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青云城

玉梦蝴蝶

首页 >> 烟雨青云城 >> 烟雨青云城最新章节(目录)
大家在看恃妃而娇王爷别猖狂拽丫头惹上酷总裁重生后,踹了渣男嫁竹马邻家护士人贩子警局自首,说是为了躲我离婚你提的,夫人走了哭什么群狼环伺?不好意思,我先圈块地公子风流兵临天下柳无邪徐凌雪仙界第一赘婿最新章节在线阅读
烟雨青云城 玉梦蝴蝶 - 烟雨青云城全文阅读 - 烟雨青云城txt下载 - 烟雨青云城最新章节 - 好看的其他类型小说

银章裂痕里的光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阅读记录

IcU走廊里,陈曦走到费老三身边,手里捏着张缴费单,脸色为难:“费老大,进口止血凝胶的费用……医保报不了多少,财务科刚催了。”

蒋鑫正低头画着速写本,页面上是IcU门口的探视铃,闻言抬起头看向陈曦。他的铅笔顿在纸上,炭灰落在“探视铃”三个字上,盯着那张印着红章的单子,突然把铅笔往本子上一戳,霍地站起来:“多少钱?”

声音还带着少年人未褪的清亮,却透着不容置疑的硬气。费老三想按他坐下,被他侧身躲开——这孩子打小就犟,当年在福利院被抢了馒头,能攥着拳头站到对方认错。

陈曦递过缴费单,指尖敲了敲金额:“这是三天的量,后面还得用……”

“我知道。”蒋鑫打断她,手指飞快数着数字后的零,喉结动了动,“我卡里有。”

李茗玉刚走出IcU就撞见这幕,蹙眉问:“陈曦,怎么回事?”

陈曦把单子递给她:“进口止血凝胶太贵,医保报销有限,财务科催得紧……”

李茗玉看着单子上的数字,指尖微凉:“这段时间的治疗费,都是你们在垫付?”

费老三捏着单子的手猛地收紧,纸角发皱,眼神躲闪着往墙角缩:“没、没多少……就顺手垫了点。”

李茗玉走过去,视线落在末尾总金额上,眉头瞬间蹙起——那串数字绝不是“顺手垫点”。她抬眼看向费老三,对方左手下意识往身后藏,手腕的旧疤在灯光下泛白。

“四个星期,每天的特级监护、进口药、三次大手术……”李茗玉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费老三,你混道上的积蓄撑不起这些。是蒋鑫拿的钱,对吗?”

费老三搓着手,脸涨得通红:“小少爷说……凯伊警官是为查案伤的,这笔钱该蒋家出。他把国外信托提前解冻了,还卖了辆限量版跑车……”

“胡闹。”李茗玉拿起收费单,指尖在金额上顿了顿,“缉毒警察因公负伤全额报销。这笔钱我来处理。陈曦,把这三个星期的所有费用单据都拿给我。”

陈曦应声去护士站翻单据,走廊里只剩李茗玉和费老三。蒋鑫不知何时坐回长椅,速写本翻到新页,铅笔沙沙划过,画的是IcU门口的缴费通知单,数字被圈了三个红圈,像三颗沉甸甸的血滴。

“李警官,”费老三忽然蹲下身,声音压得极低,“小少爷他……是真心想还这份情。蒋氏集团欠陈凯伊的,要一点点还!”

“报销不是抵消,是制度。”李茗玉目光扫过蒋鑫低垂的侧脸,“就像你爸犯罪要伏法,凯伊受伤要救治,这都是规矩。”

蒋鑫的铅笔猛地顿在纸上,炭芯断在数字上,黑糊糊一团像没擦净的血渍。他霍地抬头,眼里红血丝比画里的红圈还醒目:“什么叫抵消?”少年声音发颤,却带着豁出去的狠劲,手里的速写本被捏得变形,“我爸当年贩毒,是凯伊姐亲手抓的。她在法庭上说‘蒋家的罪孽不该让孩子背’,这话我记了五年!现在她躺里面,心脏缝了七针,左肩碎成三块,我拿点钱给她买药,怎么就成抵消了?”

“规矩能让她不疼吗?”蒋鑫把本子往怀里一抱,眼泪掉下来,砸在画着徽章的那页,“进口镇痛泵比国产的起效快三倍,她昨晚疼得攥着床单发抖,监护仪的线都被扯掉两根!”

这话像冰锥扎进李茗玉心里。她昨晚守到凌晨三点,陈凯伊疼得厉害,却始终没哼过一声,只把那半枚徽章攥得比骨头还紧。

费老三想拉蒋鑫,被他甩开:“费叔别拦着!我知道她看不起蒋家的钱,可这不是我爸的黑钱,是我编程序赚的奖金,是熬夜打比赛赢的赞助!”他突然从校服口袋掏出个U盘塞给李茗玉,“这里面是我做的人脸识别系统,上周刚被科技公司收购,定金够付半年特级监护费。这钱干净,比谁的都干净!”

李茗玉把U盘塞回他手里:“蒋鑫,你还想不想把鑫源转型?你知道这要花多少钱吗?我不是嫌弃你的钱,我知道你和你爸爸不一样,但陈凯伊不喜欢欠人情,你留着钱为鑫源转型用吧!”

蒋鑫捏着速写本的指节泛白,U盘在掌心硌出个小印子。他望着IcU紧闭的门,声音低沉带着少年人的倔强与委屈:“转型的钱我早有准备,可她现在……等不起。”

李茗玉指尖摩挲着冰凉的U盘,想起陈凯伊总说“人情比钱重,欠了要还一辈子”。当年孤儿院阿姨给过她们半块月饼,陈凯伊记了十年,工作后第一个月工资就买了最好的月饼送回去。

“我知道你的钱干净,也懂你想帮忙。”李茗玉指尖按了按他的手背,“但陈凯伊这人,你越对她好,她越要加倍还回来——你现在替她付药费,等她醒了,能拖着伤腿跟你算到明年。你把钱留着,等她好了一起搞转型,让她用本事帮你省钱,那才是她乐意的方式。”她顿了顿,看向U盘闪烁的指示灯,“这系统能被收购,说明有大用处。鑫源转型需要技术支撑,这钱投在刀刃上,比花在药费单上有意义得多——陈凯伊知道了,只会夸你会算账。”

蒋鑫捏着U盘的手慢慢松开,指尖在金属外壳划了道弧线。速写本上“缴费单”的数字还被红圈圈着,李茗玉的话却像温毛巾,擦去了他眼底的急火。

“她真会夸我?”少年声音里带着不确定,铅笔头在画纸边缘蹭了蹭,把三个红圈改画成三枚连在一起的星星。

“她什么时候骗过你?”李茗玉抬手想揉他的头发,手到半空又收回——这孩子带着股不肯让人轻慢的硬气,像极了刚进警校时的陈凯伊。

费老三在一旁帮腔:“李警官说得对,凯伊警官最看重‘划算’。你用这笔钱搭好转型的技术框架,等她醒了一看,哟,小蒋都把地基打好了,这不比让她躺着算药费账单强?”

蒋鑫低头看着速写本,铅笔在星星旁边添了道向上的箭头,画得用力,纸背都透出浅坑,像在给自己鼓劲。

“行。”他突然把U盘揣进校服内袋,贴在心口。

陈曦抱着一摞单据回来时。她把单据递给李茗玉,小声说:“刚问张主任,止血凝胶下周能换国产的,副作用稍大但效果差不多,能省不少……”

“不用换。”李茗玉翻开单据,指尖在“进口”二字上顿了顿,“就用最好的。”她掏出手机点开银行App,扫过余额数字时没丝毫犹豫,“陈曦,发我缴费账户,现在就转!行了都散了吧!对了蒋鑫你的那徽章碎片给我!

李茗玉接过蒋鑫递来的徽章碎片,陈凯伊和李茗玉的两瓣月牙形的银制碎片边缘都有些磨损,拼在一起正好是枚完整的警校校徽,只是中间会有道清晰的裂痕。而蒋鑫的的碎片正好是中间的一道裂痕!

李茗玉捏着那枚形状特异的碎片,指腹反复摩挲边缘的凹凸——它像一道淬过光的刃,精准卡在两枚月牙形碎片的裂痕间,严丝合缝得仿佛天生就该在此处嵌合。走廊里浓得化不开的消毒水味,混着窗外涌来的热风,让这枚金属碎片也染上了几分温热的触感。

蒋鑫仍低头伏在速写本上,新一页里,IcU的门被勾勒得格外清晰,门缝泄出的一线暖黄灯光,像有人在门后静静等候。铅笔在门框处顿了顿,他忽然抬头:“李警官,凯伊姐醒了会问起这个吧?”

李茗玉将三枚碎片并排摊在掌心,裂纹在顶灯映照下连成道曲折的线,像条走了一半的路。“她会问的。”她声音轻得像叹息,“但她绝不会怪你。”

她抬手将两枚月牙形碎片对齐,中间的裂痕笔直如刀劈斧凿,而蒋鑫那枚细长碎片嵌进去时,竟发出细不可闻的轻响,像钥匙精准卡进锁孔般严丝合缝。

“你看这里。”她指尖点向拼接处,蒋鑫那枚碎片的边缘,一道极浅的刻痕恰好补上陈凯伊碎片上“伊”字最后一点的缺口;另一侧,微凸的纹路则严丝合缝地填满了李茗玉碎片上“玉”字点画的空缺,三枚碎片在灯光下泛着银白光泽,像段被时光拆开又重圆的记忆。

“该说谢谢的是我们才对。”李茗玉指尖轻轻按在拼接完整的碎片上,金属的凉意透过皮肤渗进来,“你这枚碎片,像是特意等在这里,把我们重新拼回原来的样子。”

她抬眼看向蒋鑫,灯光在他速写本的纸页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凯伊要是看到这三道纹路——‘伊’的点,‘玉’的画,还有你这枚碎片上藏着的痕迹,只会比谁都明白。”她顿了顿,声音里漾开点暖意,“她只会想,还好是你捡到了。”

“只是我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她,你的事情……毕竟她的身体……”

蒋鑫的铅笔尖在纸页上洇出个浅灰的圆点,速写本上IcU的门缝忽然显得模糊起来。“我知道。”他喉结滚了滚,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纸页边缘,“她刚醒,医生说连说话都要省着力气。”

李茗玉把拼好的碎片拢进掌心,金属的凉意在指缝间漫开。“等她能坐稳了,能笑着骂我多管闲事了,我们再一起说。”她抬眼时,睫毛在眼下投出两道浅影,“有些事急不得,但有些事——”她晃了晃掌心的碎片,银白光泽在灯光下跳了跳,“早一天让她看见,就早一天让她知道,我们都在。”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财务科的到账提醒。李茗玉望着屏幕上的数字,忽然想起蒋鑫数零的时候,喉结滚动的样子,像只努力撑起一片天的小兽。她点开与陈凯伊的对话框,输入又删除,最后只发了条语音:“今天走廊里的月光挺好,你那边要是醒着,就多晒会儿。”

IcU里没有回应,只有监护仪的滴答声,像替谁轻轻应了声。

李茗玉把证物袋塞进外套内袋,贴着心口的位置。金属的凉意透过布料渗进来,却奇异地让人踏实——就像当年在警校宿舍,陈凯伊总把凉脚贴在她腿上,说“这样才像两个人”。

她望着IcU紧闭的门,忽然轻轻笑了。三道碎片拼起来的纹路:“伊”的点,“玉”的画,还有蒋鑫那枚藏着痕迹的刃,可不就是条走了一半的路?现在路快到尽头了,等门里的人醒过来,三个人就能踩着月光,把剩下的路慢慢走完。

墙上的时钟指向凌晨两点。李茗玉从长椅上直起身,走到IcU门口,透过探视窗往里看。陈凯伊安静地躺着,手搭在被子外面,半枚徽章被指尖牢牢攥着,银边在仪器的绿光里闪着微光。

她抬手,轻轻叩了叩玻璃。

“等你好了,”李茗玉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咱们去吃巷口那家馄饨,加双倍辣。”

里面没有动静,但监护仪的波形忽然跳了跳,像谁在梦里,轻轻点了点头。

李茗玉捏着单据的手指微微发颤,目光在数字上反复碾过:“两百七十六万三千八百一十五。”每个字都咬得极准,仿佛在舌尖滚过了千百遍,“特级监护每天八千,三次开胸手术用的生物蛋白胶,一支就五万,还有那些进口止血凝胶和抗感染药……”这些还只是四周前的开销,往后的无底洞该怎么填?

走廊的寂静被这些数字撕开道口子,每个数字都沉甸甸的,砸在监护仪的滴答声里,震得人心头发紧。

指尖划过单据上密密麻麻的条目,特级监护的费用像座日日垒砖的山,生物蛋白胶、进口凝胶……这些名字背后都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是陈凯伊躺在里面每一秒的“标价”。

警局报销的红线她比谁都清楚,可对着里面浑身插满管子的人,谁能说得出口“这个太贵,不用了”?

