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德殿内，烛火通明。
皇帝正伏案批阅奏章，眉宇微蹙，神情专注。
王瑄端着一盏参茶缓步走入，动作恭敬而从容，脸上挂着惯有的谦卑笑意。
“陛下，夜深了，喝口参茶提提神。”
他声音低顺，透着关切。
皇帝抬起头，接过茶盏，正欲饮下。
就在此时，殿门被猛地推开。
小碌子跌跌撞撞冲了进来，满脸惊惶：“圣上不能喝！茶里……茶里下了朱砂！”
皇帝狐疑看向手中茶盏。
王瑄脸色骤变，手中的托盘险些落地。
他猛地转身，厉声呵斥：“放肆！你这小奴才，竟敢污蔑咱家！来人！拖出去乱棍打死！”
两名侍卫立刻上前，架住小碌子。
然而，小碌子拼死挣扎，声嘶力竭地喊道：“王瑄是个假太监！他奸杀贵妃，逼死我姐姐吟霜，还想谋朝篡位……”
“胡说八道！”王瑄一脚踢倒小碌子，怒目圆睁，“这竖子定是得了失心疯，竟敢在圣上面前构陷咱家！”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萧煜与唐清羽并肩走入昭德殿。
王瑄见到唐清羽安然无恙，瞳孔骤然收缩，脱口而出：“你是怎么……”
“王公公看到我还活着，是不是很失望？”唐清羽冷冷接话，“公公苦心经营多年，是否想到今日会功败垂成？”
王瑄很快恢复了镇定，不怒反笑：“咱家听不懂唐主事的话，倒是唐主事，主动说出与小碌子暗通款曲，今日之事，倒像是有意栽赃。”
皇帝端坐龙椅，目光在几人之间来回扫视，最终落在王瑄身上：“王瑄，小碌子所言，是真是假？”
王瑄立刻跪地叩头：“陛下明鉴！此乃睿王与唐清羽勾结，教唆无知小儿构陷老奴！老奴侍奉陛下二十余年，从黄陵守墓到登基理政，从未离身，忠心可鉴日月，怎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他抬眼，直视萧煜，声音陡然转厉：“王爷与张贵妃早年有情，如今借查案之名翻旧事，怕是想动摇国本，为私情正名！”
“王公公这话，倒像是在说你自己。”唐清羽指着王瑄怒斥，“之前我已验证，张贵妃并非死于冠簪，而是被烧红铁钉从囟门钉入，颅内沸腾而亡。此等手法阴狠毒辣，非市井之徒可为，必是熟悉人体构造、且能轻易获取铁器之人。公公掌管内务府，辖制铁匠营，要取几枚铁钉易如反掌。”
王瑄冷笑：“血口喷人！后宫铁器管制森严，怎会任由老奴取用？”
“那你大量购置的墨石呢？”
唐清羽冷笑数声，再呈上一物。
一份内务府购置墨石的账本，上面每月都有王瑄的亲笔批示。
“以墨石为染料染发，不但会让使用者生出黑斑，也会使与其肌肤相亲者生出。贵妃与吟霜身上的斑痕，位置在耳后、颈侧、手臂内侧，皆为亲密接触所致。而公公胸口，也有同样的黑斑。您敢让陛下查验吗？”
王瑄下意识按住衣襟，厉声喝道：“放肆！老奴是宦官，岂容女子窥看身体！”
“宦官？”萧煜冷笑一声，抛出最致命的一击，“陈小刀已招供，当年收了你一箱珠宝，并未真的为你净身。你根本是假太监！你利用太监身份在后宫出入自由，迫害张贵妃在先，挟制吟霜在后，并用她们控制贪腐官员，私制火药，意图谋反！”
他步步逼近王瑄，直指他的阴谋。
“你通过凤藻宫秘道，将贵妃送予名单上的官员淫乐，再以此为把柄，胁迫他们参与盐税贪腐。贵妃屈辱有孕，不得不向我求救，你怕事情败露，便杀她灭口，嫁祸于本王！”
王瑄听闻之后朗声大笑：“简直荒唐，王爷这编故事的能力，原来更在唐主事之上。咱家敢问王爷，你口中所说的陈小刀，如今何在？不防将他带来与咱家当面对质。”
唐清羽愤恨难当，这王瑄分明是笃定陈小刀已被灭口，赵明远下落不明，才敢如此有恃无恐，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
“陈小刀虽然被你灭口，但我们手上有通政史朱晟，他已招供，是你从秘道将贵妃与吟霜运往宫外民宅，供朝臣淫乐，以达到控制他们的目的。”
她指着刚才王瑄端上来的参茶说：“况且，王公公有没有弑君之心，验一下这杯茶就知道了。”
皇帝眼神冷峻，传召胡太医入殿。
胡太医查验参茶，片刻后跪地禀报：“回陛下，茶中确含朱砂，分量足以致人慢性中毒，长期饮用，可损心肺，致人昏聩。”
皇帝怒极，将参茶狠狠掷于地上，瓷盏碎裂，茶水四溅。
他手一挥：“将王瑄拿下！”
两名侍卫上前，按住王瑄双臂。
王瑄却反咬一口，嘶声喊道：“圣上明鉴，萧煜觊觎皇妃，对您早有不臣之心！是他收买了老奴身边的小碌子下毒，再嫁祸于我！他才是谋逆之人！”
皇帝目光一沉，看向萧煜与唐清羽。
唐清羽上前一步：“是不是假太监，验明正身即可。若他真是宦官，我们甘愿受罚。”
王瑄冷笑：“好！若验身出来我是真太监，你们该如何处置？”
唐清羽直视他：“任凭王公公处置。”
萧煜亦道：“本王也是。”
皇帝沉吟片刻，终于下令：“带王瑄去净身房，由尚仪局医官验身。”
两名太监押王瑄离开。
半炷香后，医官带着王瑄匆匆返回，跪地禀报：“启禀陛下，经查验，王瑄确已无子孙根，是真太监。”
唐清羽脸色一白，脑中一片混乱——这是什么情况！王瑄他，是个真太监？
难道她之前的推论全是错的？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尚未理清头绪，侍卫又押着一名内侍进来，手中捧着一包未用完的朱砂。
“回陛下，此物搜自小碌子住处。”
皇帝眼神骤冷，看向小碌子：“你还有什么话说？”
小碌子为保住唐清羽，只得跪地，承认这朱砂是他从宫外带来的。
王瑄缓缓走到唐清羽面前，整了整衣冠，脸上露出一丝得意。
“唐主事，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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