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一处抄手回廊,右手边有一株枯萎的梅树。
姚氏看了眼陆逢时,轻声道:“这树,去年冬日还好好的,今春却莫名的枯了根,救也救不回来。”
姚氏叹了口气,声音低得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有些东西,盘根错节,扎得太深,轻易动不得。稍有不慎,便是树倒人亡的下场。”
陆逢时眸子微动,伸出右手摸了摸。
姚氏看见,已经枯萎的梅树,竟然奇迹般的长出了枝芽。
她以为自己眼花。
为了确认,甚至还走近两步。
没错,确实是新的枝芽,还有一个花骨朵。
她震惊的看向陆逢时。
前面引路的婢子见两位夫人停下来,便也停下,见到本枯萎的梅树竟然活过来,惊讶道:“真是奇了,入冬了,它反而长叶了。
“等会告诉夫人,她一定欢喜。”
姚氏在最初震惊后,收回眼神,接下来竟是与陆逢时话起家常。
姚氏,在毛府宴会上给她的感觉,就不是喜欢家长里短的,但此时这举动,明显有亲热之举。
若是旁的夫人,她倒是可以看一看面相。
只姚氏与她一样,都是官眷。
她无法从面相上看出什么眉目来。
也一时无法判断,姚氏究竟是何意。
沈夫人的院落比西院更显幽深,药味混杂着浓郁的熏香,沉闷的有种让人透不过气的感觉。
引路婢子欢喜地进去禀报枯梅复生之事。
陆逢时跟着姚氏缓步步入内室。
只见沈夫人半倚在暖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脸色蜡黄,眼下的乌青即便敷了粉也遮掩不住。
她见到二人,尤其是面生的陆逢时,强撑着坐直些,一旁伺候的愿妈妈忙上前搀扶。
“这位便是裴夫人吧?”
沈夫人的声音有气无力,却带着显而易见的期盼,“方才婢女来说,院外的那株枯梅竟活了,难不成是夫人?”
“沈夫人安好。”
陆逢时上前,并未靠得太近,行礼后道,“不过是那梅树命不该绝,恰逢地气回转,侥幸发了新芽,妾身不敢居功。”
“原来如此,也是它的造化。”
她示意袁妈妈看座,又对姚氏道:“劳妹妹又来看我。”
说起来那些夫人,也就是有姚氏和李夫人时不时来看她这个病人。
其他那些,平日里沈姐姐沈夫人的叫着,到底都是碍着她的身份,不对,是看上她沈家的钱,做样子罢了。
姚氏在榻边的绣墩上坐下,语气比在外头柔和许多:“嫂子说的哪里话,正巧今日裴夫人过府,我便一道来看看你。妹妹方才听了一耳朵,说水土方位与人身体康健大有关系呢。”
她这话接的自然。
既解释了同来的原因,又不动声色将话题引向陆逢时。
陆逢时会意,顺着话头看向沈夫人:“沈夫人这病,看似是心脾两虚,久病缠绵。请恕妾身冒昧,夫人平日里是否常觉心悸气短,夜不能寐,即使睡了也多梦易醒?且汤药用了不少,却总感觉难以根除?”
沈夫人猛地睁大眼睛,呼吸都急促了几分:“是,是这么个回事!
“裴夫人,你怎么看出来的?”
她这症状,看了多少大夫,说法都差不多,可像陆逢时这般说得如此精准,甚至点出药石无效之感的,却是第一个。
袁妈妈也激动起来,忍不住插话:“裴夫人说的半点不差!
“我们夫人两年,什么好大夫没请过,什么好药没试过,可这身子就是一日日的亏空下去……”
陆逢时轻轻抬手,止住了袁妈妈后面的话。
她再次看向沈夫人:“医家讲究望闻问切,妾身虽非正经郎中,但也略通此道。观夫人气色,听夫人言语,心中便大致有数。
“夫人此症,乃是长期居住的环境不适合您的体质,扰了心神,损了根基。
“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若水土不合,再好的汤药,也无济于事。”
沈夫人急急追问:“那,那该如何是好?”
她话一出口,似乎意识到什么,眼神下意识地瞟向窗外某个方向,竟是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
当家主母,恐惧什么?
姚氏端起手边的茶杯,垂眸轻轻垂着热气。
仿佛没看见沈夫人那一瞬间的失态。
陆逢时将这一切收入眼底:“解决的法子很简单,要么大刀阔斧,改了院子的格局,要么去旁处静养些日子。”
“这……”
“沈夫人有什么难处?”
“宅子前两年改过一次,是霍先生的好友亲自改的,若是现在又改,难免会让霍先生难做。”
陆逢时深以为意点头:“那夫人便去别处散散心,说不定身子就渐渐好了。”
姚氏接口道:“夫人还有大好的日子,总在床上和汤药中度过,这日子多难捱,大郎君和小娘子他们还需要您这个母亲呢!”
沈夫人本来还有些犹豫。
姚氏这么一说,她便下了决心:“你们说的是,我便先去城外庄子休养些日子。”
从后院出来,两人一路无话。
直至出了沈府大门,各自的马车已在等候。
天色不知何时沉了下来。
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带着江南冬日特有的湿冷。
姚氏在踏上自己马车前,转身看向正要上车的陆逢时,突然开口:“今日风大,裴夫人路上当心。”
陆逢时回身,浅浅一笑:“多谢郑夫人提醒。”
姚氏点了点头,像是随意提起般又道:“这杭州的冬日,湿冷入骨,比不得北地干爽。尤其在南边吹来的风,有时还带着说不清的海腥气,需得慢慢习惯。”
陆逢时心念微动。
“郑夫人说的是。”
陆逢时拢了拢披风:“水土不服,确需时日调养,不过既已定居此处,总要设法让身子舒坦些才是。一味忍着,反倒伤了根本。”
姚氏闻言,极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夫人能这般想,自是最好。”她语气缓和了些,“改日若得了空,不妨来寒舍坐坐,妾身那里还有些自家晾晒的梅脯,虽是小物,倒也爽口生津,或可解一解这湿闷之气。”
陆逢时含笑应下:“郑夫人盛情,妾身却之不恭,改日定当叨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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