李茗玉把单据捏得发皱,指节泛白。刚才因监护仪波形跳动而起的那点暖意,此刻被现实的冷水浇得透心凉。蒋鑫数钱时滚动的喉结、自己口袋里刚到账的提醒、IcU门内那半枚被攥紧的徽章……忽然都成了压在天平两端的砝码,一端是人命,一端是数不清的零。

她低头看了眼内袋里贴着心口的证物袋,金属凉意还在,只是此刻多了层涩味。路还没走完,可这路上突然冒出的坎,比想象中更难跨。

靠在墙上掏出手机,再次点开银行App。屏幕的光照亮她眼底的凝重——账户余额撑过眼前的特级监护和抗感染治疗没问题,但医生提过的后续心脏康复训练、骨筋膜室高压后遗症的理疗,显然不够。

明细页面里,有她和陈凯伊的工资到账提醒,像两只悄悄碰在一起的手;有陈凯伊每次出任务前转来的“备用金”(其实是怕她忘了吃饭);还有几笔年终奖凑的存款,备注栏写着“去云南看雪山”——那是她们计划了5年的旅行,陈凯伊总说等破了蒋武浓的案子,就休长假陪她去。

李茗玉摸出那枚拼合的徽章,银片的凉意贴着掌心。忽然想起上个月陈凯伊出发前,把工资卡往她抽屉里一塞:“等着案子结了,咱们就去雪山。”

走廊的风吹过,带着消毒水的味道。她记起五年前,自己工作后就再没接过父母的钱,而陈凯伊把工资卡交过来时,缉毒警的工资不算高,卡里面却整整齐齐躺着一笔笔存款:“以后我的钱就是你的钱,茗玉,你管钱比我细。等咱们老了,就用这些钱买个带院子的房子,养只猫。”

当时她笑着接过卡,心里却在想:只要你平平安安,就算住出租屋,也是好日子。

李茗玉转身走向护士站,声音平静得像在说件寻常事:“陈凯伊警官的后续治疗费用,从我私人账户扣。缴费方式改成按月代扣,账户信息我稍后发给你。”

护士点头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张叔发来的信息,问要不要从私人信托里转一笔钱。李茗玉盯着信息看了三秒,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他看到账户金额突然少了大半。她回复:【不用,我的钱够。不准泄密!】

够不够,她其实没十足把握。但她清楚,陈凯伊放在她这里的每一分钱,都沾着血汗和信任。用这些钱给她治病,陈凯伊不会怪她。

这段文字通过细腻的情感刻画与生动的细节描写,展现了李茗玉对陈凯伊深沉的守护与两人间深厚的羁绊,优化后语言更凝练,情感表达更饱满:

回到IcU门口,她透过玻璃望向病床。陈凯伊仍在沉睡,左手静搁被外,纱布下隐约可见徽章轮廓。

李茗玉对着玻璃无声轻笑:“陈凯伊,听着。你我的钱,够撑到雪山花开了。但你得快点醒,不然我就花光你的份,让你以后乖乖听我的。”

监护仪的滴答声穿透玻璃,似在回应。阳光落上陈凯伊的脸,给苍白肌肤镀上暖光,仿佛在应:好啊,醒了就听你的。

手机屏幕还停在与母亲的对话框。拒绝视频的愧疚刚冒头,就被更深的顾虑压下——不是怕父母歧视,恰恰是怕他们太过在意。

李氏家族的十岁孤儿院之行,本是让孩子们懂珍惜的传统,却意外让她和陈凯伊结下一辈子的羁绊。母亲总说“凯伊眼里有光”,父亲每次来青城,都会绕去警局附近的面馆,说是“给茗玉改善伙食”,实则总让老板多煮一碗,托人带给陈凯伊。他们早把陈凯伊当半个女儿,这份疼惜若撞上她此刻的伤势,怕是要天翻地覆。

“妈要是知道凯伊伤成这样,怕是要天天守在IcU门口,把汤汤水水熬成流水线。”李茗玉对着玻璃里的人苦笑。她太懂母亲的性子,去年自己感冒发烧,母亲都能连夜坐高铁送来一保温箱补品,更别说陈凯伊这次是生死一线。

还有哥哥,上次陈凯伊帮他追回被偷的公文包,他在家族聚会上把陈凯伊夸成“当代女侠”,转头就跟父亲嘀咕“让凯伊来集团安保部当主管,比当警察安全”。要是让他知道陈凯伊中了刀,怕是能带着公司法务部冲进医院,把所有治疗方案审查一遍。

“不是不信任他们,是凯伊那性子……”李茗玉摸出徽章,银片上的刻痕被体温焐得温热。陈凯伊最恨欠人情,哪怕是长辈的关心,也总想着加倍偿还。上次母亲送她羽绒服,她省吃俭用三个月,买了套顶级茶具回赠。要是让她知道父母为自己牵肠挂肚,怕是能拖着病体写辞职报告。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李茗玉赶紧把手机塞回口袋。看着陈凯伊缠满纱布的手,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十岁的自己把陈凯伊带回老宅,母亲拉着陈凯伊的手问“喜欢什么玩具”,陈凯伊摇摇头说“我想跟茗玉一起写作业”。那时母亲就跟父亲说“这孩子心重,得慢慢疼”。

现在也是。疼要藏在暗处,不能成了压在她肩上的负担。

转身回到IcU门口,陈凯伊还在睡,嘴角却微微翘着,像梦到了好事。李茗玉轻轻握住那只没插管子的手,俯身在她耳边,声音轻如羽毛:“等你好利索,咱们请叔叔阿姨来青城吃面。就说……是你立功了,想请他们尝尝街角那家新开的牛肉面。”

她刻意把“你请”说得格外轻,指尖轻碰陈凯伊攥着徽章的手。陈凯伊的睫毛颤了颤,像在梦里听见了。

李茗玉心里清楚,以陈凯伊的性子,若说“我请父母来”,她定会觉得是自己拖累了相聚;可换成“你立功请客”,她只会笑着应下——就像小时候,陈凯伊得了孤儿院的小红花,总会拉着她去小卖部,用攒了很久的硬币买两块糖,说“我得奖了,请你吃”。

那些藏在“请客”里的体面,是她们从小就懂的默契。李茗玉望着监护仪上平稳跳动的曲线,忽然想,等陈凯伊醒了,第一件事就是去那家牛肉面店踩点,让老板多放两勺她爱吃的辣椒。

到时候老爸老妈坐在对面,看着陈凯伊狼吞虎咽,定会笑着说“慢点吃”,就像无数个寻常的家庭聚餐。而她,只需默默递过纸巾,像过去二十年里的每一次一样。

李茗玉在安全通道的台阶上坐下,冰凉的瓷砖透过白大褂渗进来,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她从包里翻出笔记本电脑,开机时指尖还带着监护仪的余温——刚才陈凯伊的心率又波动了一次,止血凝胶的用量得再加一支。

电脑屏幕亮起,映出她眼下的青黑。曾几何时,她对股票嗤之以鼻,觉得那些红绿跳动的数字远不如实验室的代码可靠。可现在,当进口药账单像雪片般飞来,她不得不点开那个尘封已久的交易软件。

“李氏重工涨了3.7%,新兴医疗跌了1.2%……”她指尖在触控板上滑动,目光像扫描代码漏洞似的掠过K线图。技术科的人对数字有种本能的敏感,她很快从杂乱曲线里抓住规律——那些跟着政策波动的板块,涨跌逻辑竟和缉毒时的线索链有几分相似。

她深吸一口气点开账户,里面是工作十年攒下的积蓄,原是和陈凯伊约定去云南的旅行基金。她咬咬牙,把七成转进交易账户,盯着“确认交易”弹窗看了三秒,最终按下回车。

键盘敲击声在空荡楼道里格外清晰,她调出几支生物制药股的财报,瞳孔在密密麻麻的数据里快速移动。忽然手机震动,护士发来消息:“凯伊姐体温37.8c,医生说可能要加用进口抗生素。”

李茗玉的手指顿了顿,随即更快地敲打键盘。屏幕上的数字还在跳动,像在和时间赛跑。她以前总笑陈凯伊“满脑子都是任务”,现在才懂,当在乎的人躺在IcU里,所谓的“不屑”和“原则”,都会变成最没用的东西。

账户数字随行情起伏,她却没心思紧张。目光落在屏幕角落陈凯伊的照片上——那是两人在警校操场拍的,陈凯伊举着完整的徽章,笑得露出虎牙。

“等你醒了,可得赔我旅行基金。”李茗玉对着照片轻声说,指尖在“买入”键上又按了一次,“顺便告诉你,你女朋友炒股可比你玩枪厉害多了。”

楼道尽头的窗户透进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和电脑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叠在一起,像一条用决心铺就的路。

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跳到晚上八点,安全通道里只剩应急灯的微光,映着李茗玉紧绷的侧脸。她调出的三支生物制药股中,两支已经飘红,涨幅不算惊人,却足够支付陈凯伊两天的特级监护费用。

“还行。”她对着屏幕低语,指尖划过其中一支走势图——这家公司正在研发的新型止血凝胶,和陈凯伊用的那款成分高度相似。技术科的职业本能让她点开专利公开文件,密密麻麻的化学式里,研发团队名单中一个熟悉的名字闯入视线。

是周主任的学生。

李茗玉心跳漏了一拍,迅速搜索相关新闻。果然,这家公司上个月刚和云城市立医院签订临床合作协议,供应的止血凝胶比市场价低三成。她立刻拨通周主任的电话,听筒里传来对方刚结束手术的疲惫嗓音。

“周主任,关于陈凯伊用的进口止血凝胶……”她语速极快地说明情况,“如果走临床合作通道,是不是能申请优惠价?”

周主任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你这丫头,查案的本事全用在这了。我明天让药剂科对接,应该能压到四成。”

挂了电话,李茗玉望着屏幕上的股票曲线,第一次觉得这些跳动的数字有了温度。她没立刻平仓,给那支生物制药股设了自动止损,便合上电脑——比起股市涨跌,她更想守在IcU门口,等陈凯伊的手指再动一动。

走回病房区,护士站的灯光温和。陈曦正对着缴费单皱眉,见她过来赶紧起身:“茗玉姐,刚算完,这周的进口药费比上周少了近两万。”

李茗玉接过单子,指尖在“临床合作优惠”几个字上顿了顿,忽然想起陈凯伊以前总说:“你这脑子,不用来破案可惜了。”

“省下来的钱,给凯伊订点好消化的营养液。”她把单子递回去,声音带了丝松快,“她醒了要是敢嫌贵,我就告诉她,是她未来的旅行基金在买单。”

陈曦笑着应下,转身去取营养液。李茗玉站在IcU门口,透过玻璃看见陈凯伊的手指蜷了蜷,纱布下的徽章轮廓动了动。监护仪的滴答声和走廊脚步声交织,像一首缓慢却坚定的进行曲。

安全通道里的笔记本电脑还开着,股票曲线仍在起伏,但此刻李茗玉心里,最值钱的数字只有一个:监护仪上陈凯伊平稳的心率,77次\/分,不多不少,刚好是她睡着时最喜欢的频率。

凌晨三点,李茗玉被手机震醒。她趴在IcU外的折叠床上,怀里还揣着那枚陈凯伊随身携带的徽章,屏幕亮起的光映在她惺忪的眼上——是股票交易软件的提示,那支研发新型止血凝胶的生物制药股涨了15个点。

她盯着那条陡然拉升的红色曲线看了两秒,指尖悬在“卖出”键上方,最终却轻轻按灭了屏幕。窗外的天色泛着青灰,IcU里的灯光透过玻璃漫出来,在她脸上投下一片柔和的光晕。

手机屏幕暗下去的瞬间,监护仪的滴答声似乎更清晰了些。她摸出怀里的徽章,冰凉的金属边缘硌着掌心——那是陈凯伊执行任务时总别在制服上的,上次见面时对方还笑着说:“等这次结案,就把它换成我们俩的旅行纪念章。”

走廊尽头传来推车轱辘声,2陈曦换完药路过,见她醒着便轻声说:“凯伊姐后半夜很平稳,心率一直维持在78左右,医生说这是好兆头。”

李茗玉点点头,指尖摩挲着徽章上的纹路:“她以前执行潜伏任务,能在草丛里一动不动待整夜,现在这点考验,肯定扛得过去。”话虽如此,声音里还是泄了点底气不足的颤。

回到安全通道时,电脑屏幕还亮着,那支生物制药股的涨幅已经冲到17%。她调出公司最新公告,研发进度条比上周又推进了1.3个百分点,专利审批状态从“待审核”变成了“实质审查”。

“难怪涨得这么凶。”她低声自语,忽然想起周主任提过的临床合作——这家公司的止血凝胶一旦通过审批,供货价还能再降。指尖在键盘上敲出几行代码,自动抓取着全网的相关资讯,屏幕右侧很快弹出一串关键词:“优先审批”“紧急通道”“三个月内公示”。

晨光爬上屏幕时,她做了最后一笔操作:把那支生物制药股的持仓减到只剩两成。账户里的数字比昨天又厚实了些,足够覆盖接下来两个月的费用,甚至还能多订几箱陈凯伊爱喝的进口蛋白粉。

合上电脑往IcU走,走廊里的消毒水味似乎淡了点。透过玻璃,她看见陈曦正在给陈凯伊擦手,那只总是握着枪的手此刻安静地躺着,指节因为长期输液有些肿胀。

“凯伊,”她把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声音轻得像叹息,“等你好了,我们不去云南了。”

指尖在玻璃上画了个圈,她笑了笑:“我查了下,瑞士有个康复中心,风景比云南好,就是贵点。不过你放心,你女朋友现在是‘股神’了,养得起你。”

监护仪忽然发出一声轻微的提示音,陈凯伊的手指又动了动,这次幅度比昨天大了些,像是在回应。李茗玉猛地直起身,心脏在胸腔里跳得飞快,直到看见监护仪上的心率稳稳停在77,才慢慢松了口气。

走廊的窗户透进朝阳,把她的影子和玻璃里的人叠在一起。她掏出手机,给旅行基金的账户转了笔钱,备注写着:“瑞士康复之旅启动资金”。

屏幕上的数字还在悄悄变化,但李茗玉已经不怎么在意了。她知道,比起K线图上的涨跌,IcU里那串平稳跳动的心率数字,才是她这辈子最成功的投资。

走廊里的消毒水味混着凌晨的寒气漫过来,她裹紧白大褂走到IcU门口。玻璃内侧,陈凯伊的手指又动了动,这次幅度比之前大些,像是想抓住什么。李茗玉下意识把手贴在玻璃上,掌心的温度隔着一层冰凉,和徽章的余温慢慢融在一起。

