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一次！\"苏绾绾的声音在竹林间回荡，\"《凤求凰》第三段指法不对，要像这样——\"
她手腕一翻，七把小刀中的一把脱手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许雀儿盯着那轨迹，手指跟着在九霄环佩上拨动，这一次琴音清脆悦耳，不再有之前的滞涩。
三天了。自从陌尘昏迷，已经过去三天。许雀儿每天只睡两个时辰，其余时间全用来练习苏绾绾教的琴曲。后颈的三道琴弦印记越来越明显，时常隐隐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不错，有进步。\"苏绾绾收回小刀，\"不过光会弹还不够，琴心宗秘法讲究人琴合一。试着把灵力注入琴弦。\"
许雀儿深吸一口气，闭目回想陌尘教他的调息方法。渐渐地，他感到一股暖流从丹田升起，顺着手臂流向指尖。当他的手指再次拨动琴弦时，一缕青光如烟似雾地从琴身飘出，在空中凝结成一只模糊的鸟形。
\"青鸾虚影！\"苏绾绾惊喜道，\"你果然有天赋！\"
许雀儿还没来得及高兴，突然感到后颈一阵剧痛。那三道琴弦印记如同烧红的铁线，烫得他眼前发黑。与此同时，九霄环佩自行发出高亢的鸣响，青光暴涨！
\"许雀儿！控制住它！\"苏绾绾急退数步，七把小刀全部出鞘，在身前结成防御阵型。
许雀儿想松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指被牢牢吸附在琴弦上。灵力不受控制地倾泻而出，青鸾虚影越来越清晰，最后竟发出一声清越的长鸣！
这鸣叫声如同信号，远处的山林间突然飞起无数鸟雀，黑压压地向这边涌来。百鸟盘旋在许雀儿头顶，形成壮观的旋涡，而青鸾虚影就在这旋涡中心展翅高飞。
\"百鸟朝凤……这不可能……\"苏绾绾目瞪口呆，\"除非……\"
许雀儿已经听不见她的话了。他的意识被拉入一个奇异的空间——这里没有天也没有地，只有无尽的星空。星空中央，一只巨大的青色凤凰静静注视着他。
\"三百年了，终于等到你。\"凤凰开口，声音竟是琴灵的女声，\"琴心宗最后一位传人。\"
\"你是……九霄环佩？\"许雀儿惊讶地问。
凤凰微微颔首：\"也是栖于你血脉中的凤魂。许清羽，不，许雀儿，你不仅是琴心宗弟子，更是青鸾血脉的继承者。\"
许雀儿突然想起幻境中看到的画面——七岁引凤和鸣，原来那并非比喻，而是他真的召唤过凤凰！
\"我没时间解释了。\"凤凰的声音变得急促，\"听好：陌尘体内封印着天泣琴恶灵，养魂泉会同时治愈他和唤醒恶灵。你必须在他浸入泉水前弹奏《镇魂调》，否则……\"
话音未落，许雀儿被一股力量拉回现实。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被数以千计的飞鸟包围，而苏绾绾正用震惊的眼神看着他。
\"你……你的眼睛……\"
许雀儿低头看向九霄环佩光洁的琴身，倒影中的自己双眼竟变成了青金色，眼尾还延伸出淡淡的凤羽纹路。
\"凤凰血脉。\"苏绾绾深吸一口气，\"难怪琴灵选中你……许雀儿，你到底是什么人？\"
许雀儿还未来得及回答，一个陌生的男声突然插入：\"这个问题，我也很想知道。\"
两人同时转头，只见竹林边缘站着一个身穿玄天宗服饰的年轻男子，腰间佩剑，面容冷峻。苏绾绾却松了口气：\"谢无咎，你来得太慢了。\"
原来这就是断弦阁的内应——凌无尘的亲传弟子谢无咎。许雀儿警惕地打量着他，对方却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目光最终落在九霄环佩上。
\"百鸟朝凤的异象已经惊动了半个修真界。\"谢无咎的声音和他的表情一样冷，\"玄天宗派了三队人马搜索这片区域，最迟明早就会找到这里。\"
\"陌尘等不了那么久了。\"苏绾绾皱眉道，\"养魂泉的事安排得如何？\"
谢无咎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牌：\"明日丑时，西侧小径守卫换岗，有半个时辰的空档。\"他顿了顿，\"但我必须警告你——养魂泉底部有东西。\"
\"什么东西？\"许雀儿急问。
