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凌霄的指尖抵在剑脊上，冷铁传来的震颤顺着指腹爬进经脉。那声叹息之后，空气像是凝成了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滞涩的阻力。他没有抬头，但能感觉到高台上那颗黑色核心正微微起伏，如同沉睡之物的胸膛。
沈清璃的手从他腕间滑落，掌心血痕未干，却已重新结印。她闭着眼，睫毛轻抖，一缕极细的灵丝自眉心探出，在距离装置三尺处悬停片刻，随即被一股无形之力绞碎。她闷哼一声，唇角渗出血珠，却未睁眼。
“别用识念直探。”故人低声道，掌心血线再度裂开，他将手掌压入地面残阵，三片玉符碎片嗡鸣轻响，一圈淡不可察的光晕自三人脚下扩散开来，勉强撑住那股不断渗透的精神压迫。
台阶上的字符仍在移动。
最上一级的三个刻痕缓缓聚合，再次拼成那个符号。这一次，它没有熄灭，而是泛起幽绿微光，像是一只睁开的眼睛。
叶凌霄抬起左手，剑尖点地，划出一道弧线。他在地上复刻那个符号，动作缓慢而精准，每一笔都伴随着体内寒毒的抽搐。右肩皮肤下的青灰纹路如蛛网蔓延，但他置若罔闻，全部心神都集中在识海中浮现的轨迹上。
“不是文字。”他声音低哑，“是锁。”
沈清璃忽然抬手，指尖在掌心划破，一滴血落入自己口中。她喉头滚动，随即双目骤睁，瞳孔深处闪过一丝金芒。那一瞬，她看到了——符号消散时残留的意念投影，如烟似雾，却清晰烙印在识海：门启之钥，脉逆为基。
她立刻开口：“它在等东西……一个能逆转龙脉的东西。”
话音未落，装置主体表面突然泛起波纹般的血光。黑铁与晶骨交界处，一道道细密纹路浮凸而出，扭曲成行古老铭文。那些字并非静止，而是在金属表面游走，仿佛活物在皮下蠕动。
“别看！”故人猛然喝出，双手拍地，残阵急转。血光触及结界边缘时发出轻微嘶响，像是热铁浸水。他额头青筋暴起，声音发紧：“那是‘噬知咒文’，读取一次，神志就少一分。”
叶凌霄却未退。他左手握剑，猛然以剑柄撞击装置基座。一声闷响炸开，整座高台震颤，那正在游动的铭文瞬间停滞了一息。
就是这一息。
沈清璃抓住时机，双目微眯，九转天医诀反向运转，强行涤净识海杂念。她看清了——
以逆龙脉为引，开永夜之门，召归主临尘，统御万灵。
六个字在她舌尖滚过，每一个音节都像重锤砸在心口。她猛地回头看向叶凌霄：“迷宫深处那条倒悬的龙形……不是假象，是准备好的引子。只要有人启动它，整个天地的灵气走向都会被扭转。”
叶凌霄盯着那颗悬浮的核心，眼神沉得像深渊。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龙脉一旦逆转，山河失序，生灵体内的灵机将不再顺应天地流转，反而被强行抽取、汇聚，成为开启另一侧世界的养料。
“他们要的不是掌控。”他缓缓道，“是要把这个世界变成祭坛。”
故人喘息着点头，脸色苍白如纸：“这装置不是封印，是桥梁。核心里的东西，从来就没被镇压，它一直在等这一刻。”
三人沉默。
空气中那股粘稠的压迫感并未减弱，反而随着铭文显现愈发沉重。每说一句话，喉咙都像被砂石磨过。可比外力更可怕的是内心的震荡——他们一路闯关破阵，以为是在阻止一场灾劫，到头来却发现，自己正站在阴谋的终点，看着它的全貌缓缓展开。
叶凌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寒毒已侵至肘关节，皮肤下的青灰色纹路微微跳动，像是有东西在里面爬行。他没去压制，只是将左手握得更紧。剑柄上的纹路硌进掌心，痛感让他清醒。
“谁设的局？”沈清璃低声问，目光扫过那些仍在缓缓流动的符文，“能造出这种东西的人，不可能默默无闻。”
故人摇头：“古籍里没有记载，但这些符文的构造方式……和千年前失踪的‘玄枢院’有关。他们是唯一敢动龙脉根基的势力。”
“现在不重要了。”叶凌霄打断他，“重要的是，这桥还没完全打通。”
他抬头望向核心。那漆黑如墨的球体依旧缓缓旋转，每一次转动，周围符文便共鸣一次，空气荡开细微涟漪。可刚才那一声叹息之后，它再未发出任何声响，仿佛也在等待。
“它在等钥匙。”沈清璃喃喃，“等那个能逆转龙脉的人出现。”
“或者，等某个时刻到来。”故人补充，“你看核心底部，那圈暗环——它在缓慢收缩，像某种倒计时。”
三人同时凝视那不起眼的细节。果然，在核心下方，一道极细的银环正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收窄。每缩一分，装置表面的血纹就亮上一丝。
时间不多了。
叶凌霄缓缓抬起剑，指向高台。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铁钉楔入石缝：“我们不能毁它。”
沈清璃一怔：“为什么？”
“因为它一旦崩解，积蓄的能量会瞬间释放。”他目光未移，“足以让方圆千里化为死域。而且……”他顿了顿，“我怀疑，毁掉它，反而会触发最终程序。”
故人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满是疲惫：“那就只剩一条路——在它完成之前，切断源头。”
“怎么切？”沈清璃问。
“找到操控逆龙脉的那个节点。”叶凌霄道，“打断仪式启动。”
“可我们不知道节点在哪。”
“我知道。”故人忽然开口，手指颤抖地指向自己胸口，“我在古阵残卷里见过示意图。逆龙脉的枢纽，就在我们进来时经过的第七层岔道下方。那里有一块空心岩层，里面埋着一块‘引脉碑’。”
叶凌霄立即看向他：“你能带路吗？”
故人苦笑：“我现在站都快站不起来。而且……就算到了，也需要至少三人合力才能破解碑上禁制。”
沈清璃低头看着自己手中仅剩的半根银针，针尖早已卷曲。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将最后一丝灵力收回丹田。
叶凌霄站在原地，剑尖垂地，影子被核心的红光拉得很长。
高台之上，那枚银环又缩进了一分。
核心轻微震动了一下。
紧接着，台阶最上方的符号突然翻转，由绿转黑，表面浮现出新的刻痕——
那是一个人形轮廓，双手高举，仿佛在献祭什么。
叶凌霄的瞳孔猛然收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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