“醒了就给你看我的战绩。”她对着玻璃轻声说,忽然发现陈凯伊的睫毛在颤,像有蝴蝶要从眼睑下飞出来。监护仪的滴答声突然快了半拍,随即又稳稳回落,77次\/分,像在回应她的话。

手机又震了下,是母亲发来的视频请求。李茗玉躲到安全通道接起,屏幕里母亲举着刚包好的饺子:“猜你又在忙,包了点你爱吃的白菜馅,等你回来煮。”

“妈,最近科室事多,可能得晚点回。”她避开镜头里自己的黑眼圈,目光落在母亲身后的相册上——最显眼的位置摆着她和陈凯伊的警校毕业照,两人穿着警服并肩站着,肩章的棱角在阳光下闪得发亮。

“凯伊那孩子也忙?上次说要送她的腊肠还在冰箱里呢。”母亲翻着饺子皮,语气里带着自然的熟稔。李茗玉喉间发紧,指尖抠着台阶的缝隙:“她出任务去了,得等阵子才回来。”

“那让她注意安全。”母亲忽然叹了口气,“你们俩啊,总把自己绷得那么紧。等她回来,叫上她一起回家,妈给你们炖排骨。”

挂了电话,李茗玉对着黑掉的屏幕发呆。冰箱里的腊肠、相册里的照片、母亲随口的惦记……这些藏在日常里的在意,此刻都变成了压在心头的秤砣,让她更不敢松劲。

陈曦轻轻敲了敲玻璃,让她看监护仪,

李茗玉猛地转头看向监护仪,目光像被磁石吸住般钉在那串数字上。36.6c,78次\/分——两组平稳的数值在屏幕上规律跳动,像给紧绷的神经松了道闸,她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塌下去半寸,后背抵着冰凉的墙壁,才稳住那股差点晃倒她的轻颤。

“听见阿姨说排骨了?”她对着玻璃里的人弯眼,声音裹着点刚化开的暖意,“知道得乖乖好起来,才能啃到最香的那根啊。”

指尖在玻璃上轻轻叩了两下,正对着陈凯伊那只微微蜷起的手。监护仪的滴答声混着晨光漫过来,走廊里的消毒水味仿佛都被滤去了几分。她回头冲陈曦扬起嘴角,比出的“谢谢”手势带着点轻快,眼底青黑里浮起的光亮,终于不再是强撑的星火,而是能燎原的暖意。

平仓的钱到账时,护士正好推着治疗车出来。李茗玉叫住她:“进口抗生素换成协议价的那款吧,周主任说临床合作通道批了。”

护士愣了愣,随即点头:“好嘞,刚算完账,这样一来能省不少呢。”

李茗玉看着治疗车上的药瓶,忽然想起技术科的老同事总打趣她:“李副科长查数据跟挖内鬼似的,一针见血。”以前只当是玩笑,现在才发现,这份对数字的敏感,竟成了守护陈凯伊的铠甲。

天亮时,她去安全通道取回电脑,屏幕上还留着昨晚没关的专利文件。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止血凝胶成分分析”几个字上,她忽然笑了——陈凯伊总说她“活得太细,累得慌”,可若不是这份“细”,怎么能在密密麻麻的账单里抠出生路?

回到病房外,蒋鑫正蹲在墙角啃面包,见她过来赶紧递上半袋:“食堂刚买的,还热乎。”少年眼底有红血丝,帆布包里露出半截财经报纸,上面用红笔圈着几支股票。

李茗玉没接面包,却指了指报纸:“这支医疗股,下周三有解禁风险,别碰。”

蒋鑫眼睛一亮:“你也看这个?我昨天还想抄底……”

“你那点钱留着给鑫源集团转型用。”李茗玉打开电脑,调出自己的持仓记录

“你看,”她指着屏幕上的交易记录,“这支生物制药股,前期靠政策利好拉升,但研发进度一旦不及预期,很容易回调。你现在的重心是处理集团的事,别被这些波动分了心。”

蒋鑫看着她精准标注的风险点,又对比了自己圈的股票,脸颊微红:“我想着……多赚点或许能帮上凯伊警官的医药费。”

“她的费用我能搞定。”李茗玉合上电脑,语气笃定,“你把鑫源的转型做好,让那些沾毒的产业彻底干净,才是对她最好的帮忙——这比任何数字都实在。”

蒋鑫捏着面包的手紧了紧,重重点头:“我明白。费老三已经在对接接手的资本,等凯伊警官情况稳定些,我就把整理好的资料送过去。”他顿了顿,看向IcU的门,“她一定会好起来的,对吧?”

李茗玉没说话,只是抬手按在玻璃上,掌心对着陈凯伊那只似乎还在微动的手。监护仪的滴答声在晨光里格外清晰,78次\/分的心率像个安稳的承诺,她轻声道:“嗯,她从来没输过。”

护士刚从IcU出来,摘下口罩时眼角还带着笑意:“陈警官醒了!刚才眨了眨眼,还试着想出声呢!”

李茗玉像被按了弹片的弹簧,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心脏“咚”地撞在嗓子眼。她几乎是踉跄着扑到探视玻璃前,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果然看见陈凯伊半睁着眼,目光虽蒙着层水雾般的模糊,却执拗地朝着她的方向偏着头。

“凯伊!”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指尖在冰冷的玻璃上急促地敲着,指腹都硌得发红,“我在这儿!看着我!”

视线穿过玻璃落在陈凯伊脸上,那点刚醒的微弱生气,掩不住五周来被伤病啃噬的苍白。李茗玉望着她缠着纱布的胸口随呼吸轻轻起伏,喉间突然发紧——这人总爱把“没事”挂在嘴边,可到底要熬到什么时候,才能真的像从前那样,笑着捶她的肩说“走,吃橘子糖去”?

她咬了咬下唇,把涌到眼眶的热意逼回去,又凑近玻璃些,声音放软了些,带着哄劝的温柔:“我在呢,别急着说话,我等你。”

陈凯伊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监护仪的心率突然快了起来。护士赶紧进去检查,很快出来说:“没事,就是情绪有点波动,医生说这是好现象,说明意识在恢复。”

蒋鑫在一旁也松了口气,把没吃完的面包塞进包里:“那我先去处理集团的事,有消息随时联系我。”他走了两步,又回头,“李副科长,谢谢你。”

李茗玉没回头,视线始终胶着在玻璃里的人身上,直到看见陈凯伊又轻轻眨了眨眼,才终于笑了出来。走廊里的阳光越来越暖,照在她脸上,把那些熬夜的疲惫都镀上了一层金边。

她掏出手机,给母亲回了条消息:“妈,等凯伊好点,我们一起回家吃您炖的排骨。”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监护仪的滴答声又平稳下来,78次\/分,不多不少,刚好是她最熟悉的频率。李茗玉知道,这场和时间的赛跑,她们快要赢了。

看着蒋鑫跑远的背影,李茗玉摸出那枚徽章,晨光在金属片上折射出细碎的光。监护仪的滴答声从病房里传来,和电脑里股票更新的提示音重叠在一起,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她忽然明白,所谓守护,从来不是单打独斗。就像此刻,她在数字里为陈凯伊抢生路,周主任,林主任,张主任在手术台上与死神拔河,蒋鑫在为未来铺路——所有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拼凑着那枚徽章的完整。

电脑屏幕上,剩余的股票还在缓慢上涨,但李茗玉已经关了软件。比起K线图,她更想盯着陈凯伊的监护仪,等那串平稳的数字里,长出苏醒的信号。

毕竟,所有的钱和数字,最终都只为一个目的——等她醒来,笑着说一句:“李茗玉,你又乱花钱了。”

下午三点,陈曦拿着新的费用清单过来时,李茗玉正在核对蒋鑫发来的康复项目对接方案。单子上的数字比上周少了近三成,进口药那栏清晰地标注着“临床合作价”,旁边用红笔写着一行小字:“周主任特批,优先供应”。

“凯伊姐今天状态不错。”陈曦笑着递过单子,语气轻快了不少,“早上张主任来查过,左肩膀和肱骨的碎骨对位比预想中好,右股骨的筋膜高压也在正常范围,过一两天就能撤掉监测了。腰椎错位恢复得也顺,就是腹部和心脏那两处伤口长得慢点,其他都挺理想。”

她顿了顿,眼里带点促狭的笑意:“刚才醒过一会儿,不见你在,脾气又上来了,逮着问你去哪了,手里的纱布都给攥皱了。”

李茗玉的心猛地一松,顿了顿:“我这就进去。”

IcU里的阳光正好落在陈凯伊脸上,她的眼睛半睁着,视线落在门口,见李茗玉进来,睫毛颤了颤,嘴唇动了动。李茗玉赶紧走过去,握住她没插管子的手:“醒了怎么不叫陈曦?”

“找……你。”陈凯伊的声音气若游丝,微喘。目光扫过她手里的单子,“又……花钱?”

李茗玉把单子往身后藏了藏,笑着转移话题:“张主任说你恢复得快,几天就能转普通病房了。”

陈凯伊的眉头皱了皱,显然没信:“真的?……叔叔阿姨?”

“没说。”李茗玉赶紧接话,指尖轻轻蹭过她手背上的留置针,声音放得柔缓,“你也知道妈爱哭鼻子,爸那性子能把云城医院的所有专家都吼过来,我怕他添乱!哥就是个大喇叭,更没敢说!”

陈凯伊的睫毛颤了颤,目光落在李茗玉紧绷的下颌线上,喉间挤出微弱的气音:“……自……私。”

“是挺自私的。”李茗玉笑了笑,指尖擦掉她眼角沁出的湿痕,“就想把你藏起来,等你好了再给他们看——不然爸现在冲过来,非逼着张主任给你换进口钢板不可,那玩意儿贵得离谱,报销都报不了。”

她故意把“贵”字说得夸张,果然见陈凯伊的眉头松了些。“等你能举胳膊了,我就告诉他们。”李茗玉拿起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到时候你得配合着笑,不然妈要以为我欺负你,回头准扒我一层皮。”

陈凯伊的手指在她脸颊上轻轻动了动,像是在捏她的脸。监护仪的曲线跳了跳,带着点孩子气的雀跃。

李茗玉忽然想起高三那年,陈凯伊替她挡了校外混混一棍,胳膊肿得像馒头,却死活不让告诉家长。两人躲在宿舍偷偷擦药,陈凯伊咬着牙说“说了他们又要担心”,那模样和现在如出一辙。

原来有些倔强,从来没变过。

“陈曦说你早上闹脾气了?”李茗玉换了个话题,指尖划过她缠着纱布的左肩,“是不是纱布勒得慌?我叫张主任来看看?”

陈凯伊立刻摇头,喉间发出“唔”的声音,像是在说“不要”。她最怕麻烦医生,尤其是这种“小事”。

李茗玉只好作罢,从口袋里摸出个小小的魔方——是她从技术科抽屉里翻出来的,以前陈凯伊出任务前总爱转这个减压。“给你解闷。”她把三枚徽章塞进陈凯伊没输液的手里,“攥好了,现在徽章是三片了,别丢了!等你好了,咱们就去吃牛肉面。”

陈凯伊疑惑地看着她,目光在掌心里的三枚银片上停留了很久,眉头微蹙:“……怎么是三……三片?”

李茗玉心里咯噔一下,才想起她昏迷时发生的事,根本不知道蒋鑫和那枚残片的存在。她赶紧用指腹轻轻盖住银片拼接的缝隙,笑着打岔:“等你好利索了,我给你讲个故事。现在先专心攥着,多出来的那片是……是好运符,周主任说的,能帮你快点好起来。”

陈凯伊显然没信,眼神里的疑惑更重了,却没再追问,只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道新增的裂痕。监护仪的曲线轻轻跳了一下,像是她此刻起伏的心绪。

李茗玉怕她再追问,赶紧拿起那个小魔方,塞进她另一只手里:“试试?你以前转这个最快,三分钟就能复原。”

陈凯伊的手指没力气,魔方在掌心摇摇晃晃。她看着李茗玉,忽然低声说:“……你……瘦了……累吗?。”

李茗玉的心像被温水漫过,又酸又软。她俯身凑近,额头几乎贴着陈凯伊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不累,你醒了我就浑身是劲儿。”

指尖替她把滑落的被角掖好,目光落在她苍白的唇上:“倒是你,折腾这么久,肯定饿了吧?护士说你今天能喝点米汤了,我让食堂熬了最稠的那种,等会儿就给你端来。”

陈凯伊没说话,只是眨了眨眼,睫毛扫过李茗玉的手背,有点痒。她攥着魔方的手指动了动,像是想举起来,却没力气,最终还是垂落回去。

“慢慢来。”李茗玉赶紧握住她的手,“张主任说你现在最该做的就是躺着享福,什么都不用干,有我呢。”

她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相册翻出张照片:“你看,我妈昨天包的饺子,白菜馅的,知道你爱吃,特意多包了些冻在冰箱里,就等你回去下锅。”

照片里的饺子胖乎乎挤在盘子里,蒸汽在镜头上蒙了层白雾。陈凯伊的目光在照片上停了很久,喉间发出极轻的“嗯”声,眼眶慢慢红了。

李茗玉赶紧把手机收起来,用指腹擦掉她眼角的湿痕:“哭什么,又不是吃不上了。等你能出院,咱们天天吃,顿顿吃,吃到你腻为止。”

陈凯伊的手指在她手心里轻轻捏了捏,像是在撒娇。监护仪的滴答声忽然慢了半拍,又稳稳回正,78次\/分,像在附和着这份安稳。

陈凯伊的嘴角似乎牵了牵,声音断断续续,气音细得像风中的蛛丝:“……钱……不够……就……别用……贵……”

