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是在凌晨三点被骨铃惊醒的。
那串挂在床头的青铜骨铃由三十六块人骨磨制而成，每块骨片上都刻着镇魂咒——这是他为自己特制的\"亡者信使\"。此刻铃舌撞击的声音里混着东方的檀木香，明显不是他惯用的龙涎香，更像某种跨越大陆的求救信号。
\"帕尔·晨星？\"他摸向床头的骨哨，指尖刚碰到冰凉的兽骨，窗棂便被风撞开。月光下站着个穿月白锦袍的男人，眉骨高挺如刀刻，左眼角有颗朱砂痣，正举着块雕满云纹的玉珏——那是东方联邦议长的信物。
\"陈先生，东方要亡了。\"帕尔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他的右手藏在袖中，陈墨瞥见袖口渗出的黑血，瞳孔微缩——那是被\"蚀心毒雾\"侵蚀的征兆，只有被邪眼统领的\"千面幻瞳\"直接注视过的人才会中这种毒。
陈墨翻身下床，从衣柜里取出黑色风衣。风衣内袋的亡灵手札在震动，他能感觉到封皮上的骷髅图案在发烫——这是有强大亡灵能量波动的预兆。
\"邪眼统领不是被封印在冥海了吗？\"
\"他破了封印。\"帕尔扯下袖口的金丝，露出半截溃烂的手臂，\"三天前，东方海域的渔民看见冥海翻涌如沸，水面浮起七万七千只邪眼。今早，我的影卫军在城门口发现了这东西。\"他摊开手掌，掌心里躺着枚眼球状的晶石，表面爬满猩红的血管，\"这是'千面幻瞳'的碎片，能让人看见最恐惧的幻象。现在整个东海城都在混乱中，士兵自相残杀，百姓躲进地窖，连我的影卫......\"他喉结滚动，\"连最擅长隐匿的影卫都开始互相攻击。\"
陈墨接过晶石，指尖刚触到表面，便有冰凉的触感顺着血管窜上脊椎。他能看见晶石内部缠绕的黑色丝线——和秘火之心的亡灵锚点如出一辙，但更粗粝，带着海水的咸腥。
\"走。\"他将晶石收入风衣内袋，\"需要我做什么？\"
帕尔的眼睛亮了：\"您愿意帮忙？\"
\"我在永夜书斋见过类似的腐蚀能量。\"陈墨系好风衣纽扣，\"亡灵和黑暗本是同源，或许我能找到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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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城的城墙上，陈墨终于看清了这场灾难的全貌。
护城河的水泛着诡异的紫黑色，水面漂浮着无数半透明的眼球，正随着城墙上的动静转动。城内的建筑东倒西歪，有些房屋的墙壁上嵌着扭曲的人脸，正发出无声的尖叫。最可怕的是天空——原本该是黎明的鱼肚白，此刻却被千万双邪眼覆盖，每双眼睛都像一盏红灯笼，将整座城映照得如同地狱。
\"那是'千面幻瞳'的具象化。\"帕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披着件缀满星纹的黑斗篷，左眼的虹膜变成了纯粹的金色，那是用了陈墨给的\"镇魂粉\"暂时压制住了毒素，\"邪眼统领用它制造幻境，放大人类的恐惧。现在城里的守军已经开始互相砍杀，影卫军......\"他攥紧腰间的玉珏，\"影卫军的隐匿术对这种幻境免疫，但他们被幻瞳迷惑，以为同伴变成了怪物。\"
陈墨抬头看向天空。千万双邪眼中，有一双格外巨大，瞳孔是漩涡状的暗紫色——那是邪眼统领的真身，藏在幻境最深处的核心。
\"您说过，影卫军擅长隐身术？\"陈墨问。
\"影卫是东方最神秘的战士。\"帕尔指向城墙角落的阴影，那里站着七个身影，穿着墨绿劲装，脸上蒙着黑纱，\"他们的隐匿术源自上古的'影裔'血脉，能融入阴影，甚至操控光线的折射。但三天前，为首的影卫统领'影煞'突然叛变，带着二十个影卫屠了南城门。\"
陈墨眯起眼。他能看见那些影卫的影子在地上拖得老长，影子的边缘泛着不自然的青灰色——那是被腐蚀的征兆。
\"需要我合成能对抗幻瞳的亡灵。\"陈墨摸出怀表，\"给我三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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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书斋的地下实验室里，陈墨的指尖在骨粉堆里翻飞。
他需要制造一种能\"看穿幻觉\"的亡灵。普通亡灵被幻瞳影响后会变得更加狂躁，但如果有特殊的能量载体......他想起在拜蒙那里见过的星轨符文，又联想到东方修真者使用的\"破妄丹\"——或许可以用亡灵的骨粉作为容器，封存星轨的能量？
\"试试这个。\"他将一块刻着六芒星的骨片浸入混着星芒草汁液的骨粉中，\"星轨代表秩序，星芒草能驱散迷障，骨粉是亡灵的载体......\"
骨片刚接触液体，便腾起淡金色的烟雾。陈墨的灵视开启，看见烟雾中浮现出半透明的影子——那是个穿着古代甲胄的战士，面容模糊，但双眼泛着星辉，像两盏小太阳。
\"这是......\"
\"影裔战魂。\"陈墨将骨片收入玉匣，\"用七十二块上古战骨混合星轨能量制成的特殊亡灵，能看穿一切基于恐惧的幻觉。现在需要把它送给影卫军的幸存者。\"
帕尔接过玉匣，指尖刚碰到匣盖，便有热流涌遍全身。他看向陈墨，眼底的金色更深了：\"您总是能想到我想不到的办法。\"
