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蛟一号”艇内。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压抑的寂静几乎让人窒息。汗水在密闭的空间里蒸腾，温度在缓慢上升。
艇员们轮流在潜望镜前观察，眼睛酸痛干涩。
肖震东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但内心焦灼的火焰却在燃烧。大帅的命令言犹在耳：“哪怕只能击沉一艘炮艇，也要让他们知道疼！” 难道第一次出击，就要无功而返？
突然！
“报告艇长！声呐接触！”声呐兵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激动，“方位105！距离…约5000米！目标…中型船只！单螺旋桨！航速约8节！航向西北！正在远离羊州湾！”
如同一道电流瞬间击穿艇内压抑的空气！
所有艇员精神猛地一振！目光齐刷刷投向指挥舱！
肖震东一个箭步冲到潜望镜前，迅速升起潜望镜！镜筒刺破海面，带起细小的水花。
冰冷的目镜视野中，一片墨黑。肖震东屏住呼吸，耐心地、极其缓慢地转动着潜望镜。
突然，一个模糊的、移动的轮廓出现在视野边缘！船影！一艘中等吨位的轮船！船尾悬挂的旗帜在夜风中隐约可见，是法属印度支那旗！船身吃水很深！
“目标确认！货轮一艘！航向西北！航速8节！”肖震东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和冰冷的杀意，“全艇注意！战斗警报！准备鱼雷攻击！”
刺耳的警报铃声在狭窄的艇内骤然响起！红光闪烁！
“战斗警报！鱼雷攻击准备！”各战位重复命令的声音此起彼伏，紧张而有序。
“轮机！双车前进二！航向调整至090！深度保持25米！”
“双车前进二！航向090！深度25米！”轮机长复诵。
艇身微微一震，开始加速，如同鲨鱼般悄无声息地向目标侧前方迂回。
“鱼雷舱！报告准备！”
“鱼雷舱准备完毕！1、2号发射管装填完毕！定深3米！”鱼雷长的声音从传声筒传来。
“目标航向西北，航速8节！我艇航向090，航速5节！相对方位…计算射击诸元！”肖震东紧盯着潜望镜中的目标，大脑飞速运转，根据简陋的方位盘和速度表进行着心算。这是潜艇艇长的核心技艺，在缺乏先进火控系统的年代，经验就是生命！
“距离3500米！”
“距离3000米！”
“目标无规避迹象！保持航向航速！”肖震东的声音异常冷静。
“距离2500米！进入最佳射程！”
“好！”肖震东眼中寒光爆射，“鱼雷舱！1、2号管！扇形发射！间隔5秒！放！”
“1号管…放！”
“2号管…放！”
艇身传来两声沉闷的震动和压缩空气释放的嘶嘶声！两条修长的G7型鱼雷（仿德制）从艇艏发射管中悄然滑出，拖着微弱的白色气泡航迹，如同两条致命的毒蛇，无声地射向黑暗中的猎物！
“下潜至40米！全速左满舵！脱离战场！”肖震东果断下令。发射鱼雷后暴露位置是潜艇最大的危险。
“潜蛟一号”艇身猛地一沉，螺旋桨高速旋转，搅起水流，迅速向深海潜去，同时急转向左。
肖震东再次升起潜望镜，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
突然！
轰隆——！！！！
一声沉闷而巨大的爆炸声，即使隔着几十米深的海水，依然清晰地传入艇内！紧接着，又是一声稍弱的爆炸！
潜望镜视野中，远方那艘货轮的中部猛地腾起一团巨大的橘红色火球！船体在爆炸的冲击下剧烈地向上拱起，然后迅速断裂！浓烟和火光冲天而起，瞬间照亮了墨色的海面！船上的灯光在剧烈的爆炸中迅速熄灭，只剩下燃烧的火焰勾勒出它迅速下沉的残骸轮廓！
“命中！两雷两中！”肖震东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狂喜，猛地压下潜望镜！“全速！脱离！离开这片海域！”
“是！”艇内爆发出一阵压抑的欢呼！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初战告捷的激动和如释重负！
羊州湾，法租界公董局。
刺耳的电话铃声在深夜响起。被从睡梦中惊醒，怒气冲冲地抓起话筒。
“什么？！‘金兰号’在离港不到二十海里处被击沉？！船上…船上还有李纯将军订购的…货物？！”总董事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随即转为铁青，“潜艇？！你确定是潜艇？！邓贤…邓贤他怎么可能有潜艇？！”
电话那头传来港口守备司令惊恐的声音：“千真万确，董事先生！幸存的水手报告，看到两条鱼雷航迹！是潜艇！一定是邓贤的潜艇！他…他在报复我们对陆荣廷的援助！”
总董事颓然放下电话，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额头上渗出冷汗。他仿佛看到邓贤那双冰冷的眼睛正透过深海，注视着这片由法兰西“掌控”的海域。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攫住了他的心脏。封锁？似乎并非那么牢不可破。那个盘踞在岭南的年轻人，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危险、更难以捉摸。平静的海面下，致命的幽灵，已然苏醒！
11月10日，岭南督军府作战室硝烟味弥漫。巨大的南洋海图铺展桌面，象征英法势力的蓝色标记如毒刺般扎在珠江口与羊州湾。
“大帅，‘潜蛟一号’的战果已验证！”叶怀瑾将法文电报拍在桌上，“‘金兰号’沉没位置与肖震东报告完全吻合。得知消息的羊州湾公董局总董事暴跳如雷，正向河内求调巡洋舰！”
海军司令龙破武冷哼：“一艘武装商船罢了！法属印度支那舰队主力不过两艘老式防护巡洋舰，此刻正为本土运输船队护航，绝无胆量单独挑衅我岸防炮群！”他手指重重点向虎门要塞标记，“克虏伯210毫米岸炮已形成交叉火力网，英法舰敢来，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邓贤目光扫过众将：“英法深陷欧战，还敢自以为是？今日起，岭南境内所有列强特权——税收权、驻军权、司法豁免权，一律废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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