李茗玉的心像被那枚徽章的棱角狠狠扎了一下,她赶紧蹲下身,握住陈凯伊冰凉的手,把那三枚银片往她掌心按了按:“胡说什么?你当警局的医疗基金是摆设?周主任特批的进口药都是走合作通道,便宜得很,比你买的止疼药还划算。”

她故意说得轻描淡写,指尖却在微微发颤——陈凯伊总是这样,哪怕自己疼得攥紧床单,也总惦记着别给别人添麻烦。就像当年在孤儿院,明明自己饿得头晕,却把馒头分给流浪猫;卧底时被注射过量利多卡因,回来也只字不提有多疼,只笑着说“运气好,捡回一条命”。

“你现在的任务,就是乖乖听话治病。”李茗玉用指腹蹭了蹭她手背上的留置针,声音柔得像水,“等你能自己端碗了,咱们就合计省钱的事。现在嘛……”她故意眨了眨眼,“你的钱都在我这儿存着呢,利息够买好几箱进口药,放心花。”

陈凯伊的眉头还是没松开,眼神里的执拗像块不肯融化的冰。李茗玉忽然想起高三那年,陈凯伊胳膊打着石膏,却硬撑着去做兼职,说“不能总花你的钱”,最后被她锁在宿舍,把自己的零花钱偷偷塞进她书包。

有些倔强,真是刻在骨子里的。

李茗玉拿起那只握着魔方的手,轻轻贴在自己脸上,感受着她掌心的微凉:“陈凯伊,你听着。你要是敢因为省钱耽误治疗,我就……我就把你那半枚徽章融了,打个金镯子戴手上,让你一辈子都欠我的。”

陈凯伊的睫毛颤了颤,喉间发出一声极轻的气音,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叹气。攥着徽章的手紧了紧,说:“是……银……的。”

“银的也融。”李茗玉故意板起脸,指尖却轻轻挠了挠她的掌心,“融了打个银镯子,再刻上你的警号,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欠我一辈子。”

陈凯伊的喉间终于溢出一声极轻的笑,气音里带着点无奈:“……无赖……”话音刚落,突然呛成了咳嗽,胸腔的震动让她眉头瞬间拧紧,脸色泛起不正常的潮红,额头上顷刻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滑。监护仪的警报声立刻尖锐地响起,红色的数字跳得人心慌。

李茗玉赶紧按下呼叫铃,同时俯身帮她顺气,指尖避开插满管子的部位,轻轻按在她的胸口,另一只手飞快地用手背擦去她额角的汗:“慢点咳,别急。”

护士闻声冲进来,迅速检查氧气面罩:“凯伊姐?能听见吗?”

陈凯伊咳得说不出话,只是死死攥着那三枚徽章,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额上的汗越冒越多,把鬓边的头发都濡湿了。李茗玉看着她喉间滚动的弧度,心像被一只手攥紧了——医生说过,开胸手术后最怕剧烈咳嗽,可能会撕裂缝合的伤口。

“没事的,我在呢。”李茗玉把自己的手垫在她攥着徽章的手下,用掌心托住她的力道,另一只手不停帮她擦汗,“松开点,别把自己攥疼了。”

陈凯伊的指节依旧绷得死紧,银章边缘在她掌心掐出红痕。陈曦眼疾手快的按了呼叫铃,快速调慢了输液速度,又取来镇咳药:“凯伊姐,张嘴,含住这个能压下去。”

药片刚碰到唇瓣,陈凯伊却猛地偏头躲开,喉间的痉挛突然加剧,每一次咳嗽都带着撕裂般的痛,让她浑身发颤。李茗玉看着她胸口剧烈起伏的弧度,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剜了一下,赶紧用掌心护住她的伤口上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忍一忍,吃了药就好了,听话。”

陈曦干脆把药片掰成小块,混在温水里用针管推到她唇边:“凯伊姐,就一口,咽下去就不咳了。”

这次陈凯伊没躲,只是吞咽时喉结滚动得格外艰难,药片划过食道的瞬间,她又猛地咳出半口血沫,溅在李茗玉手背上,红得刺眼。监护仪的警报声陡然拔高,红色的血氧数值一路往下掉,李茗玉的手指抖得厉害,却死死按住她的肩膀不敢动,只能一遍遍地重复:“我在呢,别怕,我在呢……”

林主任带着医生冲进来时,陈凯伊已经咳得脱了力,嘴唇泛着青紫色,攥着银章的手垂落时,金属片砸在床栏上,发出清脆又揪心的响声。李茗玉被护士轻轻拉开,看着医生们围在床边抢救,手背上的血沫被冷汗浸得发黏,却忘了去擦。

抢救灯的红光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像极了三年前陈凯伊从卧底现场被抬回来的那个夜晚。李茗玉靠在冰冷的墙上,指尖反复摩挲着刚才被陈凯伊攥过的地方,那里还留着她的温度,和一道浅浅的压痕。

不知过了多久,警报声终于歇了。林主任对着李茗玉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暂时稳住了,伤口没裂开,但耗得太狠,得让她绝对安静。”

转头对着助手说:拍个胸部ct,看看心肺,做个b超再看看心脏伤口

李茗玉点点头,脚步发飘地走到床边。陈凯伊又睡着了,脸色白得像纸,嘴角还沾着未擦净的血渍。那三枚银章被护士收在了托盘里,棱角上的红痕看得人眼睛发酸。

她伸出手,想替陈凯伊掖好被角,指尖刚碰到被单就猛地缩回——刚才那半口血的温度,还烫在她手背上。

陈曦推着ct机进来时,李茗玉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目光死死盯着陈凯伊插满管子的手。金属器械划过地面的声音在安静的IcU里格外刺耳,她忽然想起陈凯伊以前总说,最讨厌医院的声音,像钝刀子割肉。

“李副科长先出去吧。这有辐射”陈曦轻声提醒,伸手要去拔陈凯伊手背上的留置针。

李茗玉的脚像钉在原地,目光黏在陈凯伊沉睡的脸上,喉头发紧:“我在门口等,就站在外面,不碍事。”她知道陈凯伊怕黑,更怕这种冷冰冰的仪器声,哪怕只是隔着一扇门,能让她隐约感觉到有人在,总归是好的。

陈曦没再劝,动作放轻了许多,拔留置针时特意用指腹按住针孔揉了很久。移动床体时,陈凯伊的眉头又蹙了下,李茗玉几乎是同步往前挪了半步,直到看见她没醒,才又退回去,指尖把白大褂的衣角攥出了褶皱。

ct机的嗡鸣声隔着门传出来,像只无形的虫,顺着耳道往脑子里钻。李茗玉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数着墙上的瓷砖缝,数到第三十七道时,门开了。陈曦推着病床出来,陈凯伊依旧睡着,脸色没什么变化。

“没事吧?”李茗玉的声音有点哑。

“很顺利,没弄醒她。”陈曦笑了笑,“b超下午做,林主任说让她先歇歇!”

李茗玉跟着病床走回病房,替陈凯伊盖被子时,发现她的手指蜷了蜷,像是在找什么。她赶紧从托盘里拿起那三枚银章,轻轻放进她掌心,用自己的手裹住。金属片被体温焐得温热,陈凯伊的手指果然慢慢舒展开,不再紧绷。

“你看,她离了这玩意儿还睡不踏实。”陈曦收拾着器械,语气里带点感慨,“昨天半夜我来换药,看见她攥着徽章的手松了松,还往你常坐的椅子那边偏了偏头呢。”

李茗玉的心像被温水泡过,软得发疼。她没说话,只是把陈凯伊的手放回被子里,掖好边角,目光落在窗外——天又阴了,像是要下雨,IcU的玻璃蒙上层水汽,把外面的世界晕染成一片模糊的灰。

她忽然想起高三那年暴雨,陈凯伊把唯一的伞塞给她,自己淋着雨跑回宿舍,结果发了高烧。那时候她也是这样,守在床边,看着她烧得通红的脸颊,心里慌得像揣了只兔子。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担心一个人的滋味,从来没变过。

下午做b超时,陈凯伊醒了一次。大概是耦合剂的冰凉刺激了皮肤,她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时眼神还有些迷蒙,直到看见李茗玉站在床边,才慢慢定了神。

“凉……”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李茗玉赶紧用掌心捂住她贴过探头的胸口,那里还残留着湿冷的触感:“马上就好,忍忍。”

b超医生的动作放得极轻,探头在她胸口缓慢滑动。陈凯伊没再说话,只是眼珠跟着李茗玉的身影转,像是怕她走开。等医生收起仪器,李茗玉拿过热毛巾替她擦去耦合剂,她才偏过头,往李茗玉手边靠了靠,嘴角微微往下撇,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疼吗?”李茗玉的指腹蹭过她绷紧的下颌线。

陈凯伊摇摇头,喉间发出“嗯”的气音,攥着银章的手往她这边推了推,像是在撒娇。监护仪的曲线柔和地跳了跳,77次\/分,比刚才安稳了许多。

林主任来看结果时,李茗玉正在给陈凯伊喂温水。棉签沾着水擦过她干裂的嘴唇,她下意识地抿了抿,眼神亮了些。

“恢复得比预想中稳。”林主任指着b超单上的图像,“心脏伤口的水肿消了些,就是胸腔里还有点积液,下周再抽一次看看。”转而拿出ct片子,“不过左肺有点炎症!”

李茗玉的心猛地一沉,目光瞬间钉在ct片子上,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白大褂的下摆:“炎症?是因为积液感染了吗?”

“目前看不像感染,更可能是创伤后的应激反应。”林主任指着片子上模糊的阴影,“开胸手术难免会刺激胸膜,加上她之前咳嗽得厉害,肺泡有点水肿,问题不大,但得密切盯着。”他顿了顿,语气放缓了些,“这两天加组抗生素,雾化也跟上,应该能压下去。”

李茗玉点点头,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病床上的陈凯伊。她还没醒,眉头轻轻蹙着,像是在梦里也不安稳。那三枚银章被她攥在掌心,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大概是雾化的雾气让她觉得不舒服。

“雾化的时候尽量让她醒着配合,效果好点。”林主任收起片子,“要是醒不了就慢点推药,别呛着。”

等林主任走后,李茗玉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轻轻拨开陈凯伊汗湿的额发。雾化器的白雾丝丝缕缕漫出来,在她鼻尖萦绕,她的睫毛被熏得微微颤动,却始终没睁眼。李茗玉拿起她没攥着徽章的手,用指腹一点点摩挲她手背上的留置针,那里的皮肤已经有些发青。

“醒了就告诉你个坏消息。”她低声说,像是在跟睡着的人聊天,“你左肺有点闹脾气,得乖乖做雾化。不然等你好了,别说牛肉面,连葱花饼都吃不动——气不够喘的。”

陈凯伊的喉间发出极轻的气音,像是在反驳。李茗玉笑了笑,替她调整了下雾化面罩的位置:“别嫌麻烦,等你能自己走路了,我就把雾化器扔了,带你去爬山,爬云城最高的那座,让你好好喘气。”

说到爬山,她忽然想起大学时两人去郊外徒步,陈凯伊背着她走了三公里山路,说“你这体能,将来怎么跟我执行任务”。那时候的陈凯伊,背影挺拔得像棵树,哪像现在这样,连呼吸都要靠着仪器辅助。

雾化结束时,陈凯伊终于醒了。她眨了眨眼,眼神还有点蒙,直到看清李茗玉,才慢慢松开攥着银章的手,往她这边伸了伸,像是在要东西。

“要水?”李茗玉拿起棉签沾了点温水,轻轻碰了碰她的嘴唇。

陈凯伊摇摇头,喉间发出“嗯”的声音,目光落在她身后的床头柜上。李茗玉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才发现那里放着蒋鑫早上送来的面包,还没拆封。

“想吃这个?”她拿起面包晃了晃,“不行哦,护士说你现在只能喝米汤,等炎症消了,我让食堂给你烤全麦的,放你爱吃的芝麻。”

陈凯伊的嘴角往下撇了撇,眼神里的委屈几乎要漫出来,攥着银章的手又往她这边推了推,像是在撒娇耍赖。监护仪的曲线轻轻跳了跳,77次\/分,比刚才又稳了些。

李茗玉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只好拿起面包凑到她鼻尖:“闻闻总行吧?你看这芝麻,烤得金灿灿的,等你好了,咱们买十个,你吃八个我吃两个,怎么样?”

陈凯伊的鼻尖在面包上蹭了蹭,喉间发出满足的气音,攥着银章的手终于松开,任由李茗玉把面包放回床头柜。她的手指轻轻动了动,像是在数掌心的银章,数到第三枚时,忽然偏过头看向李茗玉,眼神里带着点疑惑。

李茗玉知道她又想起那枚多出来的残片了。她没等陈凯伊开口,就抢先说道:“等你把炎症消了,我就给你讲那枚‘好运符’的故事。现在呀,你得专心跟你的肺吵架,把它吵服了为止。”

陈凯伊的眉头轻轻舒展开,像是接受了这个约定。她往被子里缩了缩,把三枚银章贴在胸口,闭上眼睛时,嘴角似乎还带着点浅淡的笑意。

窗外的天渐渐放晴了,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床单上投下明亮的光斑。李茗玉看着那片光斑慢慢移到陈凯伊的脸上,忽然觉得,就算有再多的波折,只要这个人还在,就总有熬过去的那天。

监护仪的滴答声在安静的病房里响着,76次\/分,像在为这场缓慢的康复,耐心地计数。

第二天清晨,李茗玉被监护仪细微的变化惊醒。屏幕上的心率曲线比往常跳得稍快些,80次\/分,不算异常,却足够让她瞬间清醒。她凑到床边,看见陈凯伊的睫毛正轻轻颤动,像是要醒。

“醒了?”李茗玉放轻声音,指尖碰了碰她的脸颊,“感觉怎么样?嗓子疼不疼?”