\"因为亡灵教会我看死亡，而死亡是最终的真相。\"陈墨转身走向实验室门口，\"去城门口，我需要您配合演一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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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口的喊杀声震耳欲聋。
陈墨站在城楼上，看着下方的混乱。影煞带着二十个影卫站在最前方，他们的影子在地面扭曲成蛇形，所过之处，士兵们纷纷扔下武器，捂着眼睛尖叫——他们看见了自己最恐惧的画面：战友举刀砍向自己，家人被邪眼啃噬，城市化为焦土。
\"影卫听令！\"帕尔的声音通过扩音魔法传遍全场，\"我是帕尔·晨星，你们的议长！影煞已经被邪眼控制，真正的影卫从不伤害平民！\"
影煞猛地转头，他的面具裂开一道缝，露出里面布满血丝的眼睛：\"闭嘴！你以为他们看不见吗？他们看见的是真相！\"他挥剑指向人群，\"看看你们的同伴！他们的眼睛里有邪眼！\"
几个士兵突然惨叫着挖向自己的眼睛。陈墨眯起眼，看见那些士兵的眼球表面正爬满黑色丝线——是邪眼统领的\"腐毒\"在侵蚀他们的视觉神经。
\"该我了。\"他从风衣里掏出个青铜哨子，吹了声短促的音调。
地底传来闷响。陈墨的灵视里，七十二道金色光带从地下钻出，穿透地面，缠上影煞和他手下的影子。影煞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影子开始凝固，像被浇了树脂的昆虫。
\"这是......\"
\"影裔战魂。\"陈墨举起玉匣，\"它们能操控光线的折射，让你们的影子暴露在阳光下。\"他打了个响指，七十二道光带收紧，影煞的影子\"啪\"地断裂，变成一团黑雾。
影煞惨叫着后退，他的面具彻底碎裂，露出脸上密密麻麻的邪眼——原来他早已被腐蚀得不成人形，所谓的\"叛变\"不过是邪眼统领用幻瞳制造的假象。
\"杀了他！\"士兵们突然醒悟，纷纷举起武器。
影煞转身想逃，却被一道金色光刃钉在城墙上。陈墨的灵视里，那个半透明的影裔战魂正站在光刃顶端，双手结印，光刃上的星轨符文缓缓转动。
\"现在。\"他对帕尔说。
帕尔抽出腰间的佩剑，剑身上流转着星辉。他跃上城墙，剑尖指向影煞：\"以东方联邦之名，我宣判你——死刑！\"
光刃落下。影煞的身体像被抽干的皮囊，瞬间化作漫天黑灰。随着他的死亡，漫天的邪眼开始崩溃，眼球状的晶石纷纷炸裂，溅落的黑血在空中凝结成冰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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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东海城的晨光格外明亮。
陈墨站在城楼的了望台上，看着街道上的变化：被修复的房屋重新挂起灯笼，孩子们追着纸鸢跑过青石板路，最让他惊讶的是街角的书斋——几个老人正拿着竹简教孩子识字，竹简上的文字泛着淡淡的金光，那是帕尔用\"知性墨水\"书写的，能让人过目不忘。
\"您看。\"帕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穿着件素色长袍，左眼的金斑淡了许多，\"我在王宫里建了'智光学院'，专门教授数学、星象和魔法理论。昨天有个铁匠的儿子算出了行星轨道，我亲自给他戴上了学院徽章。\"
陈墨转头看向他：\"这就是您说的'带给人类知性、智能'？\"
\"不止如此。\"帕尔指向远处的演武场，几个影卫正在训练，他们的动作快如鬼魅，却不再隐藏身形，\"我废除了'隐匿术只能用于暗杀'的规矩，现在影卫成了巡逻队，用隐身术保护商队、抓捕盗贼。昨天有个影卫救了个差点被邪眼余孽绑架的小女孩，小女孩抱着他的腿说'大哥哥的衣服会发光'——原来隐身术的奥秘，是让光明透过阴影。\"
陈墨笑了。他摸出怀里的亡灵手札，翻到最后一页，用银笔写下：\"亡灵教会我死亡，而东方教会我重生。\"
\"对了。\"帕尔从袖中取出个小玉瓶，\"这是用您的骨粉和星芒草熬制的'破妄露'，能暂时抵抗幻瞳的侵蚀。我想送给永夜城的居民。\"
陈墨接过玉瓶，指尖触到瓶身的温度。他突然想起三天前战斗结束时，帕尔对他说的话：\"您总说自己与死亡为伴，但您带来的，何尝不是另一种新生？\"
风从东方吹来，带着海水的咸腥和花香。陈墨望着远处渐起的炊烟，忽然觉得，或许死亡与新生本就是一枚硬币的两面——就像他和帕尔，一个操纵亡灵，一个守护光明，此刻却站在同一片天空下，看着人类在废墟上重建家园。
\"该走了吗？\"他问。
\"不急。\"帕尔拍了拍他的肩，\"今晚影卫军要为您办庆功宴，他们说要请您喝'隐身酒'——用月光和影裔战魂的血酿造的，据说喝了能让亡灵也尝到阳光的味道。\"
陈墨挑眉：\"听起来......很有趣。\"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重叠在一起，像一幅未完成的画。远处传来孩童的笑声，混着学院的读书声，在春风里飘得很远，很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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