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研究生毕业的那天，一向干燥的春明市难得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阴暗的天空仿佛昭示着某种别离。
苏砚和组里的同门们分别单独拍摄了纪念照，轮到顾倾时，她递给苏砚一束向日葵，伸手抱了抱苏砚，轻声道：“阿砚，毕业快乐。”
顾倾的脸色有些苍白，宽大的学士服下，苏砚伸手勾了勾顾倾的手指，低声问，“倾倾，你怎么了？”顾倾没有回答，只说在学校门口等他，结束了一起去吃那家他们都很爱吃的老火锅。
顾倾在校门口等了半个小时，苏砚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雨幕里，他跑进顾倾撑着的伞里，想像往常一样亲昵的搂住顾倾的脖子，顾倾却不动声色的避开了。苏砚的动作一顿，看着顾倾眼中带着几分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心头莫名一慌，“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顾倾撑着伞，把苏砚护在伞下，轻声道：“苏砚，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吧。”
听着顾倾语气里的冷淡，苏砚心里不安的情绪越发的强烈，点了点头，“好”。
他们并没有去吃火锅，而是去了附近一家私密性很好的咖啡厅，顾倾点了两杯咖啡，她自己的那一杯一如既往的不加糖也不加奶，苏砚的那一杯却是加了双倍的糖和奶。
从进来起，苏砚就一直紧紧的盯着顾倾的眼睛。
似乎是有所察觉，顾倾一直低垂着眼皮，刻意避开他的眼神。
本就因下雨分外潮湿的空气在此刻更加沉闷，令人不适。
沉默了许久，顾倾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从前喝起来不觉得苦的美式今天仿佛格外的冰冷苦涩，就如同她此刻的语气，“苏砚，我们分手吧。”
虽然对顾倾今天反常的态度已经有所猜测，苏砚仍是怔住了，他突然觉得耳边出现了许多尖锐刺耳的声音，像是耳鸣一般，甚至有些听不清顾倾刚刚到底在说什么。
良久，他看着顾倾，声音发颤，“倾倾，你说什么？”
“苏砚，我收到了卡罗琳斯卡医学院的项目邀请，要去八年，你应当知道我一直以来的理想和目标。”顾倾的声音很轻，淡淡的，没有任何的情感起伏，仿佛是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小事。
“那我们之前说好的算什么？倾倾，我们不是说好了一起去b大的附属医院，我们一起......”
“那是之前。”顾倾打断他的话，终于抬起头直视苏砚，她的眼神坚定，眼底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苏砚，你应该知道我一直以来对医学的追求，卡罗琳斯卡是欧洲乃至全世界顶级的医学院，机会难得，我不能放弃。我们不一样的，你想要过安稳的生活，而我，想要在医学的道路上走的再远一点，挑战更多的不可能。就像今天这两杯咖啡，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口感。”
“不一样？”苏砚红了眼眶，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顾倾，你一句不一样，就轻飘飘的把我们这几年的感情放弃了是吗？三年的时间，无数个日夜，在你的眼里比不过一个出国的机会。”
“不是比不上。”开口很难，但有些话一旦开了头，说下去就简单的多，“是我选择了未来，医学对我来说，是过去，是现在，也是未来，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一旦选择了医学这条路，就要学会取舍，我不能因为感情用事，放弃自己的未来，也不能耽误你的，八年的时间太久了，你刚毕业，进去医院规培后会面临更多的挑战，未来有很多可能，没有必要浪费精力在一段未知的感情上。”
“未来？所以你的未来规划是没有我的是吗？”苏砚突然笑了，笑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你既然都没有想过我们的未来，当然会是未知的感情。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要出国，要跟我分手，现在只是来通知我是吗？顾倾，你太自私了，你随意的丢弃我们一起创造的回忆却连跟我商量都不肯。”
听着苏砚一句又一句的控诉，顾倾睫毛轻颤了下，不忍再看他一眼，她怕自己看了会后悔，会心软。
“顾倾，你看着我。”苏砚的声音终是带了哭腔，仍然带有一丝希冀的问，“你真的就没有一点舍不得吗？”
顾倾放在桌下的手攥紧又放开，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避开苏砚的目光，扭头看向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景，声音有些沙哑，“没有，苏砚，我们本来就不合适，应该及时止损，回到自己原本的生活，这对我们都好。”
苏砚没有接话，顾倾顿了顿，又开口，“所以，阿砚，到此为止吧，不要再问我为什么了，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你应当知道的，跟梦想和未来比起来，爱情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了。”
顾倾的这番话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苏砚眼底最后一丝期待。他看着顾倾，突然觉得眼前的人既熟悉又陌生，那个会温和耐心教导他，会在他熬夜做数据时给他带咖啡，会和他一起在动物园学企鹅走路，会在深夜无人的实验室和他紧紧相拥的顾倾仿佛从未来过，只剩最初和如今这个淡漠的仿佛任何事情都与她无关的顾倾。
苏砚站起身，释然的笑了，可这笑比哭还要难看，“顾倾，从今天起，我再也不想见到你。大师姐，一切如你所愿，去你理想的未来吧，我们，到此为止。”话落，转身走出了咖啡馆。
外面的雨还在下，盛夏开端时节的细雨其实并不应让人感受到寒意，可苏砚却觉得今天落在身上的雨水格外的冰凉刺骨。他一路走回公寓，没有回头，他怕自己一回头，就忍不住去祈求，去挽留，而顾倾的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她说的对，她会有更好的未来。
顾倾坐在咖啡厅里，看着苏砚的背影逐渐模糊，泪水终于止不住的落了下来。她怎么会舍得呢？只是卡罗琳斯卡的项目一向严苛，到了国外，一切才是真正的未知。八年后是什么境遇还未可知，她可以赌上自己的未来，却不能把苏砚拉进她未知的未来里。八年的时间有无限的可能，以他的履历和天赋，足够他在国内成长为优秀且成熟的外科医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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