陈凯伊缓缓睁开眼,目光在她脸上停了几秒,才慢慢聚焦。她动了动嘴唇,声音比昨天清晰些:“……不疼。”顿了顿,又补充道,“饿。”

李茗玉笑了,赶紧去拿保温桶:“早就给你备着呢,张主任说你今天能喝点小米粥了,我让食堂熬了四个小时,稠得能插住筷子。”

她舀了一勺吹凉,递到陈凯伊嘴边。米粥滑过喉咙时,陈凯伊的喉结轻轻滚动,眼里露出点满足的神色。喝了小半碗,她忽然偏过头,看向床头柜上的魔方:“……转。”

“现在?”李茗玉愣了下,“你的手还有劲吗?”

陈凯伊没说话,只是伸出没输液的手,掌心还攥着那三枚银章。李茗玉赶紧把魔方递过去,看着她用指尖笨拙地拨弄。棱角分明的塑料块在她掌心打转,好几次差点掉下去,都被她飞快地用指腹勾了回来。

“慢慢来,不急。”李茗玉替她擦了擦嘴角的粥渍,“你以前闭着眼都能转,现在就当复习功课了。”

陈凯伊不理她,只是专注地盯着魔方。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她手上,银章的反光和魔方的色块交叠在一起,晃得人眼花。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转出了完整的一面红色,喉间发出极轻的气音,像是在给自己鼓掌。

“真棒。”李茗玉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等你转出六面,我就去给你买牛肉面,加双份牛肉。”

陈凯伊的嘴角牵了牵,忽然把魔方往她手里塞:“……你……转。”

“我哪会这个。”李茗玉摆手,“以前都是你教我,我最笨了,学了半年都没学会。”

陈凯伊却不依,攥着她的手腕往魔方上按,眼神里带着点固执的期待。李茗玉没办法,只好胡乱转了几下,把刚拼好的红色面搅得乱七八糟。陈凯伊的眉头立刻蹙起来,伸手要去纠正,却被李茗玉按住了手。

“别动气,医生说你得静养。”她故意把魔方往远处挪了挪,“等你炎症消了,亲自教我,好不好?到时候你说怎么转,我就怎么转,绝对听话。”

陈凯伊的眼尾挑了挑,嘴角抿出点似笑非笑的弧度,气音里裹着点被戳穿的无奈:“……狡……猾。”

李茗玉被她看得心跳漏了半拍,赶紧低头舀粥掩饰:“哪有,我这是战略性退让。”瓷勺递到陈凯伊唇边时,看着她小口吞咽的模样,忽然想起林主任的嘱咐,“对了,早上查房说你炎症消得快,再做两天雾化就能停了。”

陈凯伊的眉头猛地蹙起,喉间挤出带着委屈的气音:“不做……雾……”

那些雾化的白雾总让她想起李泽——迷迷糊糊间,那人正往雾化机里偷偷撒药粉的影子,像根刺扎在记忆里,一触就泛疼。

李茗玉端粥的手骤然一顿,瓷勺磕在碗边发出轻响。陈凯伊的脸霎时褪尽血色,刚舒展的眉峰重新拧成疙瘩,眼底浮着层惊惶的薄雾,指节攥得床单发皱,连监护仪的曲线都跟着颤了颤。

“现在的雾化器不一样了。”李茗玉放下碗,掌心覆上她冰凉的手背,把温度一点点焐进去,“管子是全透明的,药瓶都是当着我的面拆封,跟拆快递似的,连个指纹都藏不住。”

她忽然从白大褂口袋摸出枚卡通太阳贴纸——明黄底色上画着笑眯眯的弧线,是昨天在儿科走廊顺手拿的,此刻小心翼翼贴在雾化器管子上:“瞧见没?监工专用章。有它盯着,谁也别想耍花样。”

陈凯伊的目光黏在那点鲜亮的黄上,喉间滚出细弱的气音,像受惊的小兽在低哼。李茗玉忽然俯下身,气息轻轻拂过她耳廓:“其实我跟林主任讨了巧,加了点橘子香精。你仔细闻闻,是不是有小时候孤儿院那味儿?”

“橘子”两个字像钥匙,瞬间打开记忆的闸门。陈凯伊的鼻翼轻轻翕动,睫毛上的湿痕慢慢洇进鬓角,攥着床单的手也松了些。

李茗玉趁机拿起雾化面罩,用指腹试了试雾量:“就五分钟,我数着数。数到三十,就给你吃小米粥里的南瓜块,挑了最面的那种,跟你以前偷偷塞给我的橘子瓣一样甜。”

监护仪的曲线渐渐平稳,78次\/分。陈凯伊没再摇头,只是反手攥住李茗玉的手指,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蹭了蹭,像在确认这份承诺的重量。雾化器喷出的白雾里,那枚太阳贴纸的反光在墙上轻轻晃动,像枚小小的、不会熄灭的火种。

李茗玉慢慢数着数,声音混着雾化机的嗡鸣,在病房里荡开温柔的涟漪。她知道,驱散阴影的从来不是遗忘,而是用更暖的记忆,把那些冰冷的角落一点点焐热——就像此刻,她的声音和那点明黄的光,都是对抗恐惧的咒语。

雾化器的白雾丝丝缕缕漫出来,混着淡淡的橘子香在病房里漾开。陈凯伊的睫毛不再颤抖,目光追着墙上那点晃动的光斑,喉间没再发出抗拒的气音。李茗玉数到“十五”时,发现她攥着自己的手指松了些,转而轻轻碰了碰面罩边缘,像是在确认那香味不是幻觉。

“小时候你总把橘子瓣塞我口袋里,”李茗玉的声音裹在雾气里,软得像棉花,“说酸的能提神,甜的能攒福气。后来你执行任务,我就在你警服口袋里塞橘子糖,现在换我给你攒福气了。”

陈凯伊的嘴角似乎牵了牵,指腹在李茗玉手背上轻轻画着圈,像在回应这段被橘子味串起来的往事。监护仪的滴答声和着数数声,把雾化机的嗡鸣衬得格外柔和,79次\/分的心率,像在为这场温柔的对峙打着节拍。

数到“三十”时,李茗玉准时关掉雾化器,摘下面罩的瞬间,果然从保温桶里舀出块金灿灿的南瓜:“兑现承诺。”南瓜块在瓷勺里颤巍巍的,甜香混着橘子味漫开来。

陈凯伊小口吞咽时,李茗玉忽然发现她掌心的银章沾了点雾汽,赶紧用指腹细细擦干净:“等你好了,咱们去孤儿院旁边的橘子园,摘最新鲜的做罐头,跟当年院长阿姨做的一样。”

陈凯伊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里亮闪闪的,像是落了片橘子瓣的光。她没说话,只是把那三枚银章往李茗玉手心里按了按,像是在盖章确认这个约定。

陈凯伊问道:李泽……他

李茗玉擦银章的手猛地顿住,指腹下的金属棱角硌得掌心发疼。她望着陈凯伊眼底那点未散的橘子光一点点沉下去,变成深不见底的潭。

“看守所的墙比他想象的厚。”她的声音像被消毒水浸过,带着点凉,“蒋武浓那条线牵出的空壳公司,账本上每一笔都缠着他的指纹。他给你用的肌肉松弛剂,批号能追到东南亚的地下作坊——费老三刚从港口截了批同款,收货人写的是他远房表哥的名字。”

陈凯伊的指尖在银章上抠出细痕,喉间滚出沙哑的气音:“他……从来都……不懂”说完喘了好一会

李茗玉的心像是被银章的棱角再次扎中,密密麻麻的疼漫开来。她俯身,将额头轻轻抵在陈凯伊缠着纱布的肩窝,那里还残留着雾化后的橘子香,却压不住话里的涩。

“他是不懂。”李茗玉的指腹一遍遍摩挲着银章上的刻痕,声音轻得像叹息,“他不懂你拼着半条命也要护的是什么,不懂咱俩口袋里的碎片拼在一起,比任何完整的徽章都硬气。”

她忽然想起高中实验室的那天,李泽举着滴管说“精准才是药的本分”,那时陈凯伊正偷偷在她笔记本上画橘子,笔尖戳穿了纸页,留下个金灿灿的破洞。原来从那时起,有些人就注定走在两条道上——一条算着剂量的加减法,一条揣着滚烫的真心撞南墙。

陈凯伊的指尖在银章上慢慢划着,忽然攥紧,指腹抵着那道新增的裂痕。监护仪的曲线轻轻晃了晃,71次\/分,像声无奈的叹息。

“他连……橘子糖……

嫌酸。”陈凯伊的气音混着呼吸,轻得快散了,“你……塞我……的糖……被他……扔了。”

李茗玉猛地抬头,撞进她眼底的雾里。原来有些细节,陈凯伊记了这么多年。她赶紧用指腹擦掉她眼角沁出的湿,笑着说:“没事,他不懂甜,咱们自己攒。等你能下床了,我就去买最大的橘子,榨成汁灌进输液瓶——哦不对,护士该骂我了。”

陈凯伊的嘴角牵了牵,喉间溢出极轻的笑,气音里裹着点橘子味的暖:“……无赖。”

阳光透过玻璃落在三枚银章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撒了把橘子瓣在上面。李茗玉望着那片光,忽然明白,李泽永远不懂的,从来不是药理,是两个破洞拼在一起,就能漏进整个春天的道理。

李茗玉正替她调整留置针的胶布,忽然发现那三枚银章被她攥得温热,棱角上的红痕淡了些,倒像是被体温焐出了层柔光。

“好运符?”

陈凯伊问起那枚额外的银章残片,李茗玉指尖一顿,随即笑着用指腹盖住银章拼接的缝隙:“等你把身体养得能去橘子园摘橘子了,我就告诉你这枚‘好运符’的故事。”

她故意把话说得轻快,眼神却落在那道新增的裂痕上——那是蒋鑫找到的第三枚残片,代表着鑫源集团涉毒的过往,也裹着陈凯伊卧底蒋氏集团时没说出口的挣扎。但此刻,这些沉重的事情,都不如病床上人平稳的呼吸重要。

“现在呀,”李茗玉拿起陈凯伊的手,让银章贴着她的掌心,“你只要攥紧它,当它是攒福气的宝贝就好。”

监护仪的滴答声柔和地响着,79次\/分,像在替陈凯伊应下这个关于“以后”的约定。

这时一个小护士敲了敲门,扬声喊:“特护3床,交一下这个月的费用。”陈曦快步跑过来,从后面拉住她,低声道:“小许你新来不知道,这费用是直接划扣的!”

陈曦抱歉地对陈凯伊和李茗玉点了点头,拽着小许退回护士站。

李茗玉的后背瞬间绷紧,指腹在陈凯伊手背上的留置针胶布上蹭出细微褶皱。她没回头,只是飞快地用掌心盖住对方攥着银章的手,指尖在那道裂痕上轻轻按了按——指腹下的皮肤比上周温热些,对方攥着徽章的力道也稳了点,不再是之前那种发颤的虚劲。

“听见没?”她对着陈凯伊笑了笑,声音比刚才更亮些,刻意压下喉间的涩意,“都是自动划扣,周主任特意打过招呼的绿色通道,比超市扫码还方便。”说罢,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对方手背上的青筋,那里还留着输液的淡青印子。

陈凯伊的睫毛垂了垂,目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没说话,只是攥着银章的力道松了松。监护仪的曲线平稳跳动,78次\/分,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但李茗玉能感觉到,对方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动了动,像在回应。

走廊里传来陈曦压低的解释声。李茗玉望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影子——眼底的青黑用遮瑕都盖不住,昨晚盯盘到凌晨三点,屏幕光把陈凯伊沉睡的脸照得发白,那时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再多撑一天,再多一天。

她轻轻掰开陈凯伊的手指,把三枚银章摆得更整齐,指尖碰到对方掌心被徽章硌出的红痕,心像被针扎了下:“你看,连医院都怕你着急,特意搞了自动扣款。咱们现在啥也不用管,就专心当你的‘病号祖宗’。”

陈凯伊的嘴角似乎动了动,喉间滚出极轻的气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知……道了。”声音细得像线,却比昨天清晰。她怎会不知李茗玉在瞒自己?那些进口药的包装上印着外文,价格标签被刻意撕掉,可两人存了五年的工资卡余额,她闭着眼都能背出来。可她愿意顺着这话接下去,只是仍想劝对方别动那笔旅行基金——那是她欠李茗玉的。

陈凯伊的指尖在银章上轻轻顿了顿,忽然偏过头,目光撞进李茗玉眼底。那眼神里没有追问,只有层薄薄的湿意,像清晨沾在橘子花瓣上的露。没输液的手慢慢抬起,抬得比前天高了半寸,指腹擦过李茗玉眼下的青黑——动作慢得像放慢镜头,每动一下,胸口就轻轻起伏一次,显然费了极大的劲。

“……累了……就睡。”气音断成几截,“我……看着……徽章。”

李茗玉的睫毛猛地一颤,眼泪差点砸在银章上。她赶紧偏头躲开,假装整理被角,指尖却攥紧了床单,指节泛白:“谁累了?”声音发哑,却强撑着带笑,“我这是养精蓄锐,等你好了跟你去瑞士滑雪呢。”心里却在骂自己:怎么连眼底的疲惫都藏不住。

陈凯伊没接话,只是重新攥紧银章,把那道裂痕牢牢按在掌心。监护仪的滴答声里,李茗玉听见自己的心跳和那78次\/分的频率慢慢叠在一起,像两瓣橘子,紧紧贴成了完整的圆。

陈凯伊心里跟明镜似的。

李茗玉眼底的青黑像浸了墨,账户里陡增的数字更是藏不住的破绽——桌上那袋面包哪是她想吃,分明是玉姐熬夜时囫囵果腹的口粮。她太懂李茗玉的骄傲,是连奶茶多放颗珍珠都要较真的体面;更懂她的贴心,绝不肯让家人担惊受怕,信托基金的密码怕是比自己警号记得还牢。那账户里的数字,除了是这位傲娇大小姐折了体面,去碰了最不屑的股票交易,还能有什么来头?为了她,李氏的金枝玉叶,把自尊碾成了碎银。