\"一个封印。\"谢无咎的眼神变得复杂，\"我偷看过宗门秘典，三百年前琴心宗灭门后，玄天宗将暮云宗主的残魂镇压在泉底。\"
许雀儿如遭雷击。暮云宗主——他前世的师父！难怪琴灵说养魂泉会唤醒恶灵，原来泉底不止有泉水，还有师父的残魂！
\"我们必须去。\"许雀儿坚定地说，\"为了陌尘，也为了……弄清楚当年发生了什么。\"
谢无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希望你不会后悔知道真相。\"
当夜，许雀儿守在陌尘榻前，轻轻擦拭着他额头上不断渗出的冷汗。三日来，陌尘的体温越来越高，白发开始出现灰败的迹象，这是魂魄不稳加重的征兆。
\"坚持住……\"许雀儿握住他的手，\"明天就能治好你了。\"
陌尘在昏迷中微微皱眉，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许雀儿俯身去听，却只捕捉到几个零碎的词：\"……天泣……危险……离开……\"
许雀儿心头一紧。难道陌尘在昏迷中也能感知到他们的计划？还是说……他体内的恶灵正在苏醒？
\"我不会离开你的。\"许雀儿轻声承诺，\"这一世，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让你独自面对。\"
窗外，一弯残月挂在树梢。许雀儿取出九霄环佩，轻轻弹奏起苏绾绾教的《清心咒》。琴音袅袅中，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只青色凤凰，在星空深处注视着他。
丑时将至，三人悄然出发。谢无咎带路，苏绾绾断后，许雀儿则背着用隐身符遮掩的陌尘。玄天宗的护山大阵在谢无咎的玉牌前无声开启，露出一条隐蔽的小径。
\"记住，只有半个时辰。\"谢无咎低声警告，\"无论是否成功，钟响之前必须离开。\"
许雀儿点点头，心跳如鼓。小径尽头是一处雾气缭绕的山洞，洞口两名守卫正在打盹。谢无咎做了个手势，苏绾绾的七把小刀无声飞出，在守卫颈后轻轻一点——两人立刻陷入更深沉的睡眠。
\"快进去。\"
养魂泉洞内光线幽暗，中央一泓乳白色的泉水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许雀儿小心地将陌尘放在泉边，突然注意到泉底确实有个模糊的影子——那是个盘膝而坐的人形，被无数锁链缠绕。
\"暮云宗主……\"许雀儿喃喃道。
\"没时间耽搁了。\"苏绾绾催促道，\"把陌尘放进泉水里。\"
许雀儿却犹豫了。凤凰的警告言犹在耳：养魂泉会唤醒恶灵。他取出九霄环佩：\"我得先弹《镇魂调》。\"
\"什么调？\"苏绾绾一脸茫然，\"琴灵教你的？\"
许雀儿点头，手指抚上琴弦。可还没等他弹第一个音，泉水突然剧烈翻腾起来！泉底的影子睁开了眼睛，两道金光直射许雀儿。
\"清羽……是你吗……\"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洞中回荡。
许雀儿浑身一震：\"师……师父？\"
锁链哗啦作响，那影子缓缓上升，露出真容——那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面容憔悴却依然威严。他的目光从许雀儿移到陌尘身上，突然变得锐利如刀。
\"你不能救他。\"暮云宗主的声音变得冰冷，\"陌尘体内封印着天泣琴恶灵，一旦唤醒，后果不堪设想！\"
许雀儿后退半步：\"什么意思？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暮云长叹一声：\"三百年前，天泣琴突然失控，琴中恶灵开始吞噬琴心宗弟子。陌尘为救众人，自愿让恶灵附体，以自身为容器……\"老者的眼中浮现痛苦，\"但他低估了恶灵的力量，被侵蚀了神志。最后关头，是我亲手将他封印。\"
许雀儿如坠冰窟。所以……灭门之夜的陌尘并非为了保护他而战，而是被恶灵控制成了杀人工具？
\"不对……\"许雀儿摇头，\"琴灵给我看的记忆里，陌尘明明在保护我……\"
\"那是前半段。\"暮云苦笑，\"后半段……他亲手杀了大半同门，包括你。\"
许雀儿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难怪陌尘对他的前世讳莫如深，难怪每次提到琴心宗灭门他都神色异常……原来他背负着这样的罪孽。
