磐石，银针刺入穴位时，来人浑身一颤，却咬牙没吭一声。
此后几个月，来人每夜都悄悄来纪家的纪家药堂。汤药换了七副，银针扎了百余次，他的肌肤渐渐变得细腻，喉结隐去，声音也柔得像春水。
纪连枝看着他日渐接近画中仕女的模样，心中却泛起隐忧——那日在药市偶遇一位西域商人，说此秘药虽能改貌，却会折损十年阳寿。
来人穿着新做的石榴红裙，鬓边插着海棠花钗，盈盈地站在纪连枝面前。
“大夫，你看我像不像真正的女子？”他转了个圈，裙摆如绽放的花朵。
纪连枝点点头，却没说出折寿的隐情。有些选择，一旦做出，便只能往前走去。
后来，京都里多了一位卖画的女子，画中仕女个个眉眼温婉。
没人知道他曾是男儿身，更没人知道，柳家小少爷到底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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