“卖了……吧。”陈凯伊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额上刚被擦干的地方又沁出细汗,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说完就开始轻微喘气,胸口随呼吸起伏。

李茗玉捏着银章的指节猛地泛白,金属棱角几乎要嵌进肉里。她盯着陈凯伊那双清明得让人心慌的眼,喉间像被消毒水呛住,半晌才挤出一句:“卖什么?”指尖却不自觉地收紧,把对方的手攥得更紧。

“你……知道的。”陈凯伊的指尖在银章裂痕上轻轻划着,气音里裹着铁锈般的涩,“你算得……再精,也藏不住……K线图……在你眼底……投的影子。”

“你怎么……”李茗玉的声音劈了个岔,赶紧清了清嗓子,忽然别过脸,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IcU的玻璃映出她眼底的红,像被揉碎的晚霞。她想起昨夜盯着K线图时,陈凯伊醒过一次,那时她慌忙关了手机,对方却只是眨了眨眼,没说话——原来那时就被看见了。

陈凯伊顿了顿,气音里裹着点自嘲:“我是……警察,……本事……没丢。”说完,嘴角牵起一丝极淡的笑,却牵扯得胸口发疼,眉头轻轻蹙了下。

监护仪的曲线轻轻晃了晃,78次\/分,像在替她们匀着呼吸。陈凯伊忽然笑了笑,那笑意很淡,却让眼角的细纹都软了:“我把……橘子糖……塞你……知道你……爱啃笔头,甜……能提神。”每说几个字就停一停,气若游丝,却带着笃定。

李茗玉的眼泪终于没忍住,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她想起高三那年,自己拿着数学系保送通知书,却在志愿表上填了警校——陈凯伊在操场上练枪,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说“当警察挺好的,能护着人”。那时她就想,要护着的人,从来只有一个。她把脸埋得更低,肩膀微微发颤。

“傻不傻。”李茗玉把脸埋在她手背上,声音闷得像哭,“那些股票本来就是玩票的,卖了就卖了,跟你的康复比起来……”

“不一样。”陈凯伊的指腹缠着她的发丝,一圈圈绕着,“你的骄傲,比瑞士的雪山……还金贵。你的原则……比华尔街的铜牛……还硬朗,不值得……为了我这条命……”她咳了两声,声音哑得像砂纸摩擦,胸口因咳嗽而剧烈起伏,脸色白了几分。

李茗玉猛地抬起头,眼泪砸在陈凯伊手背上,洇开一小片湿痕。她攥着那三枚银章往对方掌心按,力道大得指节泛白:“陈凯伊你敢不敢再说一遍试试?”

声音里的颤抖震得空气发颤,她俯下身,鼻尖几乎抵上陈凯伊的额头,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你在毒窝卧底,被注射过量利多卡因时,怎么不说自己的命不值钱?你为了追费老三,撞断两根肋骨和肩关节还死咬着不撒手时,怎么没想过值不值?”

她深吸一口气,把涌到喉咙的哽咽咽下去,指尖狠狠戳了戳陈凯伊的胸口:“这里面跳动的不是数字,是能在我发烧时熬姜汤、能在我加班时守在技术科门口、能把工资卡一分不少全塞给我的心跳!你现在跟我说不值?”说完,眼泪又涌了上来,视线模糊了一片。

陈凯伊被她吼得愣住,呼吸猛地一滞,眼底的执拗渐渐被惊愕取代,随即漫上一层水雾。攥着徽章的手松了松,银片滑落半枚,露出掌心被硌出的印子。监护仪的数字跳到85次\/分。

“我……”她张了张嘴,喉间像卡着玻璃渣,刚要再说什么,就被李茗玉用指腹按住嘴唇。

“闭嘴。”李茗玉的声音低哑,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干裂的唇瓣,动作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你的命值多少,轮不到你说了算。得看我愿意用多少去换——现在我告诉你,两百七十六万三千八百一十五只是首付,后面的康复费、理疗费、还有瑞士康复之路的基金,我砸锅卖铁也得凑齐。”她数着数字时,声音带着哭腔,却字字清晰。

陈曦推开门时,手还悬在门把上没松开。

IcU里的空气像被无形的手攥紧了——李茗玉俯身站在病床边,平日里总带着温和笑意的侧脸此刻绷得像块冷铁,眼底的红血丝缠着眼白,连指尖按在陈凯伊手背上的力道,都透着股要把人钉在这口气上的执拗。

这和平时那个能对着报错代码耐心调试三小时、能笑着递纸巾给哭闹家属的李副科长,判若两人。

“李副科长?”陈曦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手里的治疗盘晃了晃,碘伏瓶碰撞的脆响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突兀。她跟着李茗玉轮过三次夜班,见过她为了陈凯伊的用药剂量和医生争到凌晨,见过她对着账单偷偷抹眼泪,却从没见过她这样,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竖起的尖刺里裹着藏不住的慌。

李茗玉猛地回头,眼里的戾气在撞见陈曦时褪了大半,只是下颌线还绷得死紧:“怎么了?”

陈曦定了定神,把治疗盘轻轻放在床头柜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盘沿的棱角:“该换药了……林主任说今天换生物蛋白胶,对伤口恢复好。”

她的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绕了圈,那三枚银章有两枚滑落在床单上,露出陈凯伊掌心清晰的红痕。监护仪的曲线还在微微波动,88次\/分,比刚才快了些,像藏着没散的余震。

李茗玉直起身:“你换吧!我出去透透气。”转身时,眼眶里的泪终于忍不住要掉,她怕在陈凯伊面前哭出来。

转身时带起的风,让白大褂下摆扫过床沿,带落了那枚滑在边缘的银章。金属撞击地面的脆响像根针,刺破了病房里紧绷的沉默。

她没回头,脚步快得像在逃——再不走,她怕自己会崩溃。衣角刚要擦过陈曦的瞬间,身后突然飘来一声气音,碎得像风中的棉絮:“玉姐……咳咳……别走……我……咳咳……错了……”

那几个字碎在咳嗽里,像被揉烂的纸团。李茗玉的脚步猛地顿住,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后背僵得发疼。那声“错了”比任何指责都让她难受,眼泪瞬间砸在地板上。凯伊剧烈的咳嗽让她胸口和腹部阵阵抽痛,眼前阵阵发黑,冷汗直流,身体蜷缩了一下,监护仪的警报声急促响起,心率瞬间飙到100次\/分,可即便是这样,她仍努力抬着眼,望着那个要离开的人影。

她没立刻转身,只是背对着病床站着,白大褂的褶皱里还凝着刚才没散的戾气,此刻却像被那声咳嗽泡软了,慢慢往下塌。走廊的消毒水味顺着门缝钻进来,混着病房里淡淡的橘子香,缠得人呼吸发紧。

“换药呢,别乱动。”她的声音有点哑,听不出情绪,却比刚才吼人的时候软了八度。手在身侧攥了攥,指甲掐进掌心,才勉强稳住声音,缓缓转过身——看见陈凯伊咳得浑身发颤,脸色白里泛青,心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

陈凯伊还在咳,胸口起伏得厉害,额头上的汗珠子顺着鬓角往下滚,把几缕碎发都黏在皮肤上。攥着银章的手松了又紧,指节泛白,显然是疼狠了,却还是执拗地抬着眼,睫毛上挂着的水雾模糊了视线,却死死盯着她,像怕她真的走。

监护仪的曲线又开始跳,105次\/分,比刚才更快了些,滴滴的提示音里都带着点慌。

李茗玉几步跨回床边,没顾上捡地上的银章,先伸手按住陈凯伊的肩膀,掌心隔着纱布护在她胸口,声音又轻又急,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哭腔:“别咳了,先顺顺气。刚换的药,再咳该裂了。”指尖擦过她汗湿的额头,才发现自己的手也在抖——刚才怎么就忍不住吼她了?

陈曦已经打开了生物蛋白胶的包装,见李茗玉没走,悄悄松了口气,动作放得更轻:“凯伊姐,忍一下,很快就好。”

陈凯伊没理她,只是盯着李茗玉,喉间的咳嗽声弱了点,气音断断续续的:“不……走……”身体因为陈曦换药时的按压微微打颤,眼神却始终胶着在李茗玉脸上,像在确认什么。

李茗玉的心彻底软了,俯身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轻得像叹息:“不走。我在这儿陪着你,哪儿也不去。”

尖锐的铃声划破病房刚缓和的空气,李茗玉指尖还僵在呼叫铃上,指腹因用力泛着青白。她没看门口,目光死死锁着陈凯伊因换药而绷紧的侧脸,声音比刚才更沉:“让林主任现在就来。”

陈曦手里的镊子“当啷”撞在盘沿,抬头正撞见李茗玉眼底翻涌的慌——那不是对医生的催促,更像怕手里攥着的东西随时会碎。监护仪曲线跳了跳,108次\/分,滴滴声裹着不容错辨的急促。

“我、我这就去催!”陈曦几乎小跑着出去,治疗盘在身后晃出细碎声响。

李茗玉重新按住陈凯伊打颤的肩膀,掌心隔着纱布能摸到她胸腔里微弱却执拗的起伏。刚才被忽略的银章还躺在地板上,棱角在灯光下闪着冷光,像在无声提醒。

“别硬撑。”她俯身时,鬓角碎发扫过陈凯伊脸颊,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恳求,“疼了就哭,不舒服就骂我,别较劲……”

陈凯伊睫毛颤了颤,没睁眼,攥着床单的手松了松,转而抓住李茗玉按在肩上的手腕。指腹摸到她脉搏处,那里跳得比监护仪还急,像藏着场没说出口的风暴。

走廊很快传来杂乱脚步声,林主任带着两个护士匆匆赶来,白大褂下摆扫过门口阴影。李茗玉直起身让开,退到玻璃边时,指尖又在那道模糊影子上按了按,像给自己按了个镇定开关。

“血压有点掉,准备肾上腺素。”林主任声音沉稳响起,监护仪警报声突然尖锐——110次\/分,115次\/分……数字疯了似的往上窜,像要冲破屏幕。

李茗玉望着骤然混乱的白色,喉咙里消毒水味又浓了几分。她想起刚才陈凯伊说“错了”的模样,原来有些逞强,从来都不是针对谁,只是怕对方跟着疼。

“肾上腺素1毫克静推!”林主任声音压过警报,手指在陈凯伊颈动脉搭了两秒,眉头拧成疙瘩,“心率还在往上飙,查心电监护波形,排除室颤!”

护士们脚步声急促起落,针管刺破安瓿的脆响混着监护仪尖啸,像把钝刀反复切割空气。李茗玉贴在玻璃上的掌心沁出冷汗,指腹无意识抠着窗沿棱角——那里还留着昨天她按出的浅痕,和此刻陈凯伊攥着她手腕的力道一样,带着种要嵌进骨头里的执拗。

“室上速,不是室颤!”负责心电的护士高声报出结果,监护仪数字在130次\/分上下疯狂跳动,曲线乱得像团被扯散的线。

陈凯伊脸白得像纸,嘴唇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她没再抓李茗玉的手腕,蜷着手指抵在胸口,喉间溢出细碎呻吟,每一声都裹着浓得化不开的疼。

“给氧浓度调至60%,准备同步电复律。”林主任声音听不出波澜,手里除颤仪电极板已贴上导电糊,“李副科长,你先出去。”

李茗玉没动。她看着陈凯伊抵在胸口的手指慢慢蜷起,指甲几乎要掐进纱布,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暴雨夜——陈凯伊刚从毒窝撤出来,也是这样蜷着身子躺在床上,梦里都在发抖,手里却死死攥着枚染血的银章碎片。

那时她也是这样站在床边,看着对方疼,自己却比谁都慌。

“她怕电。”李茗玉声音突然插进来,盖过仪器噪音,“上次除颤后应激反应很严重,能不能……”

“现在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林主任头也没抬,电极板已贴近陈凯伊胸口,“再拖下去心肌会缺血坏死,你想让她醒不过来?”