\"现在你明白了？\"暮云的声音柔和下来，\"离开吧，孩子。让他的魂魄自然消散，这是对所有人最好的结局。\"
许雀儿看向昏迷中的陌尘，那张俊美的脸此刻因痛苦而扭曲。四世轮回的记忆涌上心头——每一世，陌尘都用生命保护着他；这一世，他为救陌尘甘愿撕裂自己的魂魄……
\"不。\"许雀儿突然抬头，眼中青金光芒大盛，\"我不信这是结局。\"
他抱起九霄环佩，手指坚定地拨动琴弦。《镇魂调》的旋律在洞中回荡，与泉水的声音形成奇妙的共鸣。暮云的残魂发出痛苦的呻吟：\"停下！你会唤醒恶灵！\"
\"许雀儿！\"苏绾绾也急了，\"你在干什么？\"
许雀儿充耳不闻，琴音越来越急。泉水开始沸腾，陌尘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一缕黑气从他眉心渗出，逐渐在空中凝结成一把漆黑古琴的虚影——天泣琴！
\"来不及了……\"暮云绝望地闭上眼睛。
天泣琴虚影发出刺耳的铮鸣，与九霄环佩的清音对抗。许雀儿感到一股阴冷的力量正在侵入自己的身体，但他没有停下。凤凰的话在耳边回响：必须在陌尘浸入泉水前弹奏《镇魂调》……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许雀儿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但与此同时，九霄环佩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青光，与天泣琴的黑气纠缠在一起！
\"现在！\"许雀儿对苏绾绾喊道，\"把他放进泉水里！\"
苏绾绾犹豫了一瞬，还是咬牙将陌尘推入养魂泉。乳白色的泉水立刻沸腾起来，陌尘的身体在黑气与青光中沉浮，白发在水中如银丝般散开。
\"不！\"暮云的残魂发出凄厉的哀嚎。
许雀儿却笑了。他伸手触碰泉水，轻声道：\"陌尘，这次换我来救你。\"
说完，他纵身跳入养魂泉！
\"许雀儿！\"苏绾绾惊叫。
泉水冰冷刺骨，许雀儿却感到一股暖流从心口扩散——那是凤凰血脉在觉醒。他游向陌尘，在黑白交织的能量中抱住对方。天泣琴的恶灵立刻察觉到新的宿主，黑气如潮水般向许雀儿涌来。
\"来吧。\"许雀儿在心中默念，\"到我身体里来。\"
恶灵呼啸着钻入他的七窍，剧痛让许雀儿几乎昏厥。但就在这时，他体内的凤凰血脉彻底爆发！青金色的火焰从每一个毛孔喷涌而出，将黑气焚烧净化。九霄环佩自行飞入泉中，琴弦疯狂震动，与天泣琴虚影产生共鸣。
两把古琴的声音越来越和谐，最终合为一曲。黑气消散，天泣琴虚影化作流光融入九霄环佩。许雀儿惊讶地发现，原本青色的琴身上多了一道黑色纹路，如同阴阳交汇。
最神奇的是，陌尘的白发重新焕发光泽，眉心的痛苦纹路舒展开来。他缓缓睁开眼，漆黑的眸子清澈如初。
\"雀儿……？\"他的声音虚弱却清醒。
许雀儿喜极而泣，紧紧抱住他：\"欢迎回来。\"
泉水上方，暮云宗主的残魂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这不可能……除非……\"他突然明白了什么，仰天长笑，\"原来如此！九霄环佩与天泣琴本是一体，阴阳相生！清羽，你找到了解决之道！\"
笑声中，老者的残魂渐渐消散，锁链寸寸断裂。养魂泉的光芒大盛，随即恢复平静。
洞外传来急促的钟声——半个时辰到了。
\"我们得走了！\"苏绾绾急切地喊道，\"玄天宗的人要来了！\"
许雀儿拖着虚弱的陌尘游向岸边，在苏绾绾和赶来的谢无咎帮助下爬出泉水。陌尘虽然清醒，但依然虚弱，靠在许雀儿肩上喘息。
\"发生了什么……我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
\"回去再解释。\"许雀儿帮他擦干脸上的水珠，\"现在，我们回家。\"
谢无咎突然脸色一变：\"有人来了！快走！\"
四人匆忙从另一条密道逃离。就在他们身影消失的瞬间，凌无尘带着大批修士冲入洞中，只看到仍在荡漾的泉水，和漂浮在水面上的一片青色凤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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