最后几个字像块冰,砸在李茗玉天灵盖。她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腰撞在输液架上,金属支架发出刺耳晃动声。陈凯伊似乎听见了,睫毛猛地掀了掀,青紫色的嘴唇动了动,像在说什么。

李茗玉没听清。除颤仪放电的嗡鸣声突然炸开,陈凯伊身体猛地弓起,又重重砸回病床,监护仪曲线瞬间拉成直线,随即又疯狂跳动——110次\/分,100次\/分,98次\/分……慢慢回落。

“心率降了,血压回升了!”护士声音透着松快。

林主任摘下单片眼镜擦了擦,镜片后眼睛带着点疲惫:“观察半小时,没事就撤警报。”转身时瞥见李茗玉,顿了顿,“她这是创伤后应激叠加疼痛性休克,以后别再让她情绪激动了——这条命是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经不起再折腾。”

李茗玉没应声,慢慢走回床边。陈凯伊还没醒,脸色依旧苍白,只是嘴唇的青紫褪了些,攥着床单的手松开了,掌心摊开,露出道被银章硌出的红痕,像道没愈合的伤口。

地上的银章不知被谁捡起,放在床头柜上,三枚残片拼在一起,裂痕处还沾着点地板灰尘。李茗玉伸出手,指尖刚要碰到银章,就被陈凯伊突然攥住了。

她眼睛还闭着,睫毛挂着未干的泪,指腹却死死扣着李茗玉掌心,力道大得像怕对方跑掉。监护仪滴答声重新规律,88次\/分,像个刚哭过的孩子,终于慢慢平静。

“没走。”李茗玉俯下身,用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泪,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陈凯伊喉间滚出个极轻的气音,像只小猫的呜咽。攥着她的手松了松,却没放开,只是把脸往她手边凑了凑,鼻尖蹭过她的手腕,带着点依赖的温热。

林主任带着护士们悄声退出,病房里又只剩监护仪的滴答声。李茗玉捡起床头柜上的银章,用指腹一点点擦去裂痕里的灰尘,再轻轻放进陈凯伊摊开的掌心,然后用自己的手,牢牢盖住。

阳光不知何时漫过窗沿,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细碎光斑,像撒了把融化的橘子糖。李茗玉望着陈凯伊沉睡的脸,睫毛上还凝着未干的泪,呼吸终于跟监护仪的80次\/分踩成同一频率。

她忽然想起高三那年暴雨夜,陈凯伊也是这样攥着她的手,指尖冰凉却力道执拗。那时她们躲在教学楼楼梯间,陈凯伊刚在模拟考里摔了名次,却把橘子糖往她兜里塞:“甜的能提神,下次肯定能赢。”

原来有些习惯,从来都没变过。

李茗玉用指腹轻轻摩挲着银章上的裂痕,那里还沾着点陈凯伊的体温。监护仪的滴答声里,她听见自己的心跳慢慢沉下来,跟那道平稳的曲线叠在一起,像两瓣橘子被阳光晒得渐渐舒展,终于凑成了完整的圆。

“等你好起来,”她低头,气息拂过陈凯伊鬓角,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什么,“咱们先去橘子园。”

掌心下的银章忽然被攥紧了些,像句没说出口的应答。李茗玉笑了笑,把交握的手往被子里收了收,挡住窗外漏进来的风——有些约定,不急着要答案,只要能这样攥着,就够了。

一天一夜过去了,陈凯伊的睫毛终于颤了颤,像初春解冻的湖面掠过细风。她没立刻睁眼,只是先动了动蜷着的手指,摸到掌心里温热的银章,又触到覆在上面的那只手——指腹带着薄茧,却稳得像块礁石。

“醒了?”李茗玉的声音先一步落下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渴不渴?喝水吗”

陈凯伊缓缓睁开眼,视线在天花板上定了两秒,才慢慢转过来。监护仪的绿光在她眼底投下片柔和的影,79次\/分,比刚抢救完时平稳了些。她没说话,只是偏过头,用没输液的手轻轻碰了碰李茗玉眼下的青黑——抬臂时顿了顿,指尖才终于蹭到那片皮肤,那里的颜色淡了点,却还是能看出熬了太久的痕迹。

“不吵……”陈凯伊的气音轻得像羽毛,隔了两秒才续上,“……好吗?”

监护仪的滴答声柔和地应和着,78次\/分,平稳中仍带着伤病的微澜。

李茗玉的睫毛颤了颤,突然把脸埋进她颈窝,呼吸蹭得陈凯伊皮肤发痒。“不吵了。”声音闷闷的,带着点鼻音,“再吵让林主任给我打镇定剂。”

陈凯伊没笑,只是抬手,用没力气的手指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拍了两下就落回被单,胸口微微起伏着换气。指腹擦过白大褂上的褶皱,那里还留着刚才撞在输液架上的痕迹。

阳光顺着窗缝爬进来,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慢慢挪,把银章的裂痕照得透亮。三枚残片拼在一起,像道愈合的伤疤,藏着疼,也藏着往后的日子。

监护仪的数字跳到75次\/分,像在替她们数着,那些不用急着说出口的约定。

“你的原则……”陈凯伊喉间动了动,停顿片刻,“……不能丢,你的骄傲……也不能泄。”指尖在李茗玉手背上轻轻一顿。

李茗玉埋在颈窝的脸顿了顿,肩膀几不可查地颤了颤。她抬起头时,眼底的红还没褪尽,却梗着脖子哼了一声,带着惯有的傲娇:“我的原则和骄傲,轮得到你这病号来操心?”

话虽硬气,攥着陈凯伊的手却收得更紧了,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对方手背上凸起的血管——那是常年握枪留下的薄茧,也是她这些日子反复描摹的形状。

陈凯伊扯了扯嘴角,想笑却被疼意绊住,倒吸一口冷气:“我是病号……”喘了口气,“……不是傻子。”指尖滑到李茗玉手腕上,那里还留着昨夜算K线图时被笔杆硌出的红痕,“你……操盘手……是天生……本事,不是……为了我……”

“为了谁都一样。”李茗玉突然打断她,声音陡然拔高,又怕吵到她似的猛地压低,“我李茗玉做的决定,从来只跟值得不值得有关,跟别的没关系。”

她顿了顿,视线落在拼好的银章上,裂痕被两人的掌心捂得温热。“当年你选警校,我跟着去,是觉得值得。现在也是正常操盘,你别忘我也是警察!”

陈凯伊睫毛颤了颤,眼底忽然漫上层水汽。望着李茗玉梗着脖子强装镇定的模样,喉间像被什么堵住,半天才挤出句气音:“警察……”呼吸滞了滞,“凌晨三点……盯着……K线图?”

指尖轻轻戳了戳李茗玉手腕上的红痕,力道轻得像羽毛:“警校……体能测试,你为了……跟我……并列第一,偷偷在操场……练崴脚了……还嘴硬。”

李茗玉的脸腾地红了,刚要反驳就被陈凯伊抢了话头。

“你的……‘正常操盘’,”陈凯伊指尖滑回银章上,摩挲着那道愈合的裂痕,呼吸因动作稍显急促,监护仪跳到78次\/分,“用的是……”顿了顿,“……雪山旅行基金……担惊受怕吗?”

李茗玉指尖猛地一顿,像被这话烫到似的。她别过脸盯着窗外透进来的阳光,声音低得像蚊子哼:“谁……谁动那笔钱了?”

“我……不瞎”陈凯伊气音里带了点笑意,却藏着不易察觉的酸,“那钱……你宝贝,说要等……我们都……退下来……爬雪山……在山下……租个房……好好过日子。”

她指尖轻轻敲了敲银章,呼吸略急:“你给我……看账户,我眼快……资金交易记录瞅到了——好家伙,转入七成……雪山旅行基金,三进三出……翻十倍多。玉姐,你的心率,是不是要比我……现在快上两倍?”

李茗玉被堵得指尖发颤,耳根红得能滴出血来。她猛地转回头,监护仪的绿光恰好落在陈凯伊带笑的眼底,那点藏在笑意里的酸意,像根细针轻轻扎在心上。

“你偷看我账户明细?”她刻意拔高声音,尾音却忍不住发飘,攥着银章的指腹在裂痕上反复摩挲,“我那是……是正常理财!”

陈凯伊指尖顺着银章边缘滑下去,轻轻握住她发颤的手腕,说话间气息微促,“那钱……每月工资存的,连利息……精确到分,

她顿了顿,气音里裹着点湿意:现在用来……高风险交易……你盯着……K线图时……手在发抖吧!”

李茗玉的肩膀猛地垮了下来。她想起昨夜平仓时,屏幕上的数字跳成七位数,可盯着陈凯伊手背上的输液针,突然觉得那些数字像串冰冷的水珠,硌得人心慌。

“我没抖。”她嘴硬,却把脸埋进陈凯伊颈窝,声音闷得像含着棉花,“再说翻了十倍,够盖两座小木屋了。”

“我不要……两座。”陈凯伊手指插进她的发间轻轻揉了揉,没揉两下就停了手,喘了口气,“我只要……你按时睡觉……好好吃饭。好不容易……胃养好了,再复发……怎么办?”

李茗玉肩膀几不可查地抖了抖,埋在颈窝的脸蹭了蹭陈凯伊的皮肤,声音带着点被戳中心事的闷:“谁没好好吃饭了……桌上那袋面包,我不是吃了吗?”

“囫囵……吞下去……也算吃?”陈凯伊指尖在她后颈轻轻捏了捏,气音里裹着点无奈的疼,“急性胃炎疼……得打滚……是谁攥着我的手……说再也……不熬夜……饿肚子?”

监护仪的滴答声快了半拍,79次\/分,像被这话勾得乱了节奏。李茗玉想起去年冬天,自己为了盯跨国案子的资金流向,三天只啃了两袋饼干,最后疼得蜷在办公室沙发上冒冷汗。还是陈凯伊打着手电在抽屉里翻出胃药,一勺一勺喂她喝温水。

“那不是特殊情况嘛。”她嘴硬,指腹却无意识摩挲着陈凯伊手背上的输液针,“这次不一样,我算着时间吃了面包的。”

“算着时间……囫囵吞枣?”陈凯伊轻轻掰过她的脸,指腹擦过她干裂的唇,动作稍大让她呼吸一紧,监护仪跳到81次\/分,她闭了闭眼缓痛,“面包袋上……的牙印?急得……撕不开……口子,和抢我半块橘子糖……时一个样。”

李茗玉的脸腾地红了,刚要反驳就被陈凯伊用指腹按住了唇。

监护仪的数字慢慢回落至77次\/分,像在替她们应和。银章的裂痕被两人的掌心捂得温热,像道藏着糖的疤,把那些没说出口的牵挂,都焐成了往后的日子。

“老实交代……玉姐这几天……”陈凯伊吸了口气,胸口的疼让她顿了顿,“……到底赚了多少?”

李茗玉的耳尖又红了,手指在银章上蹭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来句:“没多少……就、就够咱们去雪山住半年带地暖的民宿,还能余下买两箱橘子糖的钱。”

话刚说完就想咬舌头——明明打定主意要嘴硬,怎么被她一盯就全招了。

陈凯伊却笑了,牵扯到伤口让她闷哼一声,监护仪瞬间跳到83次\/分,她忙按住胸口缓了几秒,气音里裹着点劫后余生的喟叹,指尖轻轻敲了敲她的手背:“两箱?李副科长……想把雪山……变成橘子糖……仓库?”

“谁让你上次说喜欢柠檬味的!”李茗玉梗着脖子反驳,却在看见陈凯伊眼底的笑意时突然泄了气,声音软下来,“……其实是三倍。够盖座带壁炉的小木屋,还能给你买把最趁手的登山杖。”

监护仪的滴答声稳了稳,79次\/分,把这句藏着甜的话轻轻裹进了阳光里。

“我……家玉姐……”陈凯伊的尾音轻轻颤了颤,喘了口气才续上,“……就是……厉害……”余下的话都堵在喉咙里。越是清楚她这份厉害背后藏着多少熬红的眼、绷紧的神经,心口就越像被浸了温水的棉花堵着,又酸又软。

她指尖在李茗玉手背上轻轻摩挲,没再说话,只是偏过头用额头抵着她的发顶,没一会儿便有些脱力,额头从她发顶滑开,靠回枕头上喘气。阳光透过窗玻璃淌下来,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铺开暖融融的光,银章的轮廓被照得愈发清晰,那道裂痕像被镀了层金边,亮得晃眼。

过了好一会儿,陈凯伊才低低地开口,气音里裹着点发颤的湿意:“厉害……”指腹轻轻擦过李茗玉手腕上那道被笔杆硌出的红痕,力道轻得像怕碰碎什么,“厉害到……要自己扛着……所有事,连掉眼泪……都要对着……K线图掉?”

监护仪的滴答声快了半拍,80次\/分,像在替她轻轻叹气。李茗玉刚要反驳,就感觉颈窝处蹭到点温热的湿——陈凯伊没哭出声,只是睫毛上的水珠悄悄打湿了她的衣领,像初春化雪时悄无声息漫过脚背的融水,带着点凉,又带着点烫。

“以后……”陈凯伊的声音闷在她发间,呼吸略急,“……不许这样了。要赚一起赚,要扛一起扛。”

李茗玉的喉间像被什么堵住,只能用力点点头,把脸埋得更深。银章在两人掌心慢慢变热,像块被焐化的糖,黏住了彼此的温度。那些没说出口的心疼,都顺着监护仪平稳的滴答声,一点点渗进了阳光里。

阳光顺着窗缝爬得更高了,在李茗玉的白大褂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她感觉到陈凯伊抵在发顶的额头微微发烫,像揣着颗小小的暖炉,把那些翻涌的情绪慢慢熨得平整。

“知道了。”李茗玉的声音带着点鼻音,指腹无意识数着陈凯伊手背上的针孔,“那下次……下次盯盘我叫你?”

陈凯伊被逗得低低笑出声,牵扯到胸口伤口的瞬间,疼得猛地倒吸一口冷气。监护仪的数字瞬间跳到95次\/分,她忙按住胸口缓了几秒,气音里裹着疼:“没事……别叫护士。”

“都疼成这样了还逞能。”李茗玉的声音发颤,慌忙直起身想去按呼叫铃,手腕却被陈凯伊攥住。她的脸色又白了几分,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气音里裹着疼:“真不用,缓会儿就好。”

陈凯伊指尖泛白,攥着李茗玉手腕的力道却没松,喉间溢出半声压抑的痛哼,睫毛上凝着层湿意:“刚笑太急了……真没事。”监护仪的蜂鸣声渐缓,数字在90上下踟蹰片刻,她才微松了手,指尖沿着胸口的纱布虚虚按了按,“你一叫护士,又要挨训了。”

李茗玉望着她汗湿的鬓角,眼眶先热了,反手裹住她冰凉的手:“挨训就挨训,总比你硬扛着强。”指尖触到陈凯伊手背上的输液针,力道不自觉放轻,“下次再敢这样……”话没说完,倒被陈凯伊扯了扯袖口。那阵疼似是缓过些,她嘴角扯出个虚弱的笑:“下次不笑了,成么?”

陈凯伊缓了好一会儿,等监护仪的数字慢慢落回80次\/分,才又扯出个笑来,气音里带着点狡黠:“约法三章得改改——我吃止疼片,你才准开电脑;我清醒的时候,你才许看K线图;还有……”

“还有什么?”李茗玉的声音揉得更软。

“每次平仓后……”陈凯伊呼吸仍有些颤,尾音却悄悄扬起来,“……得给我一颗柠檬糖。”

李茗玉指尖一顿,低头看她。陈凯伊的脸色还泛着病后的苍白,眼尾却因那点狡黠微微弯着,像只偷藏了糖的猫。输液管里的液体一滴滴往下落,在她手背上洇开细小的凉意,李茗玉便把掌心再拢紧些,将那点凉意捂进自己手心里。

“柠檬糖?”她故意拖长了调子,指尖在陈凯伊手背上轻轻刮了下,“上次谁说太酸,含了半颗就吐了?”

“那是……那是当时没胃口。”陈凯伊的呼吸还带着不稳的轻喘,却梗着脖子犟,“现在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现在……”她眼珠转了转,忽然偏过头,极轻地咳了声,“现在觉得酸得提神。你看盘的时候那么专注,我含颗糖,就不容易犯困了。”

监护仪的声音已经平稳成规律的轻响,像谁在耳边数着秒。李茗玉望着她被汗濡湿的额发,忽然俯身在她耳边低笑:“行啊。不过得加一条——”

陈凯伊睫毛颤了颤:“什么?”

“糖得我喂。”李茗玉的指尖擦过她干燥的唇瓣,声音里裹着笑意,“免得你又趁我看盘时偷偷咽下去,硬撑着说不疼。”

陈凯伊的耳尖倏地红了,别过脸去看窗外。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斜斜照进来,在她苍白的侧脸投下一小片暖融融的光,连带着那点虚弱都柔和了几分。她没应声,只悄悄用没输液的手勾了勾李茗玉的小指,像在无声地应下这个新的约定。

监护仪的数字稳稳停在78,像在为这片刻的安宁轻轻打着节拍。

陈凯伊的指节在被单上蜷了蜷,泛白的指尖微微发颤。额角的汗珠顺着鬓角滑下,没入发丝前,在苍白的皮肤洇开一小片湿痕,像无声滚落的泪。

她张了张嘴想说话,喉间先涌上一阵虚喘,字句被扯得又轻又慢,像被风揉碎的棉絮。呼吸掠过唇瓣时带着热气,睫毛上的湿意被烘得半干,留下淡淡的水痕,衬得那双眼睛愈发失了神采。

颈侧的动脉轻轻跳着,幅度比平时慢了半拍,连胸口的起伏都变得沉滞,每一次起伏都像耗尽力气,纱布边缘隐约透出点浅淡的红。

输液管里的液体匀速滴落,针尖刺入处泛着淡淡的青,陈凯伊无意识地动了动手指,那点青便跟着微微发颤。

她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浅影,却遮不住眼底的倦意——那倦意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着,连眨眼都显费力。唇角原本牵起的笑意早散了,只余下抿紧的弧度,透着点隐忍的累。

呼吸拂过干燥的唇,带出极轻的气音,每一次吸气都比呼气长半拍,胸口的纱布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却让人莫名觉得,连这微弱的起伏都耗尽了她的力气。

李茗玉的指尖跟着收紧,指腹摩挲过陈凯伊手背上那片泛青的皮肤,凉得像浸在冰水里。她没说话,只俯下身,用指腹轻轻拭去她鬓角的汗,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一片羽毛。

“别撑着了。”声音低得几乎贴在陈凯伊耳边,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哑,“闭眼歇会儿,嗯?”

陈凯伊的睫毛颤了颤,像是想抬眼,却被沉甸甸的倦意坠着,终究只轻轻“嗯”了一声,气音细得像丝线。她试着松开蜷紧的手指,指节却僵着,费了很大劲才慢慢舒展开,指尖在被单上留下几道浅淡的褶皱。

监护仪的声音又快了半拍,数字在75到80之间晃悠,像在替她匀着那口喘不上来的气。李茗玉伸手,隔着纱布在她胸口轻轻按了按,掌心能感觉到那微弱的起伏,每一次都慢得让人揪心。

陈凯伊的眼皮已经开始打架,却还是强撑着眨了眨,指尖在李茗玉手背上勾了勾,气音含糊:“别又……”顿了顿,“……开……电……脑。”

李茗玉喉间滚出一声低笑,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声音柔得像化在温水里:“不开,真不开。”

她把陈凯伊的手往被子里塞了塞,指尖勾住被角拢了拢:“我就守着你,眼睛都不挪一下,成吗?”

陈凯伊的睫毛颤了颤,像是在确认这话的真假。输液管里的液体滴答响着,衬得这声承诺格外清楚。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极轻地“嗯”了声,气音散在空气里,像片羽毛落进李茗玉心里。

李茗玉拿起旁边的纸巾,又替她擦了擦额角新冒的汗:“睡吧,醒了就给你糖。”说完,把凯伊的那半块警校徽章轻轻放进她的右手心。

这次陈凯伊没再说话,呼吸渐渐沉下去,睫毛在眼下投出的影子也稳了,只有那只被李茗玉握着的手,连同手心里的半块徽章,还轻轻蜷着,像攥着个没说出口的放心。

陈凯伊的指尖触到徽章时,几不可察地缩了缩,随即慢慢蜷紧。冰凉的金属边缘硌着掌心,却奇异地让人安下心来,那点因虚弱而起的颤抖,竟悄悄敛了些。

李茗玉望着她蜷起的指节,指腹轻轻覆上去,替她把徽章往掌心按了按。那半块徽章的棱角她再熟悉不过——当年两人在警校后山埋时光胶囊,就是用这枚徽章划开的泥土;后来出任务时它碎成两半,一人揣着一半走了许多年。

“这样就不怕松手了。”她低声说,声音里裹着点只有两人懂的软,“睡吧,我在这儿数着输液的滴数呢,一滴都不会少。”

窗外的日光斜斜切进来,落在陈凯伊手背上,把徽章的边缘照得发亮。她的呼吸彻底匀了,胸口的纱布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监护仪的数字稳稳停在78,像被这枚徽章镇住了似的,再没乱晃。

李茗玉抽回手时,陈凯伊的指缝里还牢牢嵌着那半块徽章,仿佛那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能给她力气的符咒。她替人掖好被角,视线落在那只握着徽章的手上,忽然想起陈凯伊以前总说,这徽章比护身符管用——当年她替自己挡过一刀,徽章硌在肋骨上,留下个浅浅的印子,倒替她挡住了要害。

现在换她守着了。李茗玉拿起旁边的柠檬糖,剥开一颗放进自己嘴里,酸意漫上来时,她望着陈凯伊沉睡的脸,忽然弯了弯嘴角。等这人醒了,得让她亲自尝尝,这酸里裹着的甜。

病房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是轻轻的敲门声,IcU林主任、骨科张主任、心外周主任,还有陈曦护士和几个小护士推门走了进来。

李茗玉闻声抬头,起身时顺手替陈凯伊掖了掖被角,目光先落在几位主任身上,语气从守护时的柔缓切换为沉稳:“主任们来了。”

IcU林主任率先走近病床,目光扫过监护仪上的数字,又看了眼陈凯伊沉睡的面容,放轻声音:“刚看了最新的监测数据,生命体征比昨天更平稳,骨筋膜室那边也没再出问题,恢复势头不错。”

骨科张主任跟着俯身,视线落在陈凯伊缠着纱布的左肩和腰椎部位,指尖在被子上方虚虚比画:“肢体活动度虽然还受限,但能辅助抬臂已是突破。等撤管后,可以开始针对性的关节活动训练,避免肌肉粘连。”他顿了顿,看向李茗玉补充道,“不过得循序渐进,她现在体能还跟不上。”

心外周主任则重点检查了胸口的纱布,指尖轻轻按了按边缘,确认没有新的渗血痕迹后才松了口气:“心脏裂孔的保守治疗效果比预期好,止血凝胶起到了稳定作用,第三次开胸修补也很成功,目前愈合情况稳定,出血风险已很低。”

他直起身,看向李茗玉,语气缓和了些:“恢复到这个程度不容易,尤其是经历了多次并发症,她的意志力很关键。撤管后,重点是呼吸功能恢复和肢体康复训练,多留意她的呼吸状态,气短是暂时的,会慢慢好转。”

陈曦护士这时上前,轻声汇报:“刚才测了体温,37.2度,正常。液体还有半袋,输完后会换营养液。她早上醒时喝了两口水,没吐。”

李茗玉点点头,目光落回陈凯伊脸上,轻声问:“那撤管的话,大概明天可以安排?”

IcU林主任点头:“如果今晚情况稳定,明天上午就可以撤,到时候我过来盯着。撤管后转普通病房,更方便康复,家属也能多陪陪!”

李茗玉难掩紧张,追问:“什么时候能转普通病房?”

IcU林主任温和一笑,语气肯定:“只要明天撤管顺利,观察半天没问题,下午就能转过去。那边床位早协调好了,单人单间,采光通风都好,更适合她安心做康复训练。”

他看了眼病床上的陈凯伊,又补充:“普通病房离康复治疗区更近,护工和康复师能更及时跟进,对她恢复更有利。你也能稍微松快些,不用总守在IcU这方寸地方了。”

李茗玉紧绷的肩膀悄悄舒展,指尖无意识地蹭了蹭衣角,眼底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太好了,谢谢主任们。”

骨科张主任在一旁接话:“转过去后,我们会尽快安排康复科同事过来评估,制定具体训练计划,循序渐进,不用急。”

心外周主任也点头附和:“普通病房环境宽松,对她的情绪稳定有好处。恢复到这一步,心态很重要。”

李茗玉望向沉睡的陈凯伊,目光柔和下来,轻声应道:“我知道了,谢谢各位。”

“这孩子很坚强,我们也很欣慰能把她救过来。”有人感慨道。

IcU林主任深有同感地点头,视线落在陈凯伊沉睡的脸上,语气带着医者的动容:“从进IcU那天起,她的各项指标就像在钢丝上走,好几次我们都捏着把汗。但每次检查,哪怕意识模糊,她握着床沿的手都没松过——这股子劲儿,真少见。”

骨科张主任也接话,指尖在病历夹上轻轻敲了敲:“左肩膀粉碎性骨折复位那次,麻药劲儿过了,疼得监护仪都报警,她硬是没哼一声,就盯着天花板数点滴。护士说,那时候她指节都攥出了血印。缉毒警察的骨头,是真比一般人硬。”

心外周主任想起三次开胸的惊险,喉结动了动:“第三次开胸时,心脏裂孔有渗血,她在半清醒状态下配合调整呼吸,连麻醉师都说,这姑娘对自己够狠。能从鬼门关抢回来,一半是医术,一半是她自己不想放弃。”

李茗玉垂眸看着陈凯伊手心里那半块徽章,指腹轻轻擦过被单上的褶皱,声音轻得像叹息:“她一直这样,再疼都憋着,总怕给人添麻烦。”

陈曦护士在一旁轻声说:“昨天她醒着的时候,还问是不是给大家添了很多麻烦,说等好了要请我们吃橘子——她记得我上次说过老家的橘子甜。”

几位主任相视一笑,林主任拍了拍李茗玉的肩膀:“有你这么守着,她恢复得只会更快。转去普通病房后,家属能多陪说话,对她也是种鼓励。”

说完,几位主任又叮嘱了些注意事项,便带着护士们轻手轻脚地离开了。病房里重归安静,李茗玉俯身替陈凯伊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望着她苍白却渐渐有了血色的脸,心里像被温水浸过——这一路的惊险,终究要迎来坦途了。

《烟雨青云城》无错的章节将持续在寻觅书屋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寻觅书屋!

喜欢烟雨青云城请大家收藏:(m.xunmishuwu.com)烟雨青云城寻觅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存书签
站内强推嫁恶夫契约新欢:王爷的2号宠妃九天剑主即鹿我在综艺里嗑神颜红楼公子琏现代长生:从八段锦开始斗罗:成了唐三小师妹后想摆烂冲喜那日,病秧子相公他醒了最美不过小时光大明第一狂士小妻吻上瘾傲剑凌云幕后大佬超绝萌爸海贼之苟到大将莫愁的逆袭人生穿越后,我和夫君一起重生了绝世花妖:神帝爱宠一战惊九霄
经典收藏夫君想宠妾灭妻?我覆灭他全族原神:真相知晓,选择为何退婚就退婚,嫌我面朝黄土干嘛?神启长生我在全职法师捡属性娇娇须哄绝色狂妃:妖孽君主腹黑妃穿越七零,末世大佬被宠成小娇妻尸骨琢穿书:成亲后发现攻略目标变了我在红楼伪装麒麟人设失忆后,师尊决定推翻修真界穿到逃荒前,全村挨饿我嘎嘎长膘开局极寒模式,我有空间在手九叔:我以雷霆镇压一切!渡劫雷后,我变成龙了我雇佣玩家收割信仰与帝王交易转眼帝王的心里全是她艺考生仙剑奇缘之一剑隔世
最近更新渣夫兼祧两房?我改嫁权臣你哭啥帷愿京夜低吻非分之想在斗罗大陆当富二代的日子我在新朝搞基建女配她过分美貌穿越开自助,办个酒楼做首富她谋穿越兽世!被五大兽夫追着跑!好孕福妻嫁首长,绝嗣前夫气疯了末日求生:我的手机刷出万亿物资闪婚七零:炮灰后妈随军带崽躺赢让你辟邪,没让你在恐怖游戏开车真千金被赶烂尾楼,邻居全是诡!重生八零:在小渔村发家手札系统要我成恶母,我非养他成男主万界存活游戏:顶流老婆杀疯了渣了仙门大佬后,我被死缠不放了团宠福星妹妹五岁半
烟雨青云城 玉梦蝴蝶 - 烟雨青云城txt下载 - 烟雨青云城最新章节 - 烟雨青云城全文阅读 - 好看